京兆府探案录 第160章 第 160 章

宁王，永康帝长子，生母是四妃之一，十四岁便出宫建府得了封号，虽比不过当年的衡王，但也算是受宠，可惜本人是个智商配不上野心的憨憨，先前还曾因醉酒在宫宴上调戏了太子，被外放了三年，直到去年才得了恩赦重回京中。

不论是心机、手段还是才智，在永康帝众多皇子中都属下乘，由他来担任京兆牧一职，虽说是在虞敬轩意料之外，但却也并不怎么担心对方能在京兆府里头翻出什么浪花来，唯一担心的便是宁王那爱乱说又无甚自知之明的臭毛病会惹怒官珞。

不得不说，虞敬轩的担心是十分有必要的。

这边虞敬轩前脚刚离开了京兆府回家闭门思过，后脚宁王就派了人过来邀请京兆府众人上翠微楼一聚，就连地点都专程挑了太子妃的嫁妆，很难不让人察觉到他的挑衅。

传信的人刚走，冯司法就一脸纠结地回望官珞，犹豫不决地询问道：“宁王相邀，官捕头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官珞手里把玩着宁王送来的帖子，贴了金箔的封皮看起来很是富贵，非常贴合宁王的气质品味，“有得吃不去干嘛，把能来的兄弟都叫上，宁王的名字咱们还是得给的。”

宁王跟衡王不同，太多的弯弯绕绕他这颗脑袋玩不过来，地点挑在翠微楼，是为了给太子和虞敬轩添堵，而大手笔地邀了京兆府所有人，则是想用些小恩小惠收拢人心，收拢官珞他是没指望，但京兆府中其他人却还是能试上一试，若是成了日后即便是虞敬轩重新回来了，他在京兆府也能多一双盯着虞敬轩的眼睛。

横竖他一个亲王也不差这一顿饭的钱，等官珞带着十几号人来赴宴时也没觉得有多惊讶，反而还有些欣喜，豪气地大手一挥放任官珞等人自行点菜。

小白机灵，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商量是点山珍还是海味时便凑到了一声不吭的官珞身边，悄声询问道：“老大，您想点啥？”

官珞懒懒地往坐在上首的宁王那儿瞥了一眼，随意地道：“多点些肉吧。”

京兆府来了十几号人，官珞把能过来的全都叫上了，宁王也将府上的幕僚也叫了几人来，这人一多，一间雅间便坐不下这么些人，宁王倒也不心疼钱，瞧着人多便包了两间相对着的雅间，将两间雅间的门一敞开，倒也不妨碍两桌人交流，等两桌的菜上齐了互相敬酒说着奉承话，气氛倒也还算的上融洽。

小白应官珞的要求点了好些肉，甚至还有一整只烤全羊被摆上了桌，楼里的厨子利落地替众人切片分盘，经过大火碳烤后的羊肉，肉质紧实，选得又是地道的湖羊肉，鲜嫩多汁，再撒上一点辣椒面，光是闻着那味道便觉得口齿生津，更别说吃下去肉质绽开时的滋味了。

便是宁王这等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在尝到这道烤全羊时都不免多吃了些，虽被辣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忍不住称赞道：“这翠微楼的厨子，厨艺果然非凡，这道烤全羊做得委实不错，莫不是我那太子弟弟把这选贤举能的本事全用在找厨子上了？哈哈哈哈哈。”

宁王这话一出，四周原本还热闹融洽的氛围瞬间便凝滞了，坐在宁王身侧的幕僚掩唇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殿下，少饮些酒，当心醉了。”

宁王察觉到自己失言，正欲说些什么挽救，一直没说过话的官珞却忽然开口搭了话：“宁王殿下说得对，太子挑厨子的本事确实不错。”

官珞意外地给宁王找了台阶下，反倒是让宁王及其幕僚没了反应，摸不准官珞此举到底是投诚还是另有陷阱。

“这烤全羊确实不错，只可惜，唉。”官珞眉间微蹙，凤眸微敛，面上露出了几许惆怅，这番作态像极了是在示弱。

大约是被官珞这难得的示弱所蛊惑，宁王本能地询问道：“官捕头在可惜什么？”

