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路嫖的心上。
她从初中就开始在外地上学,那要照林竞这个逻辑看……
路嫖拨了拨手里的花,半晌没说话。
林竞这边也是犯难,即便检测结果出来证实了她的猜测,也没用。
谁能证明土地污染和水污染的问题和多年前开的胶厂有关?
但是这件事,目前倒还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疗养院的背后之人。说是两边为了争地闹的不可开交,可林竞总觉得林德真和那人的关系匪浅。
假设林德真买这块地是为了掩盖污染的事情,那依他的谨慎性格,竞争失败后就没再做什么弥补吗?脆弱的后颈就这么直愣愣地摊开在对手眼前吗?
这中间一定还有牵扯。
赵则希的行动力超强,不出两日就发过来了报告单。
事情和预想的没什么出入,那块地还真就有些问题。
现在就看这个专门“搞慈善”的疗养院是什么情况了。
林竞这边刚放下手机,路嫖就接到电话,说大伯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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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养出路赫垚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整天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的,这会子蹲在客厅角落里,没了平日的桀骜劲儿。而大伯母则坐在卧室里,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哭。
客厅跟遭贼洗了似的,东西这儿丢一点,那儿丢一点的。
本来推门时还有一丝怜悯情绪,可见到大伯那张臭脸的一瞬间,路嫖就收了圣母心。
“我帮你打110。”
“不用!”
“是不用还是不敢啊?”
大伯的眼神一变,扯着嗓子和路嫖吵吵。
路嫖看他这么激动,想必真是和那半死不活的疗养院有牵扯啊,可还没来得及套话呢,便听大伯母在卧室里摔摔打打的。
“那仁什么爱的精神病院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儿子一分钱都不会出的,不行你就遂了那丫头的意,把宅子抵了。”她摔砸着东西,从衣柜里掏出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
她嘴里说的那个精神病院,大概指的是仁心疗养院。
“你这是干什么?”事到如今,大伯还是那个死不认错的嚣张样子。
“不过了!不过了!我不跟你过了!”大伯母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在家给你当牛做马,你倒好,在外头给我搞外遇,现在更是孙子都有了!你是人吗你!”
路嫖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我的天,这是什么鬼热闹!
“你甭想再从我这儿捞走一分钱了!你儿子吃喝嫖赌,搭进去那么多,结果全让我儿子不明不白地填了这无底洞。我说孩子这些年给你的钱都去哪儿了,怎么平日随个两三百的份子还问我要,原来都流外头去了!要不是追债的上门,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真是好样的!”
“大伯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个死丫头,来看笑话的吧?”她一把推开路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自己去问他!”
林竞扶住路嫖,转头看向大伯母时,表情瞬间变得凶神恶煞,“哎我说,你个死老太婆,自己生活不幸福,把气儿往别人身上撒啊!”
……
几人叨叨个没完,路嫖听了半晌才晓得,大伯年轻时有个情人,藏了这么多年都没被逮到。俩人生了个儿子,在仁心疗养院做会计,以前就有些不良嗜好,近几年更是猖狂,迷上了赌/博。
大伯一直扯谎说自己在疗养院有投资项目,其实是在搞钱给他擦屁股来着。
路赫垚的跨国电话打过来,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不满,原来这些年的严父形象并不是他的真实面孔,而他真正爱孩子的时候,是连兜屎的尿布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帮忙清理。
原以为大伯和疗养院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交易,应该是个突破口的,没成想这遮遮掩掩的背后,居然是这么狗血的秘密。
怪不得上一辈的父母整天担心孩子们在外头瞎搞,原来是他们老辈子的八卦足够炸裂。
路嫖最后还是报了警,人在酒色财气面前,自制力还是太差了,一个赌/徒,走投无路的时候,那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大伯知道后,气的要和她家断绝来往,而且光在群里喊话还不够,人直接奔回村里,找什么宗族爷奶的告状去了,阴阳她这个好侄女把人往绝路上逼,哭诉他现在走投无路,只能卖老宅了。
路嫖原想着大伯才是不占理的一方,任凭这巧舌如簧的,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她还是低估了这群老不死的下限。
什么狗屁的人情宗亲,居然问责起她的为人处事方式,还骂她六亲不认,甚至扬言要把她踢出族谱了。
那她可真是谢谢他们了!
