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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变 第20章 章六:旧友新朋

作者:该温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4-28 04:00:41 来源:文学城

沈念回至家中时,小妹沈灿正捧着碗红枣汤坐在院中石凳上。这小丫头生来嘴馋,明明早将枣汤喝的一滴不剩,这会儿却仍不依不饶地伸长舌头舔着碗底。

“哈——”她咂了咂嘴,还欲舔舔碗边,一抬头却见院内立着道修长人影,正是大哥沈念。沈灿双眼一亮,抱着瓷碗便冲至沈念身侧,圈住他大腿笑道:“大哥,你又去了何处?可是去寻萧大哥了?”

沈念却是神色呆滞,他伸手推了推小妹,见她一动不动,仍仰着胖脸瞧着自己,只好朝她呲牙道:“胖丫头,快走开!”

然而小丫头十分缠人,定要粘着大哥,偏偏沈念这时心神不定,一时下手颇重,推搡间一不留神便将她推倒在地。

那瓷碗也噼啪一声裂作数瓣,沈灿也不呼痛,只是见了碎碗悲上心来,抿嘴哭道:“我的红枣汤——”

她愈哭愈大声,不时便将扈茹娘喊出屋来:“灿儿,你怎的又哭了?”

扈茹娘模样平平、身量粗矮,实在不算貌美之人,可沈念一见了她便不敢说话,只是转过身去。

扈茹娘见状挑眉,她先是将沈灿拉起,又掸了掸她衣上灰尘,接着便捏着她鼻子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姐,竟这般爱哭鼻子?”

沈灿啜泣道:“大哥打翻了我的红枣汤!”

“哟——这地上这般干净,那红枣汤去了何处?”

沈灿小脸一红,噘着嘴不肯答话。

扈茹娘便将女儿揽在怀中,又摸着她鼓胀的肚子笑道:“莫不是都进了这地?”

沈灿将头埋在娘亲怀中,哼着声不说话。

见小女儿不哭不闹了,扈茹娘才站直身子看向沈念,双目一斜,口中哼道:“禄郎数日不归,又是去了何处?”

沈念却是垂首不语,扈茹娘见状只得喟道:“我原以为你长大些便好了,谁知一不如意便变回幼时脾性,也不知是像谁。”

她无奈摇头,先是将沈灿哄回房去,又回至院中硬拉着沈念坐下,朝他说道:“你不念书便罢了,也不同你爹学些手艺,往后爹娘不在了,可有谁人来养着你?难不成还得靠你弟妹接济吗?”

沈念仍是不语,他听着扈茹娘絮叨良久,突然出声问道:“娘,你近日可见了杨婶婶?”

扈茹娘眉头一皱,没好气道:“你见了亲娘,问的却是这个?”

可见沈念面色发白,她又实在心疼这俊朗大儿,只得无奈抿唇,出口劝道:“你是男儿郎,哪能日日跟在仲亭身后?实在不像话!”

沈念却低声道:“只怕他往后还不要我跟了。”

他目光一闪,复又抬头问询:“娘,你近日可有见着杨婶婶?仲亭自去傅府后便不在旧处居住,他这几日又未归家,我实在想不出他去了何处。”

若是以往,沈念怎会寻不着他,只是他前些日子为降虎妖费了不少灵力,那之后又耗力救了梁修一命——虽然此人见了胡三娘的头颅后便神志不清、害了疯病,留着也无甚用处,可他到底是萧镇允诺要救之人,沈念虽是不喜,却也未再为难他。

只是事到如今,他灵力有损,不得已只得修养数月,不再施法,若此刻非要逆力而上,便只有破咒一解……

偏偏这封印灵力的术法乃是仙人手笔,只可破除、难以复原,若他贸然行动以致灵力耗竭,最终便会同胡三娘一般人形消散,无奈化作原身。

他想到此处,默默伸手碰了碰眼尾红痣——那第一道封印便在此处。沈念纠结一番后,还是咬牙暗否:此招甚险,不到万不得已,我决计不可轻尝。

扈茹娘见他面有恍惚,心中既叹又怜,便伸手抚了抚沈念发鬓,朝他劝道:“仲亭既去了太师府任职,自然得住在傅府偏院,许是傅家家眷刚至漳邺,他不得空闲,这才未归家去。你一月前还同他待在一块儿,这不过月余未见,何必这般慌忙无措?”

沈念却是不听劝说,反是摇头道:“他事母至孝,哪曾一月不回家中?娘,你若是未见着杨婶婶,我便自个儿去寻她。”

见他起身欲走,扈茹娘急忙拉住他手,朝他叱骂道:“你这痴儿要去作甚!”