官珞惋惜地抬头看了宁王一眼，又轻叹了一口气，眉心依旧紧蹙着，眼中拢着愁云：“唉，我是想起了我的一名部下，如今也是宁王您的部下，他前些日子办案受了重伤，如今只能在家中躺着，没有这口服吃着烤全羊，要知道，小伍那家伙可是最喜欢吃羊肉了。”

“这有何难。”宁王听完官珞的话，愈发觉得官珞此番是在主动示好，联想到如今虞敬轩的境况，甚至还脑补出了一场官珞另寻明主的戏码，脑补之下再瞧官珞只觉得官珞眉清目秀，越看越顺眼，“回头我便让人单独再做一只烤全羊，给这小伍捕快送过去，官捕头觉得如何？”

官珞冲着宁王微微一笑，正要点头，忽地像是刚想起了什么，刚松开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表情还有些懊恼：“诶呀，我突然想起来，小伍……小伍怕是要辜负宁王殿下的美意了。”

“怎么了？”

官珞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皱眉不去直视宁王，桌下的手却瞧瞧地拧了一把坐在自己身旁正一脸忍耐搓着自己胳膊的小白。

小白被官珞这矫揉造作的样子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从心理到生理各种不适应，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寻个借口遁走，腿上便被官珞拧了一把，官珞下手有些重，疼得小白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维持住了面上的淡定，抿着嘴忍耐着开口接过官珞的话茬。

“唉，宁、宁王殿下您有所不知，小伍原先啊最爱吃这羊肉了，尤其是爱吃一家毕罗铺子里的羊肉毕罗，只可惜啊，后来这毕罗铺子的老板……唉，死啦，而且这死得哟，诶呀，惨极啦！”

小白同小伍俩是一对好损友，平常闲着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去茶楼里听人说书，先头那番话说得是抑扬顿挫，再配上那生动形象的表情，让人即便是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也忍不住想要接着问一句——

“怎么个惨法？”宁王不由得主动询问道。

“诶呀！还能有多惨啊！”官珞摆出一脸不忍目睹的样子，声音却不由得拔高，做作地朗声道，“我们这一破门，人啊，就死在那锅里啦！捞上来的时候，这肉啊，就跟这羊肉一样……”

官珞边说着边挑眉夹起碗中一块羊肉，冲着宁王抖了抖，不怀好意地补充道：“捞一把，掉一块，捞一把，掉一块，都酥了。”

“呕。”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干呕，官珞饶有兴致的看着宁王瞬间变了脸色，瞪大了眼睛腮帮子一鼓又一缩，喉咙上下起伏，缓了好一阵才勉强开口说道：“还、还真是耸人听闻，这、这京兆府，都是这种案子？”

官珞笑着摇头：“人的死法千千万，哪能都一样啊，寻常一点的，缢死，双目突出，舌头拉老长……”

官珞一边在旁边说，小白一边在旁边顺着官珞的话演，官珞说到舌头拉老长时顺势就吐出了舌头，脖子一歪眼冲着宁王一瞪，两人配合默契，又下了宁王一跳。

宁王吓得打了个嗝，身旁坐着的幕僚连忙递了杯绿茶过去给宁王压惊。

官珞尤觉得不过瘾，趁着宁王还没出声打断又继续添油加醋地补充道：“味道重点的，去年三伏天从南缘街一口水井里捞上来一具男尸，尸体恶臭难闻，隔着三条街都能熏吐人，加上那**严重的巨人观，殿下您知道什么是巨人观么？”

宁王叼着茶杯，呆愣摇头。

官珞又是一笑，抬起手指向宁王叼着的茶杯：“巨人观的尸体呀，能涨成两、三个人拼起来那么大，体表湿漉漉、黏答答，还泛着绿光，就跟您手里茶水的颜色差不多。”

宁王面色一绿，刚喝进去的茶全吐回了杯子里，手颤抖着指向官珞，连声咳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咳咳，别……”

“殿下还想听？”官珞仗着宁王这会儿话说不利索，先发制人，“还有些猎奇的，像什么给人脑袋上凿个洞种上花呀，给人剁碎了煲骨头汤喝呀，殿下若是有兴趣，不然一会儿吃了饭，我带您去逛逛咱府衙的仵作房？里头还留着几具，保证新鲜。”

