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里的向阳花 第3章 第三章

他们的童年本就是不完美的童年，甚至在段汐曦的眼里根本不是“童年”。她早已经被困在了这个“牢笼”里。而段思思成为了她唯一的“救赎”。

放学后，我去找你玩啊曦曦。段思思开心说道。“好啊，”段汐曦应道。她是段汐曦的发小，也是唯一知道段汐曦遭遇的人。但这么多年，段汐曦没当着她的面哭诉过一次。而是把全部的不开心都藏在了心底。展现出来的是一个非常开心的小女孩。

课间

走道上都是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你追我赶。段思思因为生病今天请假了。这一切却显得段汐曦格格不入，也有同学会时不时向段汐曦请教问题，她也会很耐心的为同学解答疑惑，她和段思思的成绩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

在学校里，有人欺负她，段思思会把她护在身后保护她，对她说“有我在不要害怕，”每一次都是如此。这也是段汐曦除了哥哥以外唯一这样护着她的人。可惜哥哥因为去了县城上学很少回家，就这样他们兄妹也没能逃过时间的隔阂。而段思思也成为了段汐曦眼里唯一的“光”。段思思的出现好像就是解救了在深渊里的段汐曦，她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让她灰暗的生活从此多了一缕阳光。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就好啦，我想一直都待在你的身边，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哈哈哈哈…”

暮春的阳光带着温软的暖意，透过低垂的柳丝，在两个女孩身上织就一层朦胧的光晕。扎着同款式碎花发带的她们，一个蹲在地上用柳枝在泥土里画圈，一个趴在旁边数着圈里的光斑，细碎的笑语像落在湖面的石子，漾开满世界的温柔。

风拂动柳枝时，她们会同时伸手去抓飘动的枝条，指尖相触的瞬间，又会笑着缩回手。此刻的阳光不只是照亮了她们的发梢与衣角，更像把这份纯粹的情谊镀上了金边，多年后再想起这个午后，或许记不清具体的玩笑，却一定记得柳荫下那片耀眼的光，和光里永不褪色的彼此。她多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仿佛此刻她不是谁的女儿，不是“满身伤痕”段汐曦。只是段思思的好朋友段汐曦。在彼此眼里她们早已选中对方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但回到家后段汐曦就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她，回家就朝房间走，父亲对她这个“女儿”也管的很少，给她吃饱喝足就已经是给她的“天赐”了。她也早已习以为常。

不同的是段思思的家庭教育很好，家庭关系也很融洽，段思思和段汐曦就好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因为是“发小”才走在了一起。

段思思回到家后，妈妈会温柔的问道“宝贝，今天开心吗？”，“晚上想吃点什么呀，吃你喜欢的红烧茄子好不好？”。爸爸会贴心的给女儿准备生日礼物连出差也会给她带礼物回来，段思思也会毫不吝啬的将这一切与段汐曦分享。

课上

“段汐曦，你的父亲到学校来了，你到办公室一趟。”她的班主任说道。

段汐曦很是吃惊，惊讶中又带了几分不安，父亲从来不过问她的学习，就连家长会也从没来过一次。她知道绝对不是好事。

办公室里

“曦曦父亲，你真的想好了，要给她转学？”班主任问道。段汐曦这孩子平时也不怎么喜欢与同学交流，你还要给她转学，对她来说适应新环境好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平时家长会你们也一次没有参加过，你们应该也不了解她在学校的情况，但她的成绩挺不错的。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新学校的手续我已经拜托他的二叔办好了，其他的不是你应该考虑的，我今天来就是带她走的，顺带完成剩下的手续。”段汐曦的父亲说道。

她的班主任满是无奈，却也没有办法。而段汐曦在办公室门口早已经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了下来，早已哭得稀里哗啦。她抱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不去，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见了？”段汐曦疯了似的冲进办公室，嘶哑着冲父亲吼道。

段目福猛的站起来，接着“啪”的一声，他的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段汐曦泪痕未干的脸上。“凭什么？老子让你继续上学就已经是给你脸了，你还敢问我为什么，去不去由不得你。”

段汐曦的脸被一巴掌打得通红，说是红苹果也不过分。段汐曦瞪了段目福一眼，眼神里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她捂着脸跑出了办公室。

段汐曦的班主任被段目福的这一举动吓得愣住了，直到段汐曦跑出了办公室，她才回过神来。“曦曦爸，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动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还小动手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班主任说道。

“不用你管，叫她收拾好东西滚回家去。”段目福不知道好歹的说完这一切后，便扬长而去。丝毫不在意在这位“女儿”。

段目福走后，班主任焦急寻找着段汐曦，最后她在学校后山的鱼塘发现了段汐曦。段汐曦泪流满面似乎没有了生的意向，她眼神麻木的看着鱼塘，仿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解脱”。“曦曦，你干什么，快到老师这来，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要走极端，死了才是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了，活着才能改变这一切的一切，想想你的家人，听话快过来。”班主任被吓得连忙出声。

“没用的，他决定的这一切没人能改变。呵，家人？他巴不得我去死！省的碍他的眼。”段汐曦哽咽的说道。

“曦曦，有我在，不要害怕，快过来。我去陪你，既然改变不了那我陪你一起走，相信我。”段思思哭着喊道。

原来段思思早发现了一切不对劲，段汐曦的父亲连家长会都没来，现在来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刚出教室就看到了班主任在寻找段汐曦，着急忙慌的跟了上来。话说完的那一刻她还上气不接下气。

“不，你有你的人生，你不应该为了谁去改变这一切。”段汐曦看着段思思说道。

“不，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忘了吗？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谁也不能先放弃。不要害怕有我在，好吗？相信我。快过来。”

