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战狼人想学魔法 第11章 Chapter11 缄默者

「卡……」

「……哩。」

「卡沃伊！」

惊醒。

我弹射而起，辛勒被吓了一跳，跌倒在地，古斯塔乌被他压在身下，大喊快滚开。

「什么……什么情况？」

辛勒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指了指我。低头才发现，手中躺着一根树枝，普通的大小，普通的长短，甚至和我印象里模糊的“树枝”形象完全一致，纤细的树枝顶端带着两片萌蘖。我含混地应了一声，才想明白这就是刚刚呼唤我的那位。

不过……

「是从树上摘下来的？」

「嗯，摘的。」

反倒是旁观的古斯塔乌接上了话。他刚刚一直在旁边，或许是做梦的我做出了类似辛勒那样的举动，自己摘了一枝还带着萌蘖的树条。

「听说这里的树木是世界树的化身，摘了可不得了吧？」

辛勒饶有兴致地问，不料天才少年从鼻子里哼出气来。

「比起这个，还是先担心一下那些老古板们会是什么反应吧。」

「教师？这个不行吗？」

「不让你退学就谢天谢地了，这可是损坏世界树。还有辛勒，你的水也不是什么会被夸奖的魔杖，你最好先做好被找茬的准备！」

辛勒拖着嗓子发出烦闷的声音，古斯塔乌则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如果我没记错，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还没超过三个小时，令人感慨。但除了为这份社交能力感叹以外，或许我还有些苦恼，甚至是现在的我与辛勒，也远没有他们两人看起来那么熟悉。

对我来说，交朋友是一件延续终生的事，起码相处一年之后，我才会开始考虑将对方纳入友人的范畴。但并不是说在这之前我就不会对对方释放善意，只不过做事总会留点余地。或许我的观察期太长了。

古斯塔乌似乎往我这里扫了一眼，但也只是说了别的事。

「不过好消息是梅勒女士善解人意，她会理解的。」

正如古斯塔乌所说，梅勒女士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回到学院，她在了解情况后，便收下了我与辛勒的魔杖，并嘱咐我们之后时不时去乌利老师那里看看情况，古斯塔乌会告诉我们办公室的位置。

我与辛勒一起行礼表达谢意，便打算退出去梅勒女士的办公室。

「等下，」梅勒女士喊住了辛勒，「进入魔杖林的机会只有一次，你选择带回了水，就要承担可能无法拥有魔杖的准备。」

对出乎意料的话，辛勒面上的表情不过一瞬便放松，反而绽开成某种略有自满的笑意。

「放心吧，梅勒女士。就算乌利老师不会，我也会自己找办法的。」

面对他超乎寻常的从容，梅勒女士笑了，小麦色的眼睛里尽是欣赏。

「我很喜欢像你这样喜欢挑战的孩子。」

再次地，古斯塔乌说的完全正确。

梅勒女士柔和地说可以去图书馆的三馆，或许那里有辛勒想要的答案。

将门关上，我与辛勒前往第三馆，在茫茫书海之中寻找有关魔杖与革伊鲁森的书籍。

《杖与魔素》

《革伊鲁森之行》

《科普丛书：革伊鲁森》

《制作魔杖的三百二十七个步骤》

《世界奥秘：掌握魔杖的革伊鲁森》

《魔杖结构原理从入门到精通》

《世界魔杖鉴赏——七大缄默者的魔杖》

净是些没什么区别的名字，从外观上也看不出好坏。鉴于我与辛勒对魔杖还没有最基本的认知，于是先随意挑选了一些。

等我和辛勒将这些书叠在一起，书堆已经高出坐着的我们半个头了。辛勒从书堆上取下《杖与魔素》，我则抽出《世界魔杖鉴赏》。真正要找知识的是辛勒，我只是坐在这里陪他，顺便帮忙留意一些可能有帮助的点，既然如此，选择偏门一些的书籍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书籍的发售时间是五十年前，受莱伊雅斯的影响，我在阅读时会先看这本书的发售详情，或许这对学术研究来说是个好的习惯。

书中说，缄默者之杖是开国以来便代代相传的宝物，拥有普通魔杖无法匹敌的储魔量与适应性。但每一位魔法使在成为缄默者之前，都已经拥有了无可替代的伙伴。因此，不少缄默者并没有使用赐予他们的魔杖，甚至有拒绝接受的记录，而这本书里除了缄默者的官方魔杖之外，这本书还会介绍陪伴缄默者成长的、真正的魔杖。

