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杞将一张黄符塞进女子手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青。”
“他暂时不会醒过来,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相信我,阿青。”
说完,她匆匆离开房间。
在下楼梯时听到第二个拍得手的人正上楼,她闪身躲进楼梯旁边的一间空房,听着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竟刚巧停在她躲的这间房门前。
她后撤一步,跃上床隐进床幔之中,房门紧跟着打开。
小厮将绑在椅子上的女子抬进来,然后是富商进来,小厮离开将门关好。
陶杞从床幔中探出一双眼睛查看,后赶紧收回来,那富商正脱着衣服朝床走过来。
然后一屁股坐在床沿,离她一寸之间,她火速又是一记手刃,富商直接倒在床上。
陶杞满意地拍拍手,倒省得她搬了,晕了的人死沉死沉的,搬得太费劲了。
转头和悠悠转醒的女子对上视线,又是一套和对阿青时一样的流程,陶杞留下那一句:“他暂时不会醒过来,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相信我。”
闪身离开房间。
下楼发现陈霁仍未回来,她又重复前两个的操作将后面几个处理好,拍卖会终于暂停,迎来中场休息。
但是仍然有木轮车的声音传来,陶杞盯着木轮车出现的方向。
这次出现的不是木箱,而是直接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
而且不是女子,也没有被迷晕。
是阮郎。
阮郎嘴中被塞了布团,四肢被手臂粗的麻绳死死绑在椅子上,正被推上戏台。
戏台上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中场杂耍!大变活人!”
台下有人不满的质问:“我们来这儿可不是看大变活人的,街上杂耍就能看到,有什么稀奇。”
“客官说笑了,红院的大变活人自然不一样,今日的是男人大变女人!我亲自给各位大人变这戏法。”
阮郎被推上台,衣服被随意剪开,露出的身上各种殴打的伤痕还有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台下众人马上兴奋起来,身份和富态的脸不容许他们做出太夸张的表情,一个个肉笑皮不笑的看着台上的阮郎,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掌柜拿起一把西北常见用来拆卸羊肉的肉刀,喝一口酒喷在刀身上。
阴笑着对不断挣扎的阮郎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是想当女人吗,今日我就圆了你的梦,让你好好体验体验。”
陶杞正准备前去阻止,陈霁突然返回,端着一盘茶点回到知县旁边,中指弯曲轻叩扶手。
两下,否。
而后俯身上茶,丝毫看不出异常。
知县突然开口:“这成何体统,晦气!本县今日不想见血,这戏法留着日后再演吧。”
掌柜闻言,眼神纠结,最终还是放下手中肉刀,向知县赔不是。
陶杞提起来的心渐渐回落,却有一名富商突然开口:“既然戏法变不了,不如也当做今天的拍品,各位,如何呢。”
有人起哄:“看上了啦。”
掌柜的转念马上又笑起来:“甚好甚好。”
场面瞬息变换,知县正准备等陈霁下一步指示,却发现陈霁已经离开。
陶杞看着陈霁一步步走过来,转身重新并肩站在她身侧,轻如竹风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交给你。”
陶杞点头一笑,看着场中那名提议的富商顺利拍下阮郎,并和前几人一样上了二楼房间。
她尾随潜入劈晕,将阮郎解开。
“多谢真人。”
陶杞些许意外:“如何认出我的?”
