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官珞连忙一把撇开虞敬轩的脑袋望了眼笼子里关着的灰狗。
毛色又灰又脏,耳朵尖尖地竖着,眼睛小如绿豆,身长同她一臂差不多,但实在太过瘦弱,怎么看也不像是只狼。
瞧出了官珞眼底的疑惑,虞敬轩出言解释道:“你看它的耳朵,狗的耳朵一般很少会完全竖立,但狼为了在野外生存,时常保持警惕,耳朵多半是竖立的,就像它现在这样,加上它的牙齿也比寻常的犬只更为锋利尖锐,虽然看起来是被饿了许久,但眼中的凶光未褪,野性未除,是狼无疑。”
虞敬轩说得笃定,官珞听着虞敬轩这么说也越看越觉得那灰狗像只狼,目光在灰狼和虞敬轩的胳膊之间转了好几圈,生出了几丝后怕来。
“看这狼的体型,应该还是只幼崽。”虞敬轩还没察觉到官珞的情绪继续说着自己的结论。
官珞冷哼了一声,对着虞敬轩的腹部就是一拳,只揍得对方终于吃痛松了手,怕了拍手上的灰看着虞敬轩嘶哑咧嘴的样子尤觉得不解气。
“就算是幼崽那也是只狼,你明知道不对劲还敢把手往狼嘴边上伸,你是觉得自个儿生了两只手有些多余?”官珞边说边要把剑往虞敬轩手里塞,“你要是真觉得多余,剁了了事。”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虞敬轩亲手帮官珞把剑塞回了剑鞘,看着官珞板着张脸生气的样子,面上认错心里却喜滋滋的,“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晚邀请师侄逛个西市。”
官珞也没搞明白怎么好好地道个歉结果却变成了逛街,想着京兆府府衙里还躺着个亟待沉冤昭雪的死者心里就觉得怪不踏实的,奈何虞敬轩总能在她想要开口回去的时候找到什么办法打消了她的念头。
譬如是塞入嘴的一颗饱满圆润的元宵,再不就是一碗驼蹄羹或是一块梅花糕,西市一圈逛下来官珞的嘴就没停过,虞敬轩手上也是大包小包的都是些吃食。
“这个季节吃鱼鲙就是冷了点,不然西市西南方有家铺子,那家铺子的老板做的鱼鲙特别地道,新鲜还没什么腥味。”虞敬轩一边带着官珞在西市里头闲逛,一边不遗余力地同官珞介绍西市里都有哪些好吃好玩儿的。
看样子倒像是真的只是带着官珞来逛街的。
鱼鲙官珞嫌弃腥味重吃得极少,被虞敬轩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不少兴趣,一边吃着手里的胡饼一边含糊着道:“天暖和了去尝尝。”
虞敬轩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官珞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内心一阵满足,点头应了下来。
“除了这些吃的,西市还有好些有意思的,比如像刚才看见的那些变戏法的还有卖各种皮货的,当然也有卖各种活物的。”
“活物?”官珞皱眉一顿,看着虞敬轩浅笑的样子立马明白过来对方带自己来逛西市的意图,咽下了口中的胡饼眯起眼看向虞敬轩道,“你是来找狼的?”
