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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变 第21章 章七:断喙弃羽

作者:该温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4-28 04:00:41 来源:文学城

乌云蔽月,夜幕深沉。

亥时已过,城郊密林中却无虫鸣之声,只闻得一阵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伴来呼哧呼哧粗喘之音,似是有人逃命而来。

那人叫枯枝一绊、脚下不稳,直直摔在地上,他浑身发抖,见此地荒凉无人、四周漆黑一片,口中竟哭叫道:“爹、娘、大哥……二郎今夜便要叫人害了……”

可他又想到那东西的模样,面上煞白,口中嚎啕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未曾害你,你为何反来害我!”

这人哭声凄惨,正是沈家二郎。沈忆哭啕半晌却无人相应,反是不远处密林中传来窸窣响动,细辨之下,好似重锤落地之声。

咚、咚、咚……不一会儿便近至跟前。

沈忆一听这动静,便拿双手紧捂着耳朵,双眼紧闭道:“我不想死……你行行好,便放过我吧……”

怪声戛然而止。

他屏气静待许久,这才以手遮眼,从指缝中往外一眺。

便是这一眼,又叫他浑身僵硬、牙齿打颤,只见数步开外立着尊一人大小的铜佛,佛面肖似弥勒,正望着自己开怀大笑。

又来了、又来了!

他心内不住嘶吼,却是咬着牙关不敢出声。那铜佛又近一步,见眼前人身形颤抖,竟是语含笑意、双手合十道:“恩怨若辨,自渡化人。”

沈忆缩着身子,不愿听它说话,可这话语仍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他耳中!

铜佛咯咯笑出声来,转头又用这低沉声音喃喃念道:“众生顽迷,不自忖量,逢此因缘,迷不自识,谓言登圣——大妄语成,堕无间狱。”

“施主诳语已出,自该受死。”

沈忆凄叫道:“我未打诳语,你不可杀我!”

孰料铜佛不为所动,转瞬间便已贴近沈忆面前,一双铜眼珠微微下垂,笑面中作出怜悯之色,摇头道:“冥顽不灵,当入拔舌地狱。”

它话音刚落,沈忆便觉口中一阵撕裂剧痛,舌尖处好似叫一铁钩穿入,那钩子滚烫,拽着他舌头便要往外拉扯。

沈忆惨叫连连、痛呻不止,明明舌上痛意是如此真实,可他伸手去扯勾舌铁具,却是甚么都未摸到,只得生生受下这般苦楚。捱到后来,他已是冷汗频发,神志不清,最后竟痛得以头撞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在自己将死之际,耳畔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舌上痛楚竟也遽然消散。沈忆神志迷糊、瘫软在地,待许久后缓过神来,才颤巍巍地伸手去碰舌头,可这软物竟是丝毫无损,好似适才一切皆是他梦中臆想。

可沈忆知道并非如此,那痛意深刻入骨,哪会是自己梦魇所致?他定是叫那铜佛给缠上了,今夜不知为何躲过一遭,待到那畜生卷土重来,他哪还能攒下命来?

他想到此处,更是嚎啕大哭,泪水涎水混杂一块儿,更叫他狼狈不已。便在他恸哭之际,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不耐的啧啧声。

沈忆哭声未止,已是骇得浑身僵硬,屏气不语。他愣愣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道人影,那人抱着手臂倚在树上,见沈忆望来,这才嗤笑道:“我当你要哭到日上三竿才肯罢休呢!”

“……你、你是何人!”沈忆有气无力道。

那人走上前来,沈忆借着少许月色打量一番,见这人身量高大,身后似乎背了把桃木剑,腰间还别着个酒葫芦,虽显落魄,却是一副道士打扮。

他心内微微松了口气,又听那人道:“我从那妖怪手中救了你一命,你还不快喊句爷爷来听!”

沈忆浑身一颤,这时也顾不得手脚发软,忙站起身来,走至这道士面前,急声道:“真、真是你救了我?那妖怪可是叫你赶跑了!”

二人离得近了,沈忆才看清这人面容——竟是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郎!

这人样貌倒算得上英俊,只是面上神态阴鸷不耐,他见沈忆凑上前来,便用掌心蒙住他脸,将人往后一呼,口中冷笑道:“你瞧我作甚?”