沈念却抿唇低声道:“我恐他出了事端,心头发慌……”

听他语气沉闷,扈茹娘心中怜惜愈盛。她所出三子一女,唯有长子模样俊俏,最得他夫妇疼爱,偏偏他二人千疼百宠,却养出了沈念这般性子。扈茹娘见状只得无奈叹气,又道:“既是登门拜访,怎能两手空空?你两个弟郎将下学堂,你慢等上片刻,先叫二郎捎上两坛酒,再同你一块儿前去。”

沈念虽是不满,但他现下无有术法傍身,也只得听从扈茹娘之言。

又过了半个时辰,果见二弟沈忆、三弟沈思背着两个书篓回至家中,二人本是垂头丧气、一脸郁色,见了沈念却都是喜笑颜开,沈思跑至他跟前,抬头说道:“大哥回来了,可有带桂花糕?”

沈思年约十四,模样、脾性都肖似小妹灿儿,二人皆是圆脸一张,白白胖胖、恰似面团。而沈忆刚满十六,虽是扁脸塌鼻、样貌平平,身子却较弟妹瘦削不少,瞧着竟有些文弱。

沈念闻言只拍了拍三弟额头,并未回话,反是抬眼看向沈忆,唤他与自己同往秦府。

沈忆却是面有惊色,口中嗫嚅道:“大哥,我、我不想出门,还是叫三弟同你去吧……”

沈思喜不自胜,刚欲抬手应和,便叫扈茹娘拎着衣领扯至一旁,她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三郎在家看着小妹,二郎随你大哥前去——见了你们杨婶可不许胡言乱语,天黑之前需得赶回家中。”

她见沈念面有扭捏,又不客气道:“禄郎,你可听得?若你今日不归,往后便不必回来了!”

沈念心中不服,面上却是乖巧应下。他非是惧怕扈茹娘,说来他自己不过是天地生养、无父无母的妖物,阴差阳错之下才对孟涯生出一派痴情,除此之外,又哪有甚么凡人情绪?可他当年入世时曾对仙君起誓,若是不入凡尘便罢,既入了凡尘,又占了“沈念”的名姓身份,便得巧扮凡人、装上一世,期间断不可做出滥杀无辜、违逆纲常之事,若违此誓,当得天雷劈身、魂魄尽散,万般情丝皆斩断,千年修为化散沙。

他想到这众多约定,又将那不通情理的仙君记恨上,心头又添了几分烦躁,但念及萧镇,终是隐忍不发,颔首相应。

可那头的沈忆却是面色发白,他吞吞吐吐道:“娘,我腿肚子难受,我……我不去了,叫小妹去罢……”

扈茹娘轻啧一声,又点着他额头道:“二郎进门时还好好的,说了会儿话便腿疼了?你一贯不爱说话,只知闷头读书,这般哪能行?快随你大哥前去,见着杨婶婶需代爹娘问好。”

她还欲叮嘱一番,可见长子一脸急切,便也不再多说。

而沈念一心想着萧镇,这会儿早已等不及了,他双手施力,将二弟的书篓扔至一旁,又朝扈茹娘肯首道:“孩儿知晓,定在天黑前回来。”

说罢就拉着沈忆匆匆而去,扈茹娘在二人身后唤道:“先去酒铺捎两坛酒——”

她未听得回话,只好无奈转身,却见沈思噘嘴瞪视,一副忿忿不平之貌,口中还嘀咕道:“娘偏心兄长,从不允我出门。”

她见状难忍笑意,捏着三郎面颊笑道:“你爹今晨买了桂花糕,你若再不进门,准叫灿儿吃光了——哎呦,慢些慢些,将你二哥的书篓拿上!”

——

沈忆抱着两坛酒,一双眼却是不住往后探看,他额上冒汗,亦步亦趋地贴在沈念身侧,口中不停追问道:“大哥,咱们快到了吗?”

沈念虽是心急,但一路下来,哪能发觉不出二弟异样,于是转身疑道:“二郎,你这是怎的?为何如此慌乱?”

沈忆双唇紧抿,一双眼飘来转去,突又凑近沈念耳畔,颤声问道:“大哥,前些日子萧大哥不是杀了只母大虫,我去官府瞧见了,那虎头硕大如斗,当真不像寻常野畜,况且,从前恶虎伤人都仅在郊野,这回这畜牲怎会跑进城来,还、还专捉些童男童女来吃……会不会这母虎并非寻常,而是山野精怪所化!?”

