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
祁念嗯了一声。
林时下意识望向窗外的夜色,接着问:“在哪儿?”
祁念抬头看了一圈四周,随便报了个最近的店铺名字。
林时:“好,你在那儿等我。”
祁念冻得脑子都有点宕机了,又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林时去卧室换衣服,即将出门前,想了一下,把搭在架子上的针织外套拿上了。
十五分钟之后,祁念坐在车上,环臂靠着一边车窗。
她身上卫衣的帽子和肩头都被雪洇湿,润哒哒的脱在一边,里面一件白色长袖,穿着林时的针织厚外套,学校里的那件,车里开了空调,让她也逐渐缓和了一点。
林时伸手试了试空调,对前面的人说:“师傅,请问空调还可以再开高一些吗?”
司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小妹妹,咱这出租车最高就这温度了,高不了啦。”
林时身子撤回来,抬手挽起发丝,说:“知道了,那麻烦快一点。”
“好嘞。”
祁念在一边默不作声,此时偏脸望了望林时的表情,看见她蹙着娟秀的眉头,脸色沉沉,神情跟上次自己在学校脱外套的时候,有些像。
自己可能又惹她生气了,祁念想,还是说,这人在后悔没开家里的车过来。
有点好笑怎么回事。
林时回头,祁念察觉到她的视线,瘫脸,目视前方。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
祁念忽然伸出手,手掌探出袖口,在林时的注视中,悬空瘫在两人中间。
林时跟随她的动作,支起眼皮看了祁念一眼,又迂回到手上。
祁念蜷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林时抬手握住了她。
温和凉的触碰,指尖牵连在一起。
双方都没讲话,林时收回视线,两人虚握在一起的手顺势掉落在叠在一边,湿哒哒的卫衣上。
春和景明小区门前,刚下车,祁念拽紧针织外套的衣领,林时在身后关上车门,出租车离开。
她走到祁念身边,递出自己的手腕,说:“走吧,去我那里。”
祁念伸手牵住,脚下却没动。
林时:“嗯?”
祁念望向林时,“去打耳洞。”
林时扫过她拢在衣领里的一张脸,冰天雪地中更白了。
林时:“先回去,加件棉服再来。”
祁念摇头。
“现在去打。”
话说得无厘头,想法也来得无厘头,固执的要去打耳洞,林时看着祁念的眼睛,忽然很想问,你在想什么呢祁念。
为什么在外面,为什么外套都没有穿,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小卖部前,小流浪猫的皮毛都打湿了,缩着肩膀给自己打电话。
居然还知道给自己打电话。
见面之后,在车上什么也没跟自己说,依旧倔,依旧不听话,依旧很无所谓的样子,针尖对麦芒的一身刺。
但林时从来就不是麦芒。
附近就有一家,从街角拐过来,沿着台阶往上走,旋转小火锅旁边一个小门,进去之后,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上到二楼,一转身,店门就在眼前。
祁念有些吃惊,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林时偏了偏头,诡谲的灯光落在半面脸上,糅合在弯着的眼睫之间,衬得她看起来有点痞里痞气,有点酷。
祁念愣了一下,林时说:“没错,就你想的那样。”
样个屁,又在糊弄人。
祁念面无表情盯着她。
林时笑了笑,领着她推门进去,小声说:“楼下的广告牌告诉我的。”
祁念:“……”
柜台里的小姐姐还在刷抖音,闻声抬头,推开椅子起身,问:“打耳洞?”
“嗯。”
“你俩谁打?”小姐姐嚼着口香糖,打量两人。
一个很标致的冷脸,眼神带着冷漠疏离,懒怠怠的,另外一个身形欣长窈窕,气质很好,垂着好看精致的眉眼,目光偏向身边的人,开口:“她打。”
“嗯。”祁念点头。
一对?陈陈暗自姬动,在心里吹了个口哨,还挺配的。
“坐这儿吧,”陈陈把椅子里的毯子拿开,搭在椅背上。
祁念走上前坐下,陈陈转去那边准备工具,问:“先想好打哪,耳垂?还是耳骨,以前打过没有啊?”