“你……道长、大师、恩公爷爷!那、那妖怪真叫你赶跑了吗?”

这人摸了摸下颌,肯首道:“这是自然,那畜生算不上有本事,只是你**凡胎,才叫他给缠上了。”

沈忆面露难色,又追问道:“我不知这尊怪佛从何而来,道长,我……若是那妖怪又要来害我,又该如何是好!”

沈忆生性腼腆,便在这生死关头,一番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更惹的面前之人不快。这人甩了甩手,低声抱怨道:“真是麻烦,若非祖师爷有训,我才懒得救你……罢了罢了,救都救了,不如送佛送到西!”

他于是摇了摇头,又朝沈忆说道:“这妖物法力不强,难有恶咒。你适才既受‘拔舌’之苦,定是与他有约在先,若非如此,他术法难施。”

沈忆大骇道:“甚么约定!我先前从未招惹过它!”

这道长却笑道:“非也非也,我说的不是它——你仔细想想,近日来可与他人有过约定?”

“这……难不成是……”沈忆双眉紧蹙,面色十分难看,“若说是约定,倒确有一件。我、我为人木讷,在学堂少有知交,只有一人与我……与我相熟。半月前,我那同窗突然害病,他这病来的又急又猛,我前去看他,竟见他瘦的不成人形。可他见了我,却极是亢奋,竟起身握了我手,说是有话要与我说……”

沈忆面露难色,但见道长挑眉示意,便又接道:“他说他……心悦与我,这事本不欲叫我知晓,但此刻只觉自己时日无多,便想在死前说与我听。我那时听了又惊又怕,心头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我见他双目凹陷、面堂发黑,便想再安慰他一阵,说来也怪,我那时便如鬼迷心窍一般,竟允诺了些荒唐话……”

他念及旧友,面上又添伤怀。可对面那人却打断道:“这便是了,你既有所允诺,它便有所追索,他适才说你有妄言之罪,怕就是这件。”

“可、可我那同窗已在七日前过世了。”

道长嗤笑道:“那你是何时遇见的这尊怪佛?”

沈忆面色一顿,心内惧意丛生,口中吃吃道:“正、正是在七日之前……我那时悲痛万分,夜间惊梦而起,竟见旧友站在床前……他目含凄苦,朝我追问允诺之事,我心内却觉万分惭愧,想到他已入黄泉,便将实情相告,却不料我话音刚落,我那旧友便幻作了怪佛模样,恍然间就将我带至此处……我原先不知这是何地,叫那怪物吓晕了过去,待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在这城郊野林。”

他抿了抿唇,又啜泣道:“我心内害怕,可每与他人说起此事便觉喉中剧痛,我实不甘心,今日又换了个说法同我大哥提起,却害得大哥昏迷在地,我、我更不敢多言。待到晚上归家途中,我走着走着,忽见道上大雾弥漫,眨眼间竟又来了此地……”

那道长听罢却摇头嗤笑道:“谶语之咒,区区小计尔,竟骗的凡间众多痴男怨女送了性命,也真是可笑。”

“……道长此言何意?”

“你那姘头突然害病便是那妖物所为,想必是他与那怪佛盟了孽誓,只当能叫你对他死心塌地,做对长久夫妻,却不料那妖物以人魂魄为食,反害自己送了性命。”

这道长语气极是不屑,他自顾自说罢,又低头凑至沈忆面前。他一手捏过沈忆下颌,左看右瞧,将这人面庞细细打量了一番,皱眉疑声道:“我从前也见过许多蠢货,可凡中此咒者,所求皆是窈窕美人、俊雅公子,倒是头回见着你这般的丑货。你那姘头瞧上你甚么了,总不至于是这张柿饼脸吧?”

沈忆听他语带羞辱,心内羞愤不已,却念在救命之恩上抿唇不斥,他见这道长面上又现促狭笑意,便抢在他嘲弄前问道:“道长救我一命,我却还不晓道长尊号……”

“我又不是走街卖艺之人,哪来甚么虚名假号。”此人自腰间卸下酒葫芦,痛饮一口,漫不经心道,“陆斩。”

他未说是哪两个字,沈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可是川陆之陆,展颜之展?”

