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撩完就跑,官珞想打都打不着,一直到第二日小伍带了消息回来时虞敬轩还不知去向。
昨天还夸他有职业道德,今天就又溜号了。
官珞腹诽,但心里却笃定着虞敬轩总会自个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便也不去找他,只同小伍两人一块儿就着现有的线索开了个会。
“老大,我昨天走访了老封的邻居,他们都说案发时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除了先前来报案的王伯,连个肉味都没人闻到。”
虽说小伍当时被官珞拦着都没瞧见老封的惨状,但验尸单却是看过的,就那些什么骨肉皆拆、皮脱肉白之类的词汇足以让脑洞一贯很大的小伍脑补出老封当时的惨状,这会儿提起“肉”来忍不住苦了一下脸。
官珞点了点头,根据尸检情况和王伯的证词可以推断,老封遇害的时间应该就是在除夕夜里。
依照大睢的风俗,除夕到大年初一,为了辞旧迎新各家各户都会燃放烟花爆竹来祛除一整年的霉运,也就是安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城中别说是隔壁邻居能不能听见什么异动,就是自家人对面对说话,在那种环境下都不一定能听清楚。
小伍这番走访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这个,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人进出老封的院子?”
小伍又摇了摇头:“没有,街坊邻居都说老封这人孤僻,平日里除了来买毕罗的,鲜少有人同他有交集,往年过年过节的也都是孤身一人,看起来没什么亲戚朋友。”
“哦,对了!”小伍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有个邻居说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曾看见老封进了一家药铺,我去问了药铺的人,老封抓的药就是寻常祛风寒的药,所以我后来又回了趟老封家,在厨房灶子的柴火堆里发现了这堆药渣。”
小伍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袋用牛皮纸包裹好的药渣,小心翼翼地摊开摆到了官珞眼前。
“老大您看看这是不是治风寒的药渣?”
“干得不错。”官珞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声小伍,将药渣拉到了自己跟前,低下头轻嗅了两下。
浓郁的药味,苦涩,还有焦木的味道,至于是什么药,她还真辩不出来。
“去把虞……”官珞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鬼知道虞敬轩这会儿人溜哪儿去了,更何况她这两日还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官珞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去找个大夫来辩辩药渣。”
京兆府府衙对门就是京中最大的医馆和润堂,小伍端着药渣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结果回来了。
“和润堂的孙大夫说了,这是什么桂枝麻黄汤的药渣,就是专治伤寒的。”小伍顿了顿看向官珞,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道,“老大,我有个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官珞看了小伍一眼,挑眉问道:“我要说不当讲你就不讲了么?”
小伍一张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道:“那要不我就不说……”
“说说吧,难得你有这么用功的时候。”
官珞这话倒不是说小伍往日里办事不用心,相反小伍在京兆府呆着的时间比她还长,她二师兄尹尔做捕头的时候小伍便跟着他开始做事了,尹尔死后又跟着她。
往日里同僚开玩笑还说什么铁打的小伍,流水的捕头。
只是小伍一贯胆小,她同她那二师兄又是如出一辙的强势,反倒是压得小伍这么些年也没个长进,难得这回瞧见他这般上进用心倒是不好打击。
“那、那我说了,要是哪儿不对,老大你手下留情哈。”小伍小心翼翼地看着官珞的表情,那谨慎的样子宛如学堂里平时打瞌睡,突然被叫起来答题的学渣。
官珞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错了也别怕,我肯定给你留口气送医。”
小伍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下语言后才道:“我觉得老封是自己跳进锅里,自杀的。”
官珞端茶的手猛得一晃,茶杯中的水撒出来了一大半,微烫的水泼在手背上,烫得官珞心头一阵发紧,连一口气都不想给小伍留了。
小伍恍然未觉:“老大你看啊,老封院里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的足迹,你的尸检结果也说明了老封既不是死后被人推入锅中也不是生前被人推入,身体表面没有明显挣扎和打斗的迹象,那也就是排除了他杀的可能,那就肯定是老封这个人平时不跟人交往,过于孤僻,寂寞着寂寞着就跳锅自杀了。”
官珞听完小伍一通分析顿觉一阵内心一阵无力,虽然说小伍推理错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像这样每个点都正确但结果却跑偏了的,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伍,我有没有教过你,除了他杀、自杀还有一种可能性叫做意外。”官珞手指微曲轻叩桌面,摆出一副老学究上课的样子看着小伍,就差手里那把戒尺了。
小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道:“对哦。”
哦你个头啊!
官珞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小伍的脑门,手把手地开始给小伍纠错:“首先就像你说的,老封的尸检结果显示,老封并非是死后被人丢入锅中烹尸而是在活着的情况下掉到了锅内,同时院落中倾倒的锅子压着老封的下半身,很有可能是老封在掉入锅中后挣扎造成的。”
“至于为什么是意外而不是自杀。”官珞指了指小伍放在桌上的药渣道,“想要自杀的人还会去抓药给自己治病么?”
小伍瞪大了眼睛盯着桌上摆着的药渣疯狂摇头,再看向官珞的眼神中满是崇拜:“所以老封是意外失足跌入到汤锅中造成的死亡,老大你真是太牛了!就一天的时间就把这案子给破了,简直就是大睢律成了精了!”