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最后竟抿唇微泣道:“大哥,我在学堂念书时,夫子只教圣人之言,却少语怪邪之论,可眼见此番奇事,我心头实是慌怕……大哥,你说这世上真有妖物吗?”

沈念心中暗笑:你眼前便站着妖物呢!

可他面上却作不解,只是别开脸去、故作了然:“原来二郎是怕这个,你无需担心,那母虎已死,不论是否为妖,都已无法害人啦。”

“它是死了,可是、可是还有其他妖……”沈忆声音发哑,猛又抬头望向沈念,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咬牙道,“大哥,我前些日子还遇见了一桩怪事,我那日归家的晚了,曾在……”

“咳咳——”沈忆声音一顿,口中突然剧咳不止,竟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沈念见状眼神一冷,忙上前拿过酒坛,扶住二弟,待他气息渐平后再次试探道:“二郎适才要说甚么?”

沈忆面色发白,半靠在大哥肩上低声道:“我先前在城郊……”

他话音未落,双眸已是大睁,两掌竟不收控制地自掐脖颈,只见他虎口不断加力,竟是要硬生生掐死自己。

沈念见状大喊道:“二弟,莫要再想此事了!”

可沈忆却浑然不察,他面色涨紫、双眸突起,看样子已是憋气良久。

沈念心急无法,只得将两指一并,指腹贴在沈忆颈后,他双眸突的迸出金光,口中急喝道:“破!”

他此句一出,沈忆便双腿瘫软、半跪在地,而沈念此时也无暇他顾,只见他额上白光乍现,顷刻间便布满密匝细纹,而待这些细纹淡去,其下竟是隐隐现出青色鳞片。

沈念心中慌乱不已,忙以袖遮面,又半蹲下身来,另一只手狠狠垂着胸口,好半晌后才硬是压住了胸口痛意——这第二道咒符便刻在此处,而最为要紧的第三道符则是箍在他的金丹之上。

沈念也不知缓了多久,耳畔突听的沈忆急呼之声:“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沈念神志暂明,忙伸手抚额,他心惊胆跳,唯恐额上还遍布着冰冷鳞片,好在指尖传来的仍是温热之感,他这才松了口气,又在心内暗道:还好还好,二郎身上“禁言咒”倒是不难解除,只是今次施力已险些化为原形,看来往后不可再如此鲁莽……

沈忆伸手将他扶起,口中惭愧道:“大哥,可是我适才神志不清,这才伤了你?大哥,二郎不是有意的,只是我——”

他声音一哽,垂首不再多言。

沈念也未怪他,仅在心内骂道:他怕是瞧见了甚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叫人施咒封嘴。哼,我才懒得管这闲事,万一又惹祸上身……

他这般想罢,便顺着沈忆的话答道:“无事,二弟该是读书读累了,这才行事有异。好在这处地方偏僻,无人瞧见,也算不得丢脸。好了,你我也不知耽搁了多久,咱们还是快去秦府,不然天便要黑了。”

沈念垂目一扫,见地上两坛酒只剩了一坛,另一坛已在混乱之中叫自己打翻。他见之可惜,轻声叹道:“仲亭一向喜爱此酒……”

他无奈只得捧起仅剩的一坛,催着沈忆跟在他身后。

之后倒是一路无话,二人又走了一炷香时间,这才赶到了秦家。秦呈军虽在官府执差,可他为人清廉,向来只持俸禄,未敛他财,是以这住处并不大,瞧着不过小宅小院,只较沈家稍阔一些。

这府内也仅有数位家丁,沈念叩门半晌,才见一白发老翁出门相迎,此人一见沈念便笑道:“是禄郎来了!”

沈念朝他一笑,问道:“杨伯,仲亭可在家中?”

“你这回来的倒巧,萧郎今夜便回。”

沈念双眸一亮、喜上眉梢,忙将酒坛递给杨伯,忻然应道:“这便好、这便好!若是仲亭不在,我只得叨扰杨婶了。”

杨伯将二人迎进门,口中亦是颇有埋怨:“萧郎从前在官府时便甚少归家,这回去了太师府,更是少见他人,唉……”

沈念蹙眉道:“他自去了傅府便一次都未回过吗?”

“正是……夫人还常挂念他呢。”

沈念轻哼一声,极是不满道:“那处有甚么好的,竟叫他忘了家中老母。”

沈忆听言扯了扯兄长袖角,挤眉道:“大哥,你——”

杨伯亦是轻咳两声,又接道:“好在萧郎昨日便叫人传了口信,说是今夜归家。”

沈念闻言仍是怏怏不乐,他垂目不言,待进屋内见到杨妙因后才勉强挤出笑来。

杨妙因年过五旬,面容虽不复从前精致,却仍是位端庄妇人。沈念来时她正在屋内绣衣,见了来人即刻起身笑迎道:“是禄郎来了,快上前来叫杨婶看看……哎呀,三郎也这般大了,有些日子未见,你爹娘可好?”