陆斩啼笑一声,露齿威胁道:“斩头的斩。”

沈忆见他露出森森白牙,心头更是一惊,忙抿唇不语。

陆斩似觉有趣,于是在沈忆周侧轻嗅几下,笑道:“那妖物虽无甚灵力,可以防万一,我还得细查一二,若是……”

沈忆不喜与人亲近,如今叫人凑近逗弄自是别扭非常,可他还不待躲闪,却突觉舌尖一麻,好似叫细绳勒住一般,这感觉虽不强烈,还不及适才剧痛万分之一,却叫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便在此时,耳畔又传来那人戏谑笑声:“捉住了,你瞧!”

沈忆只觉舌上细绳倏的收紧,似叫人捉着往外轻扯,他口中难受,无奈只得微张唇齿、吐露软舌,惶惧道:“道长……这、这是何物……”

听他口齿不清,陆斩笑意更甚,这人将右手轻抬,只见他食指微动,似乎在拨弄甚么。沈忆顿觉舌上力道加大,心中也想通了关窍,忙含糊说道:“这便是那妖物的法术吗?道长既已多有逗弄,如今便、便助我除去此物吧……”

陆斩却摇了摇头,故意道:“谶咒化绳倒还少见,你难道不想亲眼瞧瞧?”

沈忆欲哭无泪,刚欲回绝便见陆斩收紧下颌,又挤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他心里登时一紧,一时也不敢回拒,只是吐着舌头呜呜应了两声,陆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空出一只手取下腰间酒葫芦,仰着脖子浅含一口,却未下咽,反朝沈忆挑了挑眉。

沈忆尚不解其意,又见这人右手一抬,引过这看不见的细绳,接着便偏过脸去,朝着此物喷出口中烈酒。刹那间,沈忆便觉眼前银光乍现,他定了定神,只见身前出现一缕银色的软绳,这绳子一端圈在陆斩食指指根,另一端便圈在自己舌尖处。

沈忆见状更是一动不动,他双眸下垂盯着这物,口中低声哀求道:“道长爷爷,呜……您可有法子帮我解开……呜……解开这物?”

那陆斩手上并未泄力,是以沈忆只得一直吐着舌头,到了此时已是涎水直流,颇为不雅了。只是他这时哪还顾得上举止体面,只求眼前这人开开恩典,助他除了这妖孽之物。

而这陆斩虽是举止恶劣,但到底是道门中人,他见沈忆面容凄惨,便收了玩心,只是口中还不饶人道:“我可没有你这么蠢笨的孙儿。”

他嗤笑一声,又将两指搭于这银绳之上,双目一敛,刚欲开口破咒,恰见沈忆偏了偏身子,正巧露出了颈后一片肌肤。

那人本是无意之举,却叫陆斩面色遽沉,他大手一挥掐住沈忆下颌,叫这人动弹不得,自己又凑至沈忆后颈,在那处嗅了又嗅。

沈忆不知这位爷爷又发的甚么疯,只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待到陆斩收回目光,转过脸来盯着他瞧,沈忆才觉着后背一阵发凉。

这人的目光中,竟隐隐现出杀气。

“除了这怪佛,你今日还遇着了甚么东西?”过了良久,只听陆斩冷声质问道。

见他这般模样,沈忆心头更是发憷,可他想了又想,到底是未想着甚么怪事,便怯怯道:“并无他事了。”

陆斩却不放过他:“你若是不说,只怕不日便要曝尸荒野了。”

沈忆也顾不得下颌痛意,急急说道:“我遇着这怪佛便已担惊受怕多日,若真遇着其他妖物,哪会藏着不说!?道长爷爷,您、您可是发觉了甚么,难不成我身上还有……”

陆斩盯着他瞧了许久,突又松了力道,朝他笑道:“无甚大碍,我吓唬你的。”

可他双目黑沉,连带着面上笑意都有些高深莫测。沈忆身子一抖,也不敢再问。

又听陆斩懒散说道:“你颈后有些怪异,我适才细查一番,只觉这处叫人施过法术。不过……那灵力极淡,若换做寻常的道士,定是觉察不出。”

陆斩转过身来,黑目一闪,阴沉沉道:“可怪就怪在,这灵力虽存,然你身上却无其他咒痕,难不成……那妖物并不想害你?若是如此,他又因何施法?”

沈忆听罢一头雾水,可他回忆了许久,也不觉有何怪异之处,只得回道:“道长都想不明白,我这凡人又如何能懂?”