“陈大人的眼神,太容易认出来了,根据两位身高便能猜出来,另一位便是玄凡真人。”
陶杞正在心中思索是否是她的身高太突出,阮郎突然跪下:“还请玄凡大师和陈大人能救救山姨,还有被拍卖的姑娘们。”
说完,重重两个响头磕下。
她上前准备将其扶起,却突然被身后一股力道扯到怀中,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掌覆上她的双眼。
“穿上。”
是陈霁的手,是陈霁的声音,是陈霁的怀中。
陈霁很快放开她,她再看到阮郎,原本破碎的衣衫外又裹了层衣裳,遮住露出的身体。
陶杞无奈的尬笑一声:“哈,我原本没注意到的。”
心里回味了一下刚刚怀中坚实的触感,似乎是为了掩盖不知从何泛起的涟漪,她装模作样揶揄:“这和本案无关,陈大人倒是关注得挺细。”
阮郎眼中惊恐未退,却也瞧出两人的气氛,无奈出来打圆场,拱手道:“是阮郎疏忽失礼,实在对不住。”
陶杞摆摆手将话扯回正事上:“你可知山姨和姑娘们都被关在哪里?”
“她们应该是被关在红山院内。”
阮郎凭着回忆踟蹰道。
陶杞拧眉不解,这些姑娘从被关的地方推上台很快,更像是就在这红院内。
身后一直未说话的陈霁突然牵着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她想陈霁应该是听了阮郎的话,有了新发现,任由他牵着。
身后阮郎的声音恳切:“阮郎请求二位大人能快些将她们救出来,那个畜牲竟要将山姨拍卖掉!”
重新回到天井的红纱外,拍卖还未开始,富商们像在聊喝酒一样聊之后的拍品,陈霁没有停下脚步,拉着她继续走。
“我找到的地方是一面墙。”
陈霁说着他刚刚尾随小厮的发现。
“不过,背后应该有暗房,藏在红山院和这座院子之间。”
“所以阮郎凭感觉推测才会说在红山院。”
陶杞补上后半句。
她想到昨晚,从红山院出来后她沿着院墙外的小巷走,却突然出现转弯。
或许,这便是暗房造成的。
任由陈霁拉着,敏锐地避开小厮下人,却突然停下。
他们仍站在廊下,不敢贸然走到廊道以外的院中,因为不知从何处开始,二楼窗边多了人看守,他们只能在廊道的遮挡下避开这些不断巡逻的视线。
陈霁指指不远处廊道的尽头,是廊道的尽头,与院墙的链接处,完全暴露在二楼看守视线之下。
红纱幔帐间,隐约能看到有人把守在空无一物的尽头。
在没有找到山姨众人时贸然暴露非常不妙,会将她们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陶杞飞快的思索着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突破看守前去查看,数个方案在脑海中推演、排除。
“我躲进木箱子里进去。”
陶杞说出她的办法,眼神坚定。
陈霁似乎想拒绝这个办法,他低头看着陶杞的眼睛,眼神晃动,停顿片刻说:“我去引开他们。”
分工结束,陶杞藏身在廊道一处阴影中,陈霁则离开,两人静待推木箱的小厮回来。
不多时,滚轮声响起。
两名小厮推着箱子从天井中出来,拐了一个弯后,陈霁出现,不知和他们说了什么,两名小厮离开。
陶杞瞅准时机打开木箱钻进去,蜷在椅子上放低呼吸。
很快,箱子外传来小厮折返的脚步声,紧接着陶杞感觉木箱开始移动。
她透过箱门细如发丝的缝隙往外看,几经弯折,木箱停在廊道尽头,可惜缝隙狭小,她看不到旁边看守在做什么。
不过片刻,她感觉木箱被抬了起来,从小推车上移到了另一个平面上。
她透过缝隙看到平台在晃动,似乎是悬空的,木箱也跟着平台在晃动。
“这木箱怎么这么沉?”
搬运木箱的小厮突然开口。
陶杞袖中师兄给的匕首蓄势待发,对准随时可能被打开的箱门。
她听到一名站在箱子侧边的小厮走到箱子正前方,停下站定,看着木箱。
“是有点沉,和装着人差不多。”
另一名搬箱子的小厮附和。
陶杞呼吸逐渐放低,隔着木箱盯着面前的小厮,她看着小厮的手逐渐抬起来……
“行了,掌柜的不让打开柜子,你们要干嘛?”
