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虽被迫关了禁闭,但日子却没如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所想一般苦闷,这会儿正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龙九带来的人绘声绘色地同他情景再现翠微楼内官珞整治宁王的场景。
虞敬轩瞧着那两小儿模拟着官珞的声音,煞有介事地学着官珞造作的方式,重复着官珞捉弄宁王时说的话,大约是怕吓不着宁王,官珞还真是什么案子重口捡着什么案子来说,倒也不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虞敬轩转念一想,自从他就任京兆尹,京兆府接连发生的几桩命案均是残忍又重口,京兆府众人这半年多来历练得多了,只怕是听了官珞的描述也能面不改色。
两小儿正说到官珞说起那巨人观**的尸体颜色就同宁王正喝着的绿茶一样,虞敬轩一个没忍住“噗”地便笑出声来,目光温柔,仿佛能透过声音的叙述看到当时的场景。
不用多想便能猜到,那双凤眸得意时会透出盈盈的光,算计宁王时一定会微微眯起,好藏住眼中的狡黠,即便是刻意造作的样子也一定是笨拙又可爱。
真想现在就能见到她。可也才半日不见而已。
虞敬轩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磕了一口瓜子解愁后发问道:“宁王走得这么急还有结账?”
龙九站在虞敬轩身侧摇头答道:“未曾。”
虞敬轩对这答案十分满意,点头吩咐道:“记我账上。”
半年来朝夕相对又一起经历过生死,虞敬轩早将京兆府众人都纳入自己羽翼下,让自家孩子吃别人的嘴软,那是不能够的。
再加上先前鸿鹄书院一案未结时,虞敬轩便曾答应过众人等此案了结之后必然给他们放上几日假再好好犒劳大家一番,只可惜之后又紧接着出了不少事情一直没能兑现承诺,今日就权当是补上了。
“东家放心,先前官捕头就已经吩咐过掌柜让他把账记你名下了。”
虞敬轩闻言便愈发觉得心情舒畅,嘴角翘起,心里默默夸赞官珞深得他心。
“还有一件事,东家,宫里传来消息,去南境接替怀化将军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虞敬轩磕着瓜子的动作略一停滞,抬眼看向龙九询问道:“定了谁?”
“四皇子,岑霖。”
“四皇子?岑霖?”虞敬轩手心里攥着一把瓜子,口中却反复念叨着四皇子的名字,像是在回忆里搜寻此人的痕迹,“就是那个热衷于浪迹江湖,非年非节都不回京中,年近二十至今还未得封王的四皇子?”
虞敬轩看着龙九点头,心中更是惊讶,永康帝的儿子不算少,存在感微弱的也不在少数,但这岑霖实在算得上是朵奇葩,别的皇子存在感微弱了便想尽办法在永康帝面前表现,有刻苦攻读型的,有文武双全型的,甚至还有另辟蹊径扮女装的,总而言之大多都是想尽办法往永康帝眼前挤。
可岑霖却一心往外跑,别人结交名门望族、朝中新贵,他却专混迹于江湖草莽之中,同绿林好汉称兄道弟,一年到头在京中也见不上他几回,还曾因此得了个草莽皇子的戏称,就这经历倒是跟先前的虞敬轩有几分相似。
这样一个一心浪迹江湖的人,怎么突然就被拎出来送上南境战场去了?
“这人选是谁提出来的?”虞敬轩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岑霖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了,被人拉出来当炮灰使,毕竟南境这边同蠡国的战事不利,便是连素来有大睢战神之称的虞霁白都身负重伤,现如今这南境就是个沼泽,谁进去都是一脚深陷,无法自拔的结局。
“是他自己主动请缨。”龙九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虞敬轩面上愈发明显的讶异,还是决定将宫中传回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复述给虞敬轩听。
“说是今日早朝的时候,圣上又问及诸位大臣对南境之事的意见,究竟是和还是战?因为娴姻郡主的死,文臣……”龙九犹犹豫豫表情为难地看了虞敬轩一眼,硬着头皮道,“虽说娴姻郡主不是东家杀的,但还有不少文臣将此事硬往东家身上扯,说东家同娴姻郡主私相授受,不然娴姻郡主也不会被一封仿着东家笔迹的信大半夜的骗了出去。”
“早料到这事儿一出,那帮子一贯看我不顺眼的必然要跳出来踩上两脚,你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的,只要他们别把这话拿到珞珞面前去说,我也不会动气。”虞敬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龙九接着往下说。
“东家也知道,武将们多半同虞家交好,又看不惯文臣指桑骂槐硬往人身上扣锅的毛病,所以今日早朝两班人马就又吵了起来。”龙九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无奈。
永康帝让诸位大臣商议南境战事,结果一帮人开着会忽然就跑了题,跑题不算还吵了起来,吵架的核心还是虞敬轩这个如今让永康帝横看竖看都不大舒服的家伙。
虞敬轩几乎都能想见永康帝黑得能跟糊了的锅底媲美的脸色。
“两班人吵得凶了些便惹恼了圣上,当场便让神武军拎了两名大人出去浇了两桶冰水醒神。”
能惹得永康帝当场发作,就着结果来看,今早只是传旨罚他静思己过,没把他送上前线做炮灰还真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大臣们吵了半天,没吵出个结果来,圣上都快要气疯了,就在这时四皇子站了出来,主动请缨愿去南境接手这烂摊子,还当场同圣上立了军令状,言说不收付失地,不破蠡国骑兵,誓不回京。”
“圣上当下大喜,便任命四皇子为平南元帅,赐虎符圣旨,让其随意调动南境驻军,并接管常绥军余部。”说到最后半句,龙九面上显出了一丝不悦,见虞敬轩垂眸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不免有些愤愤地道,“根据先前传回的线报,虽说侯爷失踪,怀化将军身负重伤,但常绥军折损的其实只有一支百人的先头部队,将军重伤之际领兵撤退时尽力保下了常绥军主力,可如今却要让一个连领兵打仗经验也没有的草莽皇子去接管常绥军主力,这不是在胡闹么?”