段汐曦早已哭得抽搐个不停，这样的日子已经数不胜数，她冲进了段思思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段思思轻轻安抚着她。连班主任也不免落泪。她们都是第一次看见段汐曦这样的一面。在老师眼里段汐曦除了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其他没有什么，完全就是好学生的榜样。

教室里

段汐曦红着眼埋着头收拾着她的东西。她满是不甘的离开了教室，她弱小的背影显得格外刺眼，感觉一下秒就要被书包坠倒。

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知道回到家后，免不了段目福的“教训”。果然段目福罚她跪了一晚上的祠堂。朦胧的月光笼罩在了段汐曦的身上，显得她“弱不禁风。”

段思思和父母说了事情原委，“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段思思的父母连连感叹。也不免心疼起段汐曦。“你决定了就好，爸爸妈妈尊重你的决定。”

段思思转学之前老师将她带到了办公室，班主任告诉她有事一定要找老师，老师一定会帮助她们。当然也可以找她，即使她们转学了，也还是她们的老师，叮嘱要照顾好自己。因为她们得新学校是寄宿制学校，最后给了段思思一个拥抱。就这样段汐曦和段思思一起转到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

转眼春节也如期而至

哥哥也迎来了寒假，她给段汐曦从县城带回来了一些零食和一个布娃娃。“谢谢”段汐曦平静的说道。段汐珩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这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天壤之别。他也知道了也段汐曦转学的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来安慰段汐曦。他回到家看到段汐曦的第一眼，他从段汐曦的身上看到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冷静。

自从妈妈离开后，这个家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父亲回家说因为哥哥段汐珩已经小升初，而他待到段汐曦上五年级后便又离开了家。

其实对段汐曦来说他的存在可有可无，因为他们交谈甚少，有时候一天只说一两句话，饭桌上也只有“吃完饭不要跑，等着把碗洗干净”这样的话语。

段汐曦在哥哥小升初后也转学到了另外一个学校，但她对这一切似乎很是不满，她不愿意事事都没得选，但也只能如此，反抗换来的只有无止境的谩骂。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使她的“怪病”更严重了。

段汐曦本该在她原本的学校安心毕业，在那里很少有人欺负，她有着一群不排挤她的同学，关心她的老师，还有村里一起上学的同伴。那些屈指可数的快乐也被无情的剥夺了，可她却只能默默接受，即使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这一切无比地荒谬可笑，只因她是个女孩子。

却因为变故去到了新的学校，但除了段思思再也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过得好不好。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年的除夕夜只有她们兄妹二人。段目福将生活费留给了她们的大伯，便离开了。讽刺的是每一笔生活费都要得到段目福的电话确认才能取走。好像是在防备着他这个“女儿”一样。段汐珩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通信设备。不一样的是他的生活费都会如期而至的转到银行卡里。

小时候的段汐曦无忧无虑从来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因为变故让她知道了什么是“重男轻女”，她很清楚父亲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她也知道父亲的偏心和不公平。当她知道这一切后和哥哥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只痛恨自己出生在了这样的家庭。

除夕夜

“曦曦，一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放烟花怎么样？”段汐珩温柔的问道

“不了，我和思思约好了。”段汐曦冷漠的说道。

“那行吧，早一点回来，注意安全。”

“嗯”

“曦曦，春节快乐！给你，这是我爸妈给你的还有带了段珩哥的那一份”段思思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这是段思思的父母给的红包。

“嗯，你也是。替我谢谢伯父伯母”。

突然段思思拉住了段汐曦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段汐曦很是疑惑。“走，跟我走。”

原来是去看烟花了。

除夕夜的夜空每隔几秒就炸开一团绚烂，粉的、金的光映得雪地都亮堂堂的。段思思攥着妈妈的手，踮着脚追着烟花跑，笑声混着噼啪声飘得很远。旁边的女孩却站在原地没动，双手轻轻绞着衣角，烟花再亮，她也只是悄悄抬了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子，连嘴角都没像平时那样弯起来，仿佛这场热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喜欢吗？是不是很好看呀？”段思思一脸意犹未尽的问道。

“还行吧，但烟花再美也只是一瞬间，转瞬即逝。”段汐曦说道。

这一切结束后，段汐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把红包给了在客厅看春晚的哥哥。

“这是思思爸爸妈妈给的”

“好”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了房间。她轻轻的关上了门，回到了属于她的小屋。从前的她最是惧怕黑夜。而如今的她却享受着看黑暗里的一切。因为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和看破她的情绪。

除夕夜的烟花在窗外炸开又落下，把黑夜照得亮一阵暗一阵，别人家的团圆饭香裹着笑声飘进来，刺得人心里发空。女孩关紧房门，连床头灯都没开，只有冷清清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她抱着膝盖缩在床角，眼泪没忍住涌出来时，赶紧用袖子捂住嘴，连抽气声都压得极轻。泪珠砸在手腕上，凉得像冰，顺着皮肤滑进袖口，晕开一小片湿痕。窗外的热闹还在继续，可这间被月光浸冷的小屋里，她的难过像沉在水底的石头，安安静静的，没让任何人发现，也没敢惊扰这人间的年味。

看着这一切她只觉得很没意思。看着别人都是一家人在饭桌前有说有笑的，而她的家是寂如死海。她向别人家的孩子投去了无数羡慕的目光，她的目光里满是泪水与不甘。她看着别的小女孩在妈妈的轻声安抚下和父亲的悉心教导下成长。别人有着漂亮的裙子和吃不完的零食，一家人整整齐齐，而她什么也没有。到最后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羡慕。即使是这样她也要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她不会拥有这些，她也无数遍告诉自己，她不需要她们虚假的东西和虚假的爱。

一颗种子在她的心底悄悄地发芽。

第三章童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