大睢律成了精?这是什么奇怪的夸奖词汇。
官珞被小伍这马屁拍得浑身不自在,但最主要的却是因为老封手掌和膝盖处的伤痕,抛开这伤痕种种线索都表明老封的死是一场可能因为伤寒病症引发的短暂性昏厥而导致的意外,可就凭着这一点官珞却始终觉得不安。
“可是还有一些疑点没有弄明白……”官珞皱着眉迟疑着开口。
“老大,以前尹老大还在的时候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挺适合你现在的状况的。”
小伍看着官珞眉头紧锁,俨然一副钻进了牛角尖里的样子开口道:“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我们做捕快的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还原真相,像老封这案子里的一点小瑕疵,可能只是他现在无法言说的秘密。”
“所以老大,结案吧。”小伍看着官珞真诚地劝道。
无法言说的秘密么?
官珞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后居然觉得小伍这番话说得有些道理,说不定真的是她太过钻牛角尖太过多疑了,新年开头就这般费神又费胃口的确实不大合适。
“行,等虞大人回来整理一下证据链就结案吧,你也回去休息吧。”
等到官珞同前来轮值的老杨交代清楚,收拾好东西往府衙外走的时候,从头到尾一直没出现过的虞敬轩终于冒了个头。
官珞还没走出府衙就感觉到有有一股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她,官珞一转头就瞧见府衙西南角的院墙上探出一颗俊俏还带着熟悉的欠扁笑容的圆脑袋。
圆脑袋的主人就是那溜号了的京兆尹虞敬轩,虞敬轩瞧见官珞发现了自己也不再探脑袋,双手一撑,稳稳当当地从墙的另一头翻了过来。
虞敬轩穿着一袭朱红色的锦衣又披了件同色系的狐裘,就那么半蹲着站在墙头上冲着官珞招手。
官珞看着虞敬轩那笑得跟朵花儿似得,仿佛能掐出蜜来的笑容,感觉脑子又有些发懵,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一句诗。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墙下这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小娘子,有没有兴趣约个会啊?”
瞧这故作潇洒又不减风流的架势,虞敬轩红杏实锤了。
官珞呆看了两眼后低头狠狠地揉了两把被美色糊住了的双眼,揉得自个儿眼睫毛都掉了三两根才作罢,重新抬起头冷着脸看向虞敬轩道:“不约,滚。”
虞敬轩闻言,圆润地从墙上滚了下来,落地后拍了拍自个儿身上的雪才抬头笑着看向官珞道:“明日曲江湖一日游,真不约?”
“不约,忙着呢。”官珞没好气地看了虞敬轩一眼又道,“你还有功夫去游湖,老封的案子差不多算是结了,卷宗你是又不打算写了?”
先前就是这样,一到结案要整理卷宗呈交大理寺的时候虞敬轩就丢下一堆活给他们,自己跑没影了,官珞瞧着虞敬轩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就觉得对方是又想故技重施。
“缓两日,不着急。”虞敬轩笑着把写卷宗的事儿给糊弄了过去,再次同官珞确认道,“真不想去?”
“不去,大冬天游什么湖,站在船头吃冷风么,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想出来的游湖。”
“我想你说的那个傻缺应该就是刚入京的新任长平郡王了。”虞敬轩看着官珞略显惊讶的表情施施然地说道。
老长平郡王是永康帝的同父异母的兄长半年前刚过世,长平郡王的名号就由他的嫡长子岑沣承袭。
岑沣承袭了郡王头衔后也不知永康帝是怎么想的,年前忽地就下了一道圣旨把封地远在吴兴郡的长平郡王及其一大家子都给叫到京中来过年。
只是这长平郡王来了京中也有小半个月了,一直低调得很,怎么忽地邀请虞敬轩大冬天游湖了?
“长平郡王只邀请了你一人?”
“怎么可能,你师叔我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虞敬轩冲着官珞夸张地摆了摆手,而后才道,“京中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子弟都在被邀之列,就连太子和宁王都不例外。”
“太子也在?”官珞顿时对这长平郡王有些改观,“这长平郡王面子还挺大啊。”
宁王也就算了,他一贯是个爱凑热闹的,官珞倒是没料到长平郡王还能请得动太子,毕竟因为衡王倒台的缘故太子愈发低调内敛,就连太子妃都鲜少参与这类的聚会中来,更何况是太子了。
“嗯,因为太子要去我就只能陪着一道去船头吃上一整日的冷风,所以得托师侄你帮我办件事儿。”
“什么事儿?”
虞敬轩不说话表情微妙地指了指墙头,官珞一脸狐疑地顺着虞敬轩的指向朝着墙头看了过去,结果就瞧见一个略显熟悉的人影正学着先前虞敬轩的样子,艰难地扒着墙头想要翻过来。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窄袖胡服,肩上还披着件藏青色的兔毛斗篷,相貌英俊,唇红齿白,两腮因为翻墙费力而憋出了两团红晕,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剔透像是一尊上好的冷玉,在冰雪的映衬下泛出光来。
只是来人虽然做得是男子扮相,但女子娇俏的声音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大约是往常运动量太少的缘故,来人翻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趴在墙头无力地冲着官珞招手:“珞珞、珞珞,快来拉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太太太太太……太子妃?!”
阿瑶:太子妃翻墙,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珞珞:三观正在刷新中请稍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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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 10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