沈念略答几句,便急急忙忙向杨妙因问道:“杨婶,仲亭去傅府前可有交代甚么?怎么近日都未见他人影?”

杨妙因听言微愣,又拉着他手坐下,旋即才笑道:“仲亭不过去了月余,禄郎何必这般心急?”

“我不曾心急。”沈念闷声道,“反是杨婶多日不见他,难道不曾挂怀?”

杨妙因叹道:“母子连心,我哪会不心忧仲亭?只是他自幼便有主意,我见识短浅、助他不得,只得少问几句,免得惹他烦忧。”

她见沈念面无神采,又劝道:“禄郎与他既是知交好友,何不多来家中走动?我家二郎虽是面上冷淡,实是知恩感怀之人。当年我落难漳邺,若不是秦哥与沈大哥、沈大嫂相助,孤儿寡母哪能过活?咱们俩家既有渊源,往后可不能断了来往。”

杨妙因当初一路北逃,本欲承亡夫之志前往京城,可囊中实在羞涩,无奈之下只得滞留漳邺,其时正值孙良志调任此地,他新官上任,在辖地广设济善堂,收容老弱流民,在百姓中颇有美名。

而当年主管救助之职的便是官府主簿秦呈军,阴差阳错之下,才有了他二人这段姻缘。

然沈念听她说起,却在心内暗诽道:知交好友?只怕经由上次天罚,在他心中,我沈念又变回了泛泛之交。

杨妙因许久未见他,拉着他手说了不少话,沈念也都一一应和。反是一旁沈忆面有急色,他见外头天色渐暗,便不住催促道:“大哥,现已晚了,娘要咱们早些回去……”

“我未见着仲亭,哪能此刻便走?”沈念不作理会。

杨妙因亦是附和道:“既来了便留住一晚,禄郎也好与仲亭叙叙旧。”

沈忆见兄长劝说不得,也只好留下再等。

待天色渐暗,才听那杨伯来报:“夫人,萧郎回来啦!”

杨妙因站起身子,朝沈念笑道:“他叫咱们空等许久,待会儿见了,我必要责怪一番。”

她话虽如此,眼中却是满含期盼,二人走至屋外,只见大门已开,萧镇牵了匹黢黑大马停在屋外。他一手抚着马鬃,一手将辔头微松,待这黑马呼哧出气时才拍拍马面,又将马绳递给下人,这才跨步进门。

沈念自他现身,双目便只顾紧盯这人,连杨妙因说了甚么都未听清。转而见他俯拍爱马,沈念心中竟生出些许妒恨,不由咬牙暗骂:不过是只无有灵识的畜生,哪值得你这般喜爱……

而萧镇一抬眼,也见沈念站在一侧,这人嘴角下撇、双目含怨,见自己望来却又微侧过脸,颇有置气之意。他浓眉一皱,走至杨妙因面前,问道:“娘,他怎的来了此处?”

许是一路骑行,萧镇衣襟处还有些凌乱,杨妙因见状便伸手抚了抚他襟口皱痕,她手下温柔,口中却轻叱道:“禄郎许久未见你,想来同你叙叙旧,你怎么开口便是诘问之句?”

萧镇转向那人,开口疑道:“我二人并未深交,无旧可叙,不知沈公子找萧镇有何要事?”

言罢见杨妙因欲言又止,他便补充道:“萧某心直口快,非有冒犯之意,还望沈公子见谅。”

“仲亭说些甚么胡话,禄郎与你自幼相识,你二人幼时还常在一块儿,为何今日出此无情之言?”

萧镇双眉紧锁,面上困惑不减,他抬头一扫,见沈念双唇紧抿、颇有不平,心内惊疑愈甚,便朝杨妙因辩驳道:“幼时之事孩儿已无甚印象,可近年来,我的确与沈……沈公子交从不密。”

杨妙因还欲开口训斥,却听沈念言道:“仲亭今日归家,该同杨婶婶好生说话,何必因我这外人而起了争执?”

