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闻言,看向路廿八身后身形颀长的俊逸男子,他背上赫然背着另一位玄衣少年。
“噢、噢噢。”妇女愣怔一会儿马上回神,看了他们一眼,应声完全打开,向村子里的某一处走去。
“俺们这条件不好啊,公子多担待啊啊。”
商时序并没有过多的情绪,闻言只是点头,目光看向室内。
“爹。”
“爹……爹爹……”
屋里哒哒跑出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身着粗布麻衣,男孩稍大,女孩儿怯生生地藏在自己哥哥身后,许是因为见到了外人。
“春生来,去把炕收拾收拾。”
“彩丫去倒碗水来。”
“好。”
少年抬眼好奇地看向商时序二人,拉着同样好奇往那边瞧的妹妹,听话地照做。
年纪小小,倒是听话。
……
“嘶……”
好不容易把上脉的老大夫,探着夜烬的脉搏,确实眉头紧锁。
即便是失去意识,夜烬下意识的防备能力还是极强,一旦有人靠近就会防备反击。
庆幸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夜烬对于商时序的靠近却并不会如此。
兴许是因为商时序一直的靠近都没有对他造成伤害,让昏迷神志不清的人在潜意识里认为是安全的?
但……也说不过去吧?
但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解释夜烬这莫名的情况。
商时序觉察到老大夫皱眉,看去:
“可是有什么不妥?”
“嘿……”
老大夫似是叹息般,看向商时序俨然一副看向不负责任的监护者的模样:
“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遏卫气的脉象。加之恶寒发热,头身疼痛,风寒之重。需以啊,祛风散寒为主,俟风寒消散,再行温经通络……”
商时序闻言顿了顿,抬眸看向老大夫浑浊的老眼。
这话术……
“……你家公子本就先天不足,又是受伤受寒的,好好的富家小公子弄成这样,你也不怕没办法交差嘿。”
老大夫自然而然的看向商时序,叹息摇头道。
商时序无言。
他看上去……就那么像这家伙的侍卫吗?
还有,见过哪家富家小少爷武功值那么高的?习武之人的经脉不应该能看出来的……
——不对!?
先天不足?
他……
商时序愕然看向躺在那里的夜烬。
老大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商时序如此,多半就是压根不晓得。
更加恨铁不成钢的半叹息半提点道:
“嗨哟,你这小侍卫咋当的喽,连你要护着的人都不晓得啦?”
“……先天不足?”
商时序半天才开口。
先天不足的人,是没办法习武的。
“脉细无力——可不就是先天不足,但胜在后天将养,否则啊,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喽。”
送走了开完药方的老大夫,商时序久久无法回神。
任谁现在被突然告知,那么一个内力深厚武功强悍的人……实际上是一个先天不足经脉根本没办法习武之人,甚至还需要后天将养才能勉强活下来的人!?
——这谁也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
“叩叩叩。”
敲门声将陷入回忆的商时序拉回,商时序抬眸,便瞧见了那位妇女端着煮好的方才老大夫开的药。
在那妇女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正好奇地往他那瞧。
“公子。”妇女缓缓进来,将声音压到最低,尽量确保不会吵到夜烬。
“这是方才李大夫开的药方。”
“多谢。”
商时序接过药,余光便瞟见了妇女手上的一道陈年伤痕。
那妇女似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自顾自地解释道:
“陈年旧伤了,让公子见笑了。”
“抱歉。”
商时序垂眸,嘴上说着抱歉,实际上,商时序内心却早已开始怀疑。
看伤疤……是飞镖才对……
但这么样一个偏远村子的妇女又怎么可能会受飞镖的伤呢?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目前来看,路家夫妇对他们并没有恶意,甚至还主动帮助他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路廿八呢?”
商时序抬眸试探询问。
“哦老路啊,他刚刚去送李老大夫啦,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嗯。”商时序垂眸仔仔细细给夜烬喂药,“实在叨扰,此事了结后,定会言谢。”
“公子言重了。”妇女盈盈笑着,神情带着农人的朴实善良,“俺听老路说哩,你们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应该的应该的。”
“咳、咳咳……”
商时序拧眉。
那平日里粉色的唇因为发烧却是极为苍白,但在刚喂下药之时,大部分褐色的药汁顺着精致的曲线滑落流淌,商时序忙用手帕擦干净,结果好不容易喂下去的一点却又在夜烬的咳嗽间流出。
剧烈的咳嗽声,让原本惨白的唇染了几分血色,脸上也越发红。
商时序的眉头越发蹙起。
他,从来没有照顾人生病的经历啊……
“我来吧……”
妇女见此,无奈笑着上前。
商时序刚要把药端去给妇女,却在觉察到夜烬的手紧紧攥着他衣角时怔住。
最后还是道:
“还是我来吧。”
“那……”妇女看着他们俩,突然有些懂了什么,笑吟吟道,“俺说,公子你来做?”
“嗯,多谢。”
夜深人静,整个村庄都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商时序倚靠在炕旁,垂眸看向好不容易睡沉的夜烬,思绪却久久不能平息。
今晚的一切都不对劲。
李老大夫的话术严谨考究,让商时序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宫内那些古板的御医。
路廿八看上去没什么可疑,但直觉告诉他这恰恰是最可疑的地方,而且他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
路廿八看上去没什么可疑,但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其次路廿八的妻子。
那妇人手上的伤疤是陈年的伤口没错,却是飞镖所伤,试问一个农家妇女,又怎么可能会受那么深的飞镖伤?
还有……
郁景。
先天不足。
是根本不可能习武的。
因为他们天生就脉细无力,其经脉根本没办法承受习武带来的内力。
但郁景不仅习武,而且还内力深厚,武功强悍。
从当时郁景破开厚实墙体就能看出来。
他内力之强悍,根本不简单。
所以——
他究竟是如何习武的?甚至还拥有如此强劲的内力武功?
最后,郁景当时喊的是,祀。
郁景当时摸到的似乎是他脖子上的狼牙玉挂坠,然后夜烬喊的是,祀。
莫非他知道……
商时序垂眸,眼下他不确定郁景究竟是敌是友,只知道,要想要干脆利落地解决,就是趁着对方此时势弱,迅疾下手斩草除根,避免以后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但。
商时序下不去手。
因为郁景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伤害他,甚至还救了他。
就连上次莫名对他痛下杀手那一次,用的却是受伤根本没办法使劲的手……
一个又一个谜团的出现,最让商时序捉摸不透的就是郁景这个人。
月色倾泻,仿佛一层薄纱般,轻轻笼罩着坠入梦魇,眉头紧蹙的人,以及被他死死拽着不放,倚靠在炕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