陆斩冷哼一声,接道:“这妖物如此狡猾,可比那怪佛有趣多了,我初来此地还未施展拳脚,此番正好将它捉入阵中,也好叫师父瞧瞧我的本事。”

说罢睨了沈忆一眼,又道:“它既未曾害你,定是与你有甚么渊源,看来我这几日也只得跟着你这呆书生了。至于这银绳嘛……你若肯乖乖听我的话,助我捉住了那妖怪,我便替你解了它,如何?”

那银绳在二人说话间已叫陆斩施法隐去,可听他话中之意,竟还要拿这物拿捏自己。沈忆心内忿忿,不免辩道:“那怪佛害人性命,道长不去杀它,为何反要捉拿一个未曾害人的妖怪?”

“它是未曾害你,可你怎知它未曾残害他人?妖物若存修道之心,便该在山野修行,又怎会藏于人间?分明是有所企图。”

沈忆一时语塞,又听陆斩冷哼道:“那怪佛妖力不济,适才叫我金镯一砸,已是强弩之末,我又何必再追?”

沈忆垂目一看,果真见陆斩腕上戴着副细细的镯子,他这才明白先前那撞击声的由来。他心内不免羞愧,暗暗道:想来这便是他的法器,他此言不无道理,倒是我误会他了。

于是颔首回道:“既是如此,我便听道长的。”

陆斩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指在沈忆额上一点,朝他会心一笑:“此乃传音术。如此一来,不管你我二人相距多远,皆可在心内传话。”

沈忆低呼一声,颇为新奇地在心内唤道:“……道长?”

陆斩面露不耐,却还是冷着脸回道:“这咒术颇费灵力,往后只得我传唤你,你却不许叫我,明白了吗?”

沈忆双眼睁大,他二人对面而站,他眼见陆斩未曾开口,耳畔却已传来清晰男声……竟是贴着自己耳根发出一般。他面上一热,讷讷回了句好。

陆斩见他识相,也不多说,打了个哈切便转身离去,他行了几步,见沈忆未曾跟上,便皱着眉叱道:“你这书呆还傻站着做甚,此乃城郊荒野,你莫不是要站到天亮?”

“啊……哦……”沈忆愣了愣,见陆斩说罢并未驻足等他,忙提步追上前去,生怕叫这人甩在身后。

——

天刚蒙蒙亮,萧镇便已起身。

他向来早眠,只是昨夜陪母亲说话晚了时辰,今晨却仍是天不亮便醒。洗漱作罢,他念今日无事,就伏案看了会儿书,可不过多时便听见房外传来马嘶之声。

萧镇眉头一皱,理了理衣衫便出门去,待到了马厩,见一人正站在马槽旁,正拿着根扫帚将草料扫出,那人似是嫌马厩脏乱,双脚站得颇远,只是伸长了手摆弄扫帚,姿势实在怪异。

萧镇不动声色地走近些许,又见这人一面舞着扫帚,一面朝着马厩喝骂道:“你这畜生并无灵力,身上又这般难闻,也不知仲亭看重你甚么?”

萧镇见他未发觉身后有人,便轻咳一声,唤道:“沈公子。”

沈念忙转过身来,见了萧镇便笑道:“卯时已过,我便知道仲亭该醒了。”

萧镇见他面色如常,浑然不觉自己出现在此处有何不对,心中反是讶然。他眉头微皱,又问道:“不知沈公子在此作甚?这马厩脏乱,实非待客之所。”

“仲亭若要出门,定会带上宝驹。”沈念扬唇一笑,又朝那黑马一指,说道,“我怕今日逮不着它的主人,只得出此下策,在此守株待兔了。”

萧镇失笑道:“不知沈公子在此等候了多久?”