他这时才抬头望向萧镇,就见他眉眼微敛,眸中分明是委屈不快,却偏要在面上挤出笑来,语气听来亦是古怪:“仲亭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便是往日里你我交从不密,难保日后不会引为知己好友。”

“正是!”杨妙因拉过沈念右手,将他引至萧镇身侧,看着他二人道,“论年岁,禄郎还小你月余,可幼时却常是他顾着你。仲亭,娘同你说过,做人需得知恩善报,你今日还未发达便已不认旧日友人,往后若真遂青云之志,难保不会苛待亲娘。”

她此言颇重,萧镇听后忙皱眉反驳,却听杨妙因笑道:“好了,为娘哪会真起疑心?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进屋,我今晨做了几样糕点,正好叫禄郎也尝尝鲜。”

杨妙因唤来下人,先是催其去厨房端菜,旋即才招手唤几人进屋。

几人面上却是神色各异,萧镇深深看了沈念一眼,倒是未有多话。反观沈念却是又起愁色,待萧镇转身后,他又惘然低声道:“前几回还不至于此,为何他此次这般冷漠,好像我真是陌路之人?”

萧镇幼时也曾逢难数回,皆是沈念出手施救,可那时天道罚下,也仅是抹去了那人近日记忆,可这回……沈念忆起他适才话语,心中又起忧伤,不由抿唇暗恨道:他这回连我二人幼时相伴之事也忘了个干净……究竟为何会如此?那虎妖并不难对付,一番打斗亦是有惊无险,可这回究竟有何不同,天道竟要这般施法?倒好似是要他故意忘却我一般!

他心中愤慨愈重,耳畔却传来沈忆呼声:“大哥,既已见到了萧大哥,那咱们还是早些回去……”

沈念转身看他,这才注意到二弟面色惨白、冷汗频发,他忙问道:“二郎可是身子不适?”

他为沈忆破咒之际便已探查一番,那时并未觉出他人灵力,按理来说沈忆身上应无恶咒,那他缘何这般难受?

沈忆却是不肯开口,只是垂头不语。

沈念见他如此,颇为气恼,只好说道:“二弟莫来催我,你若有要事,还是早些回去罢,现下天未全黑,尚可辨清路况。”

沈忆面露纠葛,思量后竟是颔首应下,又朝沈念别道:“那我先行回去了,免得惹娘亲忧心,大哥若是夜间回来,亦得多加小心,我、我听说府衙丢了恶犯,若是遇上了……”

他面色一白,好似不敢再说,沈念见他揪住衣襟、浑身颤抖,心中也是不忍,便应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罢。”

见沈忆足下踉跄、匆忙离去,他才皱眉道:“二弟一向胆小,为何今日竟敢摸黑回家?还说甚么逃犯……”

“官府近日未有犯人出逃。”

沈念猛一回头,只见萧镇立在门侧,那人见他转身,又接道:“你二人久不进屋,娘叫我出来看看。”

他神色平平,自顾自接道:“据我所知,除却盗贼刘贰久未归案,近月来也仅有一人下落不明——说来也巧,他便是梁捕头出事那日不见了踪影。”

沈念听他愿同自己说话,心中颇为雀跃,可听清他话中之意后却又皱起眉头,沈念挨近些许,试探道:“那人倒是挺有本事,不知是何来头?”

那日夜里,萧镇应当认出了那人是谁,只是沈念那时一心护他周全,却是未曾细听。今日见他又提,便含糊一问,孰料萧镇却是目光一沉,他垂首望向沈念,低声道:“官府消息已封,我也不知。”

沈念轻哼一句:“我却不信。”

便是萧镇忘了那夜之事,可凭其本事,哪会打探不出出逃者是谁?不过他也不管萧镇是否实言,毕竟那人法力高强,或许那夜仅是附身化形,便是知晓是“谁”,他也无从下手。

二人这时仅相隔一掌距离,萧镇见他双目流转、面有不忿,心中倒是颇感奇异,便不自觉开口道:“你……”

话出口又觉不妥,可沈念已是抬目望来,他便又改口道:“你这红痣是天生如此?”

沈念一愣,旋即抬手摸了摸眼尾,含笑道:“自然是天生的,难不成还是我点上的?我又不是女子,可不会对镜贴花黄。”

萧镇别过脸去,摇头道:“是我失言了,沈公子……”

“唤我禄郎便好!”沈念急忙插话道,见萧镇皱眉以应,又不甘不愿地补充了一句,“……你若不喜,也可唤我沈念,我不喜读书,你可别叫甚么沈公子了,我听来脸热。”

“沈公子既来寒舍,还是进屋用饭为先。”萧镇却作未听,说罢便转身进屋。

沈念见他背影,撇嘴嘀咕道:“你这般待我,若是往后对我动了心,我也不叫你好过!”

可他到底是色厉内荏之辈,闷气生了许多,仍是乖乖缀在萧镇身后,生怕这人改了主意,又要赶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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