“寻常人家看家护院最多也就是养只狗,老封一个开毕罗铺子的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家里也没什么金银珠宝的,养只狗也就罢了,养只凶性未除的狼在家里头就太可疑了。”
虞敬轩说着说着忽地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一处闹市道:“若要说在京兆府地界哪儿能买着狼,估计也就这儿有了,咱们去瞧瞧。”
虞敬轩说完率先一步走了过去,官珞看着虞敬轩那背影心中莫名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敲得她心一直扑通扑通的直蹦跶。
就知道这家伙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还是挺有职业操守的,果然同这京中其他得了祖上荫庇的纨绔们大不相同。
不愧是她师叔。
虞敬轩说这儿是卖活物的,但官珞走近了才发现当真是卖活物的,街市上摆着的摊位卖什么活物的都有。
左手边是个黄黑色皮肤头上戴着个缠巾白帽的大哥在卖蛇,右边是个驼背的大爷在卖金灿灿一看就很贵的金龙鱼,前头还有个身材婀娜头上戴着厚重银冠的漂亮小姐姐在卖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
这么一看,有个夹在各种千奇百怪的人堆里卖狼的都不算稀罕的了。
官珞跟在虞敬轩身后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在心里头惊叹,走着走着忽地听到一声轻叹,然后手就被人给牵住了。
“这儿人多,别走丢了。”虞敬轩有些无奈地牵着官珞的手,引着她一路往前走。
官珞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中,恍惚之间仿佛听到心里又有“当”地一声轻碰声,敲得一颗心又七上八下的,面上也有些发烫,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些别的念头。
唔,别说,虞敬轩的手还挺暖和的。
虞敬轩一路拉着官珞七绕八拐的到了一个隐在角落里的摊位,摊主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戴着一顶毛毡帽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身上穿着的一件明显大了许多的厚棉袄,正蹲在地上拿狗尾巴草逗笼子里的猫。
官珞四下打量了一下,除开笼子里的猫,少年身边还散落着好几个或大或小的铁笼子,笼子里关什么动物的都有,有猫有狗还有只扮成孙悟空的猴。
稀奇古怪的,可就是没见着狼。
少年感觉到头顶上罩下一片阴影漫不经心地道:“猫二十两,狗三十两,猴子一百,谢绝还价。”
“呵,这些我都没兴趣,你就没别的更好的东西了?”虞敬轩挑眉看着地上蹲着的少年问道。
少年闻言颇有些不耐烦的抬头,只当是又来了个砸场子的,却在瞧清虞敬轩身上穿着的云锦锻和腰间别着的玉佩后忽地变了态度。
“哟,客人是想要什么?”少年站起身来,黝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目光在虞敬轩和官珞牵着的手之间转了个来回。
“雪兔、貂、狐狸?”少年见两人不答,余光瞥见官珞腰上别着的剑,一拍大腿笃定地猜道,“汗血宝马是不是?”
虞敬轩看着少年的变脸速度和瞎猜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客人您说,您想要什么,在这西市里就没有我阿摩拿不出来的东西。”少年一脸自信地拍着胸脯夸海口,笑着的时候露出了虎牙,看起来是有几分机灵。
“狼,我想买头狼。”虞敬轩浅笑着看着少年面色一顿,“怎么没有?”
“狼这玩意儿凶悍,金吾卫不让进城。”少年表情有些为难,眼珠子却滴溜溜地直转,像是在筹划着什么,抬头迟疑地看了虞敬轩一眼,“不好搞啊。”
“那就是没有了。”虞敬轩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官珞道,“先前听那个卖毕罗的老封说在这儿能买着,我还当是真的,没想到就是小屁孩夸海口罢了。”
虞敬轩说完牵起官珞的手就要往别处走。
但大约是被虞敬轩那轻蔑的“小屁孩”给刺激到了,那少年猛地跳了起来伸手拦住了两人,跺了跺脚气愤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耐心都没有,还不兴人家卖卖关子了!”
虞敬轩同官珞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少年时眼中全是了然。
虞敬轩从腰间撤下钱袋丢到少年怀里,挑着眉摆出他那副公子哥儿的架势道:“我没这闲工夫听你在这儿卖关子抬价,这钱够买下你这儿所有的东西了吧,有就带我去看货。”
虞敬轩说话的语气太过不客气,少年心里憋屈但掂着手里的钱气就消了大半,有些变扭地看了虞敬轩一眼道:“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有人介绍来的?”
虞敬轩点了点头,表情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没人介绍我们能找得着你这儿来么?藏得这么深。”
少年转念一想,虞敬轩这话说得也在理,天子脚下金吾卫查过所和活物格外严苛,加上在年关的当口,猛禽类的都不让运进来,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两匹狼混在狗里头运了进来。
知道他这儿能买着狼的人不多,多半都是老主顾了。
“卖毕罗的老封……”少年口中念念叨叨着老封的名字,忽地一拍脑门道,“我记起来了,半个月前是有这么个人来我这儿买走了最后一匹公狼,也是人带着他过来买的。”
“谁带着他来的?”官珞一下子便抓到了少年话中的重点有些急切地问道。
少年一脸狐疑地看着官珞,撇了撇嘴角冲着两人伸出了手:“看来二位不是来这儿买东西的,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十两银子一问。”
官珞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裸地伸手勒索,指了指对方怀里还揣着的虞敬轩先前丢给他的钱袋子道:“先前不是给过你了么!”