沈念转了转眼珠,说道:“我知晓仲亭喜爱晨起读书,便算准了时辰,倒也未等多久。”

萧镇笑意微收,在沈念面上打量许久,又开口道:“昨夜娘与我说了许多,想是萧镇无礼,忘了故人。”

昨夜听了杨妙因之言,他心内疑虑愈盛,想这世上怎会有人平白无故忘却了幼时好友?自己又未曾受伤,如此种种,实在蹊跷。

只是他向来慎谋冷静,此刻便装作不知,反看向沈念问道:“既是旧友重逢,不知沈公子可否赏脸,愿与萧某共饮一杯。”

沈念面露欣喜:“仲亭有此良意,我心中自然快活。只是……只是我此番来寻旧友,却还有要事相托。”

他说罢眨了眨眼,颇为局促地上前几步,欲与萧镇耳语私言。谁料那人却下意识地避过身去,沈念见状更显落寞,又侧脸长叹口气:“是我唐突了,只是我沈念亦是七尺男儿,此事实难开口……若是仲亭不愿听,那便也罢了。”

说罢又幽叹口气,一双眼似怨非怨地望着萧镇,口中接道:“倒是耽误了仲亭读书。”

萧镇闻言轻笑一声,不由在心内暗道:这人昨夜言行尚显稚拙,不想一夜过去倒换了副嘴脸,倒也有趣。于是也佯作惭愧,俯身凑近道:“沈公子客气了,有事直言便可。”

沈念便不客气地紧挨上前,言道:“想来仲亭也知我家中情况,我这人不喜读书、也不爱舞刀弄枪,长到如今不过是个草莽之徒,连生计都未有着落。唉……只是我虽无才,却也不忍爹娘为我费神劳心,早前又听闻仲亭在太师府高就,便动了求荐之心。不论是挑水砍柴、喂马灌漱,只要太师府有所闲缺,沈念皆是不在话下……只需有个活计便好。”

只需在你身旁便好。

他此言说得恳切动人,萧镇听后却是不为所动,反唇道:“沈伯父家资颇厚,哪舍得爱子受苦?”

“如此说来,那秦主簿亦算得官禄人家,仲亭又何必去太师府当牛做马?”沈念亦是不甘示弱,“莫不是那府中有何事……抑或何人,能叫仲亭自舍前程、流连忘返?”

萧镇挑眉看他:“沈公子这会儿倒是伶牙俐齿,全无适才的可怜模样了。”

沈念赌气道:“仲亭若不帮我,我亦有法子去那太师府。”

话音一落,二人一时僵持,沈念知他一向多疑,现下不免后悔失言,便抿嘴回道:“我不会沾惹麻烦,亦不会叫你为难。”

见萧镇久久不答,他又急忙接道:“你从前便与我说过心中壮志,我既知你豪迈,又怎会信你萧镇会久留此地?你骂我势利也好、夸我重义也罢,总归我是相中你了,我现下便可立誓,愿与你共苦同担……不知仲亭可否信我?”

萧镇沉目而观,良久后才将视线放远:“我从前与你说了甚么?”

沈念眼珠一转,皱眉道:“我只要在你身旁便记不得许多,若是在外头,却保不齐会多嘴几句,要是不慎失言惹出了麻烦,只怕会连累仲亭……”

“沈公子这是在威胁在下?却不知萧某年少时胡言过甚么,倒叫沈公子这般在意?”

沈念脚尖蹭地,似在思量说些甚么才不叫萧镇生气,他思忖良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朝萧镇低声说道:“仲亭武艺不俗,骑射之术尤为在行,我依稀记得数年前我同仲亭往城郊狩猎,你弯弓一箭,便射了只大鹰下来。可你我下马去寻,却不见那大鹰的踪迹,我二人好一番找寻,才在悬崖旁找着它,原来它是挂在了崖旁枝干上。”

他说至此,抬眸望向萧镇,见他无有反应,又撇嘴接道:“那大鹰却有些本事,见有人上前来捉,竟是以鸟喙拔去断箭,又当着你我的面坠入悬崖。我二人都当它必死无疑,谁料不过几时,它又扑棱着翅膀自崖下飞上。你见之甚奇,同我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断喙弃羽日,一飞冲天时。’”

萧镇目光一冷,朝沈念缓声道:“看来娘未说错,我二人从前确实要好。”

沈念心中酸甜交加,委屈回道:“既然要好,仲亭总得帮帮我吧。”

萧镇冷哼一声,负手笑道:“谁说我不帮?太师府内还缺几名侍卫,沈公子若不弃,自去便可,萧镇绝不多拦。只是……你若去了府内,切不可任性多嘴,亦不可冲撞他人,若觉不自在,同我说了便好,我即刻放你出府。”

太师府副本加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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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章七:断喙弃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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