林时替祁念应了一句:“没有。”
前面就是镜子,祁念从镜子里看了林时一眼,见这人抱着胳膊靠住后面的沙发,偏回头,目光投下来。
陈陈拿着消好毒的耳钉枪走过来,一拖椅子坐在旁边,问:“想好了没。”
祁念把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右脸。
“耳垂吧。”
陈陈点头表示明白,用棉签沾了酒精,凑近消毒,
耳垂冰冰凉凉的,祁念眼神掉在角落里,陈陈将棉签点在其中一点上,跟祁念确认:“这里?”
祁念一抬眼,却是先看见了身后的人。
那人靠在进步之外的沙发上,一直静静注意这边,刚好站在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段,身段和神情都隐没在昏暗里,轮廓模糊而高挑。
祁念说:“再高一点。”
“嗯。”陈陈将棉签往上移了一点。
祁念抬手,隔空指了指某个地方。
“这里吧。”
陈陈笑了笑,说:“高位耳垂,这里也行,就是可能比较疼,我先提醒你。”
祁念淡淡一笑。
找准位置,没有一点预兆,耳钉猛地一下刺穿血肉,带来尖锐的刺痛感,祁念眼皮一跳,下意识想躲,被她克制住。
陈陈撤下耳钉枪,说:“好了。”
她凑近看了一眼,“你耳廓薄,也白,打起来还挺好看。”
祁念忍住想抬手揉耳朵的冲动,偏过脸,从镜子中观察。
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左二右一,左边敬痛苦和枷锁,右边褒奖自由。
对祁念而言,实在是两句很让她不以为然的话术,甚至有点非主流。
但是她就是忽然想起这两句话了。
如果右耳上的耳洞朝向自由,那么左边——
左边靠近心脏,得留一点更加生动铭心的存在才行。
身后的那人在这时候动了,直起身子,抬腿往这里来。
祁念在镜子中注视她,看她身形穿过朦胧的顶光,在视线中一点一点逐渐清晰,直到站在了左侧。
偏偏就站在了祁念的左侧,偏一下头,用祁念最时常听到,最熟悉的嗓音,问:
“疼不疼?”
祁念忽然就笑了。
她这一笑,疏离感破冰,整个人气质就不一样了,眉眼很乖,懒恹恹的。
祁念转身,抬头望向林时,说:“不疼。”
耳洞只打了一边,陈陈问:“左边呢?”
祁念:“不打了。”
林时看了她一眼。
“嗯。”
陈陈笑了,“行。”她将工具收起来,领祁念到柜台那边,吩咐一些注意事项。
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店铺橱窗的灯光照着莹莹的雪。
站在路边,林时:“送你回去?”
她尾音还没落下,祁念就仰了头,声音轻飘飘的。
“我今天晚上……”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祁念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请求,会不会麻烦到林时。
祁念没说,林时却懂了。
她拉住祁念,“走吧。”
回到春和景明,室内空调一直没关,一进来,扑腾的温暖包裹全身。
祁念脱掉外套,林时接过来挂到一边,让祁念随便坐,转身去了卧室。
第二次来,祁念已经少了很多拘束感。
林时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出来,看着祁念身上一件白色长袖,整个人单薄一片,她说:“我给你找件衣服吗?”
祁念摇头,她挽起袖子,向林时摇摇手腕,是不用的意思,说:“热了。”
林时笑了笑,到沙发边坐下,林不错从房间里溜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到电视机柜前,仰头叫唤。
祁念眼睛随着猫动:“她饿了?”
“应该不是,我走的时候才添了猫粮,可能是因为柜子里有猫条。”
“哦,撒娇。”祁念冷哼一声。
林时问:“晚饭吃了吗?”
“嗯?”祁念抿唇。
林时站了起来,“我饿了。”
祁念跟在她后面走进厨房。
“想吃什么?”林时在水池边洗手。
“都行,我不挑。”祁念说。
林时:“哦。”
“那炒个鱼香胡萝卜丝、青椒胡萝卜炒香菇,胡萝卜炒虾仁。”林时说,“汤呢,胡萝卜排骨炖山药怎么样?”
她回头望祁念:“你还有什么喜欢的?”
“……”
林时哼笑一声,“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