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胡萝卜全席最后没吃成,某人顶着一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想开麦但是我得礼貌毕竟这是你家我得听话老实乖一点寄人篱下的表情,看得林时笑了好一会儿。
她将冰箱里的蔬菜和肉拿出来,冰天雪地的隆冬时节,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最合适了。
不过考虑到祁念刚打了耳洞,林时没有弄得很辣,雪白的浓汤慢慢煨着食材,热气翻滚,鲜香又暖和。
两人坐在餐桌边,慢腾腾吃完,再把餐桌收拾干净,已经是九点过。
刚刚脑子才被冻过,祁念这会儿居然有点犯困了,她坐在沙发里,腿边是凑上来的林不错,暖乎乎的蜷成一团。
林时关了厨房灯,走到饮水机旁接水,祁念一下一下撸着猫,看向林时的身影。
祁念想起平时刷视频看到的那些养生博主说的话,一天八杯水,喝出好气色。
不知道林时一天喝几杯,但是她从来就干净漂亮,看得出来女神身体很健康。
哪儿跟哪儿啊,祁念视线落在茶几上的手机,抬手碰亮屏幕,21:29,马上九点半。
祁念又开始想,平时这个时间在家,自己在做什么。
家里没人,点了杯沙冰,开着客厅大灯,亮堂堂的,这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了,不管看得清看不清,亮一些总该有些安全感,然后呢?缩在沙发里打游戏,遇到脑残队友就激情开……打住。
但是现在在林时家,灯光并不是特别亮,更容易让人感到安宁,空气平静柔和,腿边的狸花猫呼噜呼噜的响,有人站在灯光的另外一边,没说话,存在感却十分强。
“你想看电视吗?”林时忽然开口。
祁念摇摇头,“不看。”
林时过来坐下了,好闻的气息落下,将柔软的身段懒洋洋放在沙发里,另一只手探过来,摸了摸林不错的脑袋。
祁念垂眼看着她瘦白的手指,听见她说:“说实话,你一来,她就很少黏我了。”
也许是气氛实在是太好,又或是林时悠悠的嗓音,祁念也往后枕住靠背,将膝盖收拢。
“那你送我好了。”祁念随意的说。
“嗯呢,”林时轻轻捏住猫后颈,往祁念腿边一递,猫顺势搭上爪子,她笑了笑:“小白眼狼。”
祁念因为身边人和猫的动静笑了笑,她看向干净的背景墙,问:“你一个人住啊?”
“这话问的是不是晚了点?”
……好像是的,祁念沉默。
“那你挑着回不回吧。”
林时笑了,“嗯,一个人住。”
“你家里人呢?”
“在宜深。”
宜深距离无栖太远,林时不是本地人?没听她说过,那为什么跑这么远来这里读书,祁念没忍住回头。
林时接住她不解的目光,说:“我外婆是无栖人,我初三毕业的时候,她生病,我回来照顾她,后来才转到了一中。”
祁念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那你外婆——”
林时声音弱下来,“高一下册开学,她就去世了。”
“啊,”祁念愣住,“对不起。”
林时摇头表示没关系,“我爸妈回来过一次,办完丧事后,说要带我回宜深。”
说到这里,林时笑了笑。
“我说不麻烦了,等在这里读完高中,毕业之后再回去吧。”
她说的很轻,语气同样温和,祁念却在这句话里,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难以言表的难过。
也对,林时的家在宜深,她总是要回去的。
祁念抿着唇没说话。
茶几上的手机收到信息,小小的屏幕亮了起来,两人同时抬起视线。
祁念不知道是什么,但她现在心情有点失落,胳膊也懒了,不想去看是广告信息,还是别人的消息。
空气暖和静谧,就像是催生心事的一把生长剂。
林时伸手,将祁念的手机拿过来,放到她眼前,在祁念视线下落之前,先开了口。
“那你呢?”
“嗯?”
“刚才为什么会在外面?”
摆在眼前的手机像对话前的敲门砖,由林时作了开场白。
屏幕是黑的,什么为没有,然而祁念直觉觉得,此刻应当看林时,或许她眼神里会有内容。
于是她侧首,顶光揉碎在瞳孔里,明暗弱弱,林时对上祁念的视线,说。
“回我的话。”
用了她最常用的句式和语气,前一句通常是礼貌,而后一句,用来表示诉求。
温和,直白,不容拒绝。
和祁念一直认同的一样,林时,向来就是笃定没人会拒绝她的那种人。
祁念没表情的笑了笑。
“就在家碰巧遇上了送我爸回来的——也许是后妈?也不一定。”
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太随意了。
祁念早有预料林时会猜到一些,然而真真正正提及,她还是不太能擅长以对这种展示柔弱的时刻,挠了挠眉毛,有点尴尬了。
林时却没说话,祁念看了看她蹙着的眉头,笑了一下说:“确实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执着的,就像父母离婚时,祁巍说:“这是我跟你妈的事,跟你没关系。”
嗯,没关系。
她不在乎,就不会难过了。
林时忽然动了,支起身子,探手从旁边拿来手机,解锁,啪啪啪打字。
祁念自觉收回视线。
几秒之后,腿边的手机亮了。
林时放下自己的手机,温声说:“这是房子的密码,后面是我的电话。”
“?”
“以后不用和我说,你都可以自己来。”
“?”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
祁念以为要说正话了,偏头看她,没想到林时眉头蹙得更深,说:“记得穿了外套再出来。”
这是重点吗?祁念看着诡异的林时,看着诡异的手机消息,看着诡异的这一切,心想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问。
“你是在侮辱我吗?”
林时眉头一挑,露出明显的疑惑,“啊?”
这幅表情莫名戳到了祁念的笑点,她咬住嘴唇,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时看着祁念缩着肩膀,笑得头发都揉乱了,也情不自禁拎起嘴角。
太莫名其妙了,一场点到为止的对话,终结在莫名其妙的房子密码上。
开始还有点尴尬,这会儿全都赶不来趟了,祁念闭了闭眼,忍住笑。
林时指尖挑着手机一角,摇头唏嘘:“太过分了。”
祁念笑着转过头,说:“说实话,刚刚在出租车上,你问师傅空调温度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后悔没开家里的车,哈哈哈哈。”
这句话话说得比以前的都多,可能是才笑了的原因,林时察觉到了,煞有介事的说:“其实我想低调的。”
祁念:“我不想懂。”
林时提醒她:“电话你记得存。”
“哦。”
将电话号码复制,点进通讯录,一下接着一下,打下林时的名字,存在手机里。
林时没有对祁念说的话给予回应和评论,也没有安慰,亦或是给出什么冠冕堂皇的悲悯,祁念不是需要这些东西的人,林时同样明了。
她只是明晃晃的站在这里,坦然,存在,告诉祁念,就在这里,如果没有地方可去,那么这里,就是能归栖的地方。
夜已经深了,新雪初霁,万家灯火归栖而安宁。
在十七岁生日这天,祁念从某一个角落走出来,冷浸,单薄,落寞不回头。
所幸在漫漫雪夜来临前,被一盏灯接住了。
躺在林时家的床上,被和林时身上味道相同的被褥所包裹,两人互道晚安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然而祁念却睡不着。
卧室顶灯还没关,她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在宜深。”
——“说要带我回宜深。”
——“毕业之后再回去吧。”
光线有点刺眼,她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又眯眼,从手指的空隙之间,让灯光漏进瞳孔里。
那么亮,那么显眼,形状近似于圆月,模糊,漂亮,存在感高而远。
就像碰也碰不到一样。
祁念蜷了蜷手指,闭上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