虞敬轩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轻拍了两下手,缓慢开口,语气却不似龙九那般愤慨,反倒显得无波无澜:“你都觉得是在胡闹,你以为朝中同你一般想法的人会有多少,岑霖这番去往南境困难重重,不光是要同蠡国交战,还要稳定内部人心,你觉得他胜算有多大?”
龙九皱眉估算了一番,表情有些凝重地答道:“不足两成。”
“一个草莽皇子,没有领兵打过仗,又不得宠,这种节骨眼上自己往火坑里跳,立了军令状不算还让咱们圣上给了他如此特权,若是输了,只怕下场比我如今还惨。”虞敬轩摇着头站起了身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因为背对着龙九说话瞧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只能凭着声音判断虞敬轩此时的心情。
龙九揣摩着虞敬轩的心思,加上听虞敬轩这么一说愈发觉得岑霖人傻又惨,不免有些担心:“东家,需不需要我们的人暗中帮四皇子一把?”
虞敬轩抱着双臂轻笑了一声,转头一脸好笑地看着表情发懵的龙九发问道:“帮他做什么?他能在这会儿跳出来接下南境的烂摊子,又能豪言壮志地立下军令状,难不成真是凭着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三言两语能说得圣上下了圣旨又交托虎符,甚至还恩准他直接接管常绥军,这四皇子不是个简单的热血青年,咱们圣上也不是个二愣子,哪需要我们插手,你且看着吧。”
龙九一脸纠结的歪头想了一阵,将虞敬轩的话颠来倒去反复品了好几遍,才一脸不确定地看向虞敬轩询问道:“东家是在疑心四皇子?”
龙九觉得虞敬轩似乎疑心有些重,如四皇子这般既无强势的母族帮持,又不得圣上器重,自己在朝中也没什么人脉,常年混迹江湖这样一个人,即便是觊觎那个位置,也没什么能同太子殿下较量的资本,现如今又主动接手南境的烂摊子,也不知今后会是个什么景象,便是运气好透了估摸着也就是跟蠡国打成个平手,可若是运气差些,怕是命都要丢在那战场上。
这样一个前途都生死未卜的皇子,虞敬轩这般度量他,难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虞敬轩看着龙九那张藏不住心事的面孔,看破却不说破,只是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冲着龙九扬了扬眉毛:“想想这四皇子平素给人的印象,再想想我去年回京前刻意留给旁人的印象,然后……自己琢磨去吧。”
还没等龙九琢磨出个什么来,刚被任命为平南元帅的四皇子便整装出发了,因南境本就有守军和常绥军在,所以岑霖仅从京中带了百余人马轻装上路,而押运粮草辎重的车辆则由兵部派遣人员押在其后。
岑霖临行前永康帝亲自来为其践行,而身为储君的太子也在践行之列,待例行敬过三碗酒后岑霖眼眶微红地拜别永康帝便准备出发了,只是眼睛瞥见近来明显消瘦阴郁了不少的太子时才露出了一丝犹豫。
岑霖骑在马上,双手牵着缰绳,盯着太子瞧了片刻后压低了声音快速道:“皇兄,劳烦你若是见到虞大人帮我告诉他,待我到了南境便想法子将怀化将军换回来,还有常绥侯的下落我也会极力搜寻,一有消息我便传信于他,好叫他莫要太过焦心,此去前路未卜,就此拜别皇兄,还请皇兄多多保重。”
岑钦眯起眼瞧着一脸真挚的岑霖,细品了一番对方的话后也回了一个兄长式合格的笑容,而后道:“如此我便代谨言谢过四弟了,战场凶险,还望四弟珍重。”
并不熟悉的兄弟二人简短话别后岑霖便调转马头带着身后的人马往南境方向飞驰而去,岑钦眯着眼看着岑霖马蹄下扬起的尘土半晌才如自言自语般发问道:“谨言何时同岑霖扯上关系了?”
本章算是鱼块的主场……
来,押新出场的人物四皇子岑霖同学,到底是真热血少年还是白切黑?买定离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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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 16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