粗略看过便能发现，缄默者之杖并没有固定的属性，只不过依据魔杖本身的储魔量与魔力输出的速度，有着偏好的属性。例如输出速度快的缄默者之杖，适合火或是风的攻击魔法，储魔量大的魔杖则适合光或水元素的回复魔法。

但这些内容已经听古斯塔乌和梅勒女士说过，不如跳到缄默者之杖的内容。

蓦地，我的手顿住了。

我慢慢地翻回几页之前，试图找回刚刚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本该在我的心里，成为这次游学的秘密，我曾有个老师，我并不是独身一人，我曾认为拥有这个秘密可以克服一切困难——我突然不那么肯定了。

缄默之冰，莱伊雅斯·埃尔夫，拥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不被承认的精灵王室血脉。

我甚至没有一本书更了解她。

或许是我故意忽略了太多。我没去想过为什么身份高贵的坎斯拉贵族们挤破了头也想拜入她的门下，也没想去想过为什么她的血里会有沉寂的魔力，甚而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在每个月固定的时间里去往某个地方开会，带回一叠厚厚的文件，随后埋头在书房里不吃不喝。

原来她是肩负一国重任的缄默之冰。坎斯拉是神权和王权分庭抗礼，神权占据优势，而缄默者则是神权代言人。

后续的事我已无心再想，若是他人，或许会抱有愤怒或是不甘，但我不擅长对莱伊发火，现在只有疲惫。

同辛勒告别后，我独自去往训练场，那里是唯一可以自由施展魔法的森林，只要登记名字就可以进去。

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训练场被树荫覆盖，我找到角落，躺在草地上，自由地卷起风团或是水花，火焰或是泥点，空耗着魔力。

这些暴虐的、愤怒的魔力，会在我情绪波动时趁虚而入，令我喜怒无常，涌现杀欲。同时，它们像一直在体内沸腾的液体，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唯有抚摸莱伊留下的木花时才会舒解几分，流走反而会令我感到舒服。

无数的魔素团在我身边不断涌现，消散，如此反复。视野中的森林明灭不定，疏枝残月，我恍然瞧见伊利安的森林。它在回忆中褪色。

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们，无论是莱伊雅斯还是梅丽，都没对我说过真话。

原来我也没有被认可过。

猝然出现的巨大水球一下泯灭，我猛地回神，发现手腕处的血镯正闪着莹莹的红光。

力气像是和魔力一起被抽走了，仅仅是一刹那，冷汗浸湿了全身，就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若是刚刚水球爆炸，方圆五十英寸的树木都会被掀飞，更别提站在这里的我，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很小。

平静的表象崩塌了，原本麻木的屏障被这枚水球砸破，痛苦与悲伤狂涌而出，烦躁的心情几乎要将我撕碎，令我无地自容，只能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我听不清自己在嘶吼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缓和下来，我只知道不这样的话，心脏就好像就要撕裂了。

我大哭不已。

尽管脑袋里浑浑噩噩，我依旧无法停止自怨自艾，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月圆夜，我完全被情绪掌握了。

实际上，自从知道要离开莱伊起，我的情绪就一直不是很好。

我知道这件事，却没能采取行动，总以为拖延就是消化。这些低落与沮丧几乎要令我回到被莱伊捡到之前，那些暗无天地的日子里。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觉得自己被莱伊抛弃了。

我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实际上莱伊并没有抛弃我，也给了许多她能给的爱。只不过我在她面前总是像个固执的孩子，只因为其中没有自己想要的，便嚎啕大哭，还是个懦弱的孩子，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放手，最擅长的是逃避。

就像我不想离她而去时，理智告诉我，为了她我也必须离开，但感性说，好像怎么选都不对。感性总是后知后觉，直到失去才发觉曾拥有。

无力改变的现状令我疲惫不堪，来到学院之后处处都是我与莱伊不曾熟悉的证明。她其实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冰霜魔女，我却还执着地要当只属于她的弟子。

连自己都知道，我的固执简直是荒诞不经，也正是因此令我痛苦不已，无法消解。

我不是莱伊眼中乖巧懂事、唯一的缺点只是固执、不够坦诚的好弟子，我是无法自洽的人，渴望有谁能成为我的救命稻草。我渴望莱伊。

原来我一直在如此依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