“不！不用了！”宁王再也忍不下去，捂着嘴腾得一下站起身来，面色青白交替，连话都等不及说完便往门外冲，速度快得仿佛这屋子里有什么吃人的猛兽，急着要躲避。

而宁王一走，那些随同宁王一道来的宾客也跟脚底抹油似得跑了，还坐在桌前的只剩下京兆府的众人了。

小白看着官珞打嘴炮吓跑了宁王，刚想夸赞官珞两句，便见官珞端起桌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抱怨道：“这法子太费嘴皮子了，还是套麻袋敲闷棍来得爽快，也不知道虞敬轩怎么就这么喜欢打嘴炮。”

没了宁王坐着继续膈应人，京兆府众人便愈发放肆地敞开肚子吃了起来，官珞在雅间内坐了没一会儿便下楼去寻掌柜，结果却在楼下瞧见了叶岩庭同怀英先生父子正站在门口，看样子像是在道别。

怀英先生先前因为梁平萧被害被叶岩庭一封信请回了京中，这会儿案子了结，虽然结果算不得圆满却也是众人尽力之后得到的最佳结果，怀英先生观了全局之后心愿已了，便打算要回家了。

官珞下来时，怀英先生正一脸欣慰地看着叶岩庭似乎是在叮嘱着什么：“我众多学生里头我最放心不下的便就是你，你少年成才，难免有些傲气，少年人有傲骨是好事，但有时也会成一桩坏事，我不愿将你打磨成如你父亲一般圆滑之态，所以期许你能保得初心也知变通。”

叶岩庭垂头应道：“学生谨遵老师教诲。”

“我年纪大了，也不知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京中来，你先前写信给我，说要成亲，我来时听你说要剖尸还当是你诓骗我这老头子，幸好你父亲告诉我，早已经给你定下了陆太傅孙女的亲事，我这才放下心来。”

叶岩庭听到怀英先生提及先前信中内容，表情明显一愣：“信？”

“对呀，就是先前你寄给我的那封邀请我来观礼的信，不过呢，这礼我就不观了，家中还有许多琐事，留在京中还得应付许多人情，老头子精力有限，知道你好，我就放心了。”怀英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很是感慨，看向叶岩庭眼中却更多的是欣慰。

叶岩庭垂眸应了一声，师徒二人话别后怀英先生便被搀扶着上了门口的一辆马车，朝着城门的方向缓慢地离开。

待到怀英先生走远了，叶岩庭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却还想着之前怀英先生说得那封信，邀请怀英先生来京中的信虽然是他寄出去的，但却是虞敬轩仿着他的字迹写好上了封漆后交给他的，他原先还以为虞敬轩写得是关乎案情的内容，却没想到写的会是这个。

武安侯年前便开始替他物色起合适的世子妃人选，他虽心中藏着一丝奢望，却也知晓有些人仅仅只能做个念想，不论路怎么走如何选择，结局都是殊途。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跟虞敬轩争什么，虞敬轩大可不必如此……

叶岩庭苦笑着转头，然后便瞧见官珞正站在几步开外，神情淡然地望着他，两人视线对上了才见官珞面色一松，诚心实意地道：“叶大人要成婚了？恭喜叶大人，却不知到时候能否看在我二师兄的面子上讨一杯喜酒喝？”

叶岩庭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仓皇，面对官珞的发问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你、如果你愿你的话。”

官珞看着叶岩庭张皇无措的样子还当对方是为尹尔的事情无法面对她，轻叹了一声，再次真心实意的劝解道：“昨日仓促有些话没能同叶大人说清，我二师兄的死，我不怪你。”

叶岩庭略一愣神后猛地抬眼，听着官珞的话一时忘了反应。

“叶大人的身手还不如刚入公门的小捕快，即便你当年能及时赶到也未必能救下尹尔，说不定还要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官珞看着叶岩庭呆愣的模样，对先前怀英先生的担心深有体会，“叶岩庭，四年自苦，已经足够了。”

明天轮到24小时值班，我尽量在12点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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