少年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道:“想知道就掏钱,别废话了,小爷我还要做生意呢。”
虞敬轩一把按下了官珞想要拔剑的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老实答话吧。”
“带他来的那人也是个在西市做事的,就是前头那个耍傀儡的,这人人缘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得。”
“那个跟你买狼的人有说过他为什么买狼么?”
官珞又接着问了一句,谁成想,刚问完就见那少年施施然地再次冲他二人摊开了手,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听,眉梢乐得飞起,要是少年身后有条尾巴,这会儿只怕是翘得老高了。
“不是刚给了你一百两么!”官珞怒道。
“回答问题十两,剩下的九十不是这位公子给的小费么?”少年答得一脸理所当然,摊开手冲着虞敬轩勾了勾手指,“给钱啊。”
贪心的人官珞也是见了不少,头一回见到这么贪得无厌还不知收敛的熊孩子,偏偏看虞敬轩那动作还打算再被继续坑下去,真是再不收拾都对不起那些曾经挨过她揍的奸商。
官珞冷哼一声,凤眸微挑,赶在虞敬轩掏钱之前拔剑出鞘,一剑将少年戴着的毛毡帽扫了下去,顺带附送了一个锃光瓦亮的秃头。
少年直感到头顶一凉,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被官珞一剑削下的头发就跟下雪似得纷纷扬扬地盖着脸掉了下来。
“我这剑是传世名器,可抵万金,一剑抵一百两,还要不要了?”官珞冷着一张脸,凤眸斜睨着被吓呆了的少年,嘴上却学着虞敬轩在胡扯。
“不、不要了。”少年抱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蹲在地上,气势再没先前敲诈虞敬轩时的嚣张。
“那还不快答我话?”官珞边说边用剑鞘拍了拍少年的秃头以示威胁,“是想让我帮你直接落发出家么?”
“我依稀之间好像听那人说什么要防贼。”少年抱着头小声地道,感觉官珞的剑鞘还没离开自己的脑袋不由得扁了扁嘴开始掉眼泪,“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大姐你放我过吧,我再也不敢了。”
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原本也没打算继续为难少年,可那一声“大姐”却像是捅了马蜂窝,官珞粗了粗嗓子,用剑鞘又拍了拍少年的秃头道:“不敢了是吧,那把骗我的钱都还我,不然的话……”
没等官珞想出什么威胁的词来,少年就一股脑地把钱袋和银票都掏了出来双手奉上不算,还转身将先前他逗弄的那只猫一同捧了上来。
“我错了,女侠饶命!”
官珞被那只递上来的猫给整得一愣,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反倒是从刚才官珞出剑起就进入看戏模式的虞敬轩从官珞伸手走了出来,接过了少年递来的钱袋和猫,而后从钱袋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这猫我买下了。”
虞敬轩将话撂下后就一手提着猫笼子一手牵着官珞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往官珞耳边靠,咬着官珞的耳朵浅笑道:“送你玩儿,好不好?”
“不好。”回过神来的官珞一把甩开了虞敬轩的手,有些生气地看着虞敬轩,仔细看那气愤中还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那眼神就跟小时候他亲哥虞霁白在校场上扎马步,他躲在屋子里偷懒时,他那娘亲看他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就差手里抄着个拖鞋底打上来了。
“你是不是傻啊?”官珞一时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把虞敬轩的额头,“怎么老由着人敲你竹杠啊,之前溧水巷老鬼那次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小屁孩你也由着他来坑你啊,这么有钱你买点猪心补补心眼啊。”
遭了官珞一通怼,虞敬轩不怒反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官珞的头顶,语气平淡内容却很是欠扁:“其实吧,我就是想看看大睢第一女捕匪气十足的一面。”
官珞看着虞敬轩那欠扁的笑脸抬手就要去打对方,结果可想而知,官珞手举到半路就被虞敬轩一把截下了,截下了不算还被虞敬轩这个臭不要脸的握着手贴在心口处,一双桃花眼像是盈满了落英,就那么深情款款地瞧着官珞,然后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匪气十足,令人着迷。”
珞珞的逻辑就是——被老鬼敲竹杠那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自家人敲竹杠不算敲竹杠,别人想敲鱼块竹杠她第一个不答应。
鱼块逻辑——能花钱解决就不想bb,但珞珞动手解决他双手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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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