新的声音响起,是一直没开口的看守。
“站远点,别碰倒了。”
看守的声音落下后,是绳索滑动的声音,陶杞感觉到正在升高,她看着木箱前的小厮逐渐比她更低,直到她能看清小厮的头顶。
平台带着木箱升起来了。
直到她看到院墙的顶端,木箱突然被从后面推了一把,猛烈晃动。
她没有预料到,猝不及防间脑门磕在木箱上,然后木箱飞速下降。
失重感让陶杞一瞬间没有把握好平衡,从椅子上摔下来。
没有时间给她爬起来,失重感已经消失,箱子重新落在地上。
她透过缝隙往外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袖中的辣椒粉早已准备好,等箱门打开就会被挥出去。
可是门迟迟没有打开;
好像被遗忘了一样。
紧绷状态下,她被一股血腥味唤回神,这是自从进入到这个空间后她唯一获取到的信息。
血腥味,人的血腥味。
陶杞不再坐以待毙,她将匕首握在手中,轻轻将柜门推开一丝。
缝隙变大之后,她终于从一片漆黑中分别出些许不一样。
地上有水正在蔓延,快要蔓延到木箱跟前。
她盯着慢慢流过来的水迹,察觉出不对劲,这“水”太过浓稠,靠近带来更重的血腥味。
是血。
水迹终于蔓延到柜门前,她用匕首轻沾一点放在鼻尖闻,更加确定是血。
陶杞将柜门又推开一寸,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符团成团掷出去,纸团落地的声音近乎没有,是砸在水面上了;
或者说,血中。
陶杞将半扇门直接推开,先将椅子推出去,椅子失去平衡侧翻,却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像是被什么垫了一下。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终于看清椅子下的轮廓,是一个人;
一个伏面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血迹便是从这个人身下蔓延出来。
陶杞借椅子做掩体从柜子中出来,周围逐渐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这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宽不足一丈,约半丈左右;眼前便是高墙尽头,另一侧被木箱挡着看不到;头顶是浓密的树叶,两侧院内种的树密密麻麻探出来,遮盖住甬道顶部,也挡住这个甬道的存在。
陶杞探了探躺在地上的人的鼻息,死了,尸体还有余温,刚死没多久。
她侧身在木箱后探头看另一侧,不远处又有两个人躺在地上,再远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上前查看两人,发现同样是刚死不久。
陶杞谨慎缓慢的往前摸索,终于找到一盏掉在地上的烛盏,不远处找到火折子点燃,照亮眼前的甬道。
一眼望去,远处堆积的尸体更多,没有活人的气息。
陶杞挨个探查,发现都是刚死不久。
大概分为两拨人,一拨和红院中小厮一样的穿着;另一波,或者如被装进木箱推出去的人一样薄纱装扮,或者一身破旧衣服长时间没有换洗。
从尸体痕迹推测,这两拨人发生了争斗,形成眼下这幅局面。
应该是刚发生不久,许多尸体尚有余温。
陶杞走到最大的尸体堆前,一个不漏的翻找,发现全部都已经咽气了。
一直走到甬道另一端尽头,一个尸体引起她的注意。
尸体是一名女子,身上同样沾染许多血迹,靠卧在墙角,同样身着薄纱,说明是被当做拍品之一。却和其他有些不同,这位女子的面容能明显看出来岁月的痕迹,称得上风韵犹存的妇人,相比于其他不到二十岁的青涩姑娘非常特殊。
陶杞走上前蹲下,伸手探向此人手腕脉搏,此人苍白的眼皮突然掀开,决绝的眼神在看到她的脸之后染上疑问,警觉依旧。
“你是谁?”
女子虚弱的问道。
“锦衣卫玄凡,前来探案。”
陶杞反应很快,一颗定心丸喂下去,让妇人安心。
“红山院老板,红山。”
妇人手撑着地面勉强将歪斜的身体支起来,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