路岩山这个没根骨的,给王炸四个二,也能打的稀巴烂。明明他才是被骗的受害者,结果长了张嘴愣是不会说。
路嫖回到老宅的时候,他还正在给什么爷的奶的沏茶。院子里坐了一堆老头子,旱烟味儿直冲天际,一推开门,还以为是岗上有人在点火放荒呢。
见路嫖回来,路岩山先把人拽了出去。
“你不是回你的苏市了吗?”
“谁跟你说的?我钱还没要回来呢。”
“你要什么钱!我这好不容易才稳住局势。”
“你稳个屁的局势啊!”路嫖打断他,“吃错药了?不是前两天恨得要死,叫我问大伯要帐的时候了?”
路岩山刚要斥责她说话的语气,但转念一想,她也不是头一回对老子这么不客气了,说了也没用,只能切入主题道:“那现在跟之前情况能一样吗?”
路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示意他继续放屁。
“现在属于是你大伯家破人亡,可怜得不行,我还能继续咄咄逼人吗?你让村子里的人怎么看咱们一家?你大伯也说了,这三十万又不是不还了,而是他现在真没钱了。他还在你七爷跟前发誓了,说打零工捡垃圾也给还上。你说都这样了,我还能咋办?”
“切,我真羡慕你,脑袋空空的,这辈子稀里糊涂地也能凑个圆满。”路嫖不屑地笑道,“这世道是谁可怜谁会哭,谁就有理吗?他发誓值几个钱啊?欠条呢?说后半辈子还账,他还有几年活的?万一死了怎么办?直接成无头债务了?还有那个七爷,多大岁数了,前些年不还脑溢血送医院抢救了吗?这个才是标标准准,随时随地都能死给你看的。”
“你看你说话都不避谶的!”
“我避什么谶,人家那誓言都发的梆梆硬,八字强的要死,还怕这个吗?那群老不死的,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当上正义判官了,实则屁股歪到太平洋去了,也就你信他们真为咱们这一大家子好。三十万啊,那可不是三块钱啊,你说给就给啊!那今天要是大伯欠七爷三十万试试呢?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个蛋呢,早舞着锄头镰刀上去了。你也是搞笑,不就是不平衡我单给我妈没给你吗?现在搁这儿恶心报复我呢。真从你养老金里头扣三块钱出来,你也跳!”
路岩山瞬间哑火了,音量都小了几分,“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人家都把我架火上烤了,说亲兄弟出事,年近半百闹离婚,咱这一家不帮衬还倒添乱。”
“我真服了你了,长嘴巴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起开!”路嫖把人推走,自己迎了上去。
其实路岩山心里那点小九九,她门儿清。这人不是不会辩解,而是不愿意做坏人,担骂名。叫女儿在前头冲锋陷阵,无非是打心底里觉得女儿跟自己不是一家人,早晚嫁出去,到时候一了百了,悍妇的骂名跟自己一家子扯不上半点关系。做老爹做到他这份儿上,可真是够负责的。
“听说你们商量着把我从族谱里除名啊?那正好了,我直接给自己单开一页,当老祖宗去了。”
大伯之前被呛得干着急直冒烟,这回学聪明了,闭嘴让别人上。
可路嫖也不想车轱辘话地跟人扯皮,直接零帧起手,抢在老头子张嘴前发言,给老头子憋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咱们废话不多说,直入主题。我的诉求很简单,叔伯几个商量好,把祖宅卖了,然后大伯给我还钱,一次性还不上的,打欠条,按照正规的来,写清楚还款人,还款截止日期,还有利息,一切都遵循银行的标准,不然我连你一起诉!告你涉嫌欺诈!”
“你这孩子,还掉钱眼儿里认真上了,你把你大伯一家搅得鸡犬不宁,还不够啊!现在是……”
“打住!他家破人亡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搞了这么一出。但我钱没了,确实是因为他!不要说什么一时鬼迷心窍,都是扯淡,他怎么不在大街上随便拉个陌生人骗啊!不就是在这儿等我呢,忖着里外亲戚的,不好逼得紧了,所以说他是预谋犯案也不为过。还有,真论感情的话,我也有的说。他这三十万一骗,先搞的我家宅不宁,我妈为此还进医院了。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得找他要债。至于你们说的什么六亲不认,我需要特别纠正一下,包庇黄赌毒,也要进去蹲两天的!”
路嫖从怀里掏出录音笔,继续说道:“我话说到这儿,谁赞同?谁反对?谁还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