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晋水微澜 > 第18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晋水微澜 第18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作者:梅霞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5 14:47:49 来源:文学城

2 断 案

皇帝司马炎头脑发热、突发奇想的一次“壮举”,引得整个朝野上下阿谀奉承之声不断,恭维溢美之文纷至沓来,可是这众多的诗文当中,唯有鲁郡公府呈上的,潘岳提就的这篇《藉田赋》,最是上乘之作 ,扬葩振藻、文采绝佳、如行云流水,令人拍案叫绝。

司马炎在见到这篇赋文后,也是喜欢得如获至宝、赞美有加,觉得此文抒情达意、正合他心,便俯身寻问殿下的贾充,“爱卿,此赋是何人所作呀?”

贾充忙上前几步,躬身跪地,“启奏陛下,此文乃是臣举荐的河阳县守潘岳所作。”

“潘岳?这名字好生熟悉,可是那年进到晋王宫向寡人父王求情,请求释放嵇康家人的潘岳?”

“喏,陛下所言极是,正是此人。”贾充颔首诺声答道。

“哦,看来此人还真是个人才,且很有胆识。”听司马炎的口气,对潘岳的印象应该还算不错。

“陛下,这潘岳不但文才拔群,胆略过人,而且清正为官,勤于政务,他自上任以来,把河阳县内治理得井然有序,焕然一新,似这等青年俊才,可是我大晋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嗯,寡人知晓了,就让他在河阳先历练些时日,再以观后用吧!”

“喏,陛下。”贾充答诺一声后,便恭谨着面容起身退回朝班。

洋洋洒洒一篇《藉田赋》虽令潘岳声震朝野,才华彰显,却并没有给他的仕途带来任何的起色,他也没有因此而得以升迁,反倒是木秀于林,无辜招致风摧雨打,遭到了一些素日与贾充貌合神离的大臣们的无端嫉恨,无端成了一些人刻意猜疑、排斥、耿耿于心头的对立面。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命运大致会如此,潘岳惊艳洛阳道、风靡上巳节,被众人争相围睹的美名,注定了他不可能等同于别人心中的默默无闻。潘岳在太学独领风骚的文才和拔乎其萃的真知与灼见,注定了他不会是别人心中甘愿庸碌一生之人。潘岳敢于在刑场上为嵇康振臂高呼,敢于独闯晋王宫,义正词严面对司马昭,更是注定了他不会是别人心中安于乱世、逆来顺受,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血性之人……而这样的人、这样的潘岳,偏又正当风华年少,即使他没有自骄,没有招摇,但他的“过分完美”就已经成了他的“过错”,成了别人“见不得他好”的理由!

然这些背后的文章,这些别人背地里对他的看法与妒忌,却不是此时的潘岳在着意考虑的,他如今心内装着的,就是能够好好地当好河阳百姓的父母官,好好地为河阳的百姓做些有利的事情,还有就是,好好地照顾好自己的爱妻,因为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潘岳的内心一直都在欣喜着、渴盼着自己的孩子呱呱坠地,自己当上父亲的那一天的到来。

“容容,你一定要小心地保养好自己,小心地保养好咱们的孩子!”潘岳晚饭后,回到卧房,看着妻子越来越浮肿、越来越疲惫的容颜,觉得很是心疼。

“檀郎,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把咱们的孩子好好地生下来,好好地养大。到那时,我们便总是能够听到一个小生命奶声奶气地唤你爹爹,唤我娘,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杨容姬总是笑语柔声,百般的惹人怜爱。

“嗯,是啊,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容容,今年开春,我已带着百姓把能种桃李的地方,全都撒上了种子,嫁接上了秧,等到三年两载之后,估计河阳县内的春天,必将会变成一片桃李的花海,到时候,我就带着你和咱们的孩子一起去赏桃花,游田野,可好?”

“当然好了,檀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有你陪着我,无论去到哪里,我都会很高兴。”

“容容,你真好!容容,我想在咱们县府的花园之中,也种上些桃李,再挖上一口井,用来灌溉浇花用,不知你可否愿意?”

“我当然是愿意的,檀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容容,此生能有你相伴,真是我的好福气!”潘岳说完,便弯下腰去,轻轻地从座位上搀扶起自己的妻子,一直把她扶到床边,让她歪躺在床榻之上,“容容,你好生躺着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你,同你说话,你还要不要再吃些东西,我吩咐餐堂给你做,你不要太累自己了,保重身子要紧!”

“好啊,檀郎,不过,我晚饭已经吃得很饱,就不用再烦劳他们了,檀郎,有你陪着我说话才是最好的。”杨容姬在潘岳的扶住下,慢慢地侧身躺到了床榻上,脸朝向自己的夫君,目光中充满着柔情无限。

“好的,容容,那我以后无事之时,就总这样陪着我的爱妻、陪着我的孩子说话,可好?”潘岳笑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抚触着自己娇妻那嫩白、秀丽的额头,万般爱怜地对着她说道。

“好啊,檀郎,那正是我最最渴盼的事情呢!檀郎,我是不是变得很丑?”

“没有,容容,你怎么可能变丑呢?你在我眼里总是很美的!容容,你怀着孩子,身子本来就累,不要胡思乱想,你就这样好好歇着吧,让为夫我来给你吹奏一曲胡笳听,可好吗?这胡笳本是北方边族的一种乐器,还是我在太学读书之时,同窗室友刘蕃所赠,我曾向他学习吹奏,但我只刚学了些皮毛,希望你能喜欢。”潘岳说着,便起身走到了外间屋,从一个柜子里取来了在太学临分别时,刘蕃特意送给他的那管胡笳,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妻子的床榻边,认真地、深情款款地为她吹奏。

胡笳的乐音听起来很美,悠扬婉转、抑扬顿挫。窗外的月光看起来也很美,皎皎袅袅、静谧安详。而屋内榻上杨容姬的内心则是更美的,满溢着甜蜜的馨香。她一直就是这样幸福地笑着、看着自己的夫君潘岳,侧耳倾听着潘岳为他吹奏的那别样优美、传情的胡笳的乐声……有这样如诗如画、俊逸潇洒的夫君相伴,有这样情浓似海、心心相印的夫妻情相随,杨容姬觉得自己好感动、好满足,与君结发为夫妻,从此恩爱两不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能够遇到一个对自己如此真心实意、一往情深、爱恋眷顾的夫君,能够遇到潘岳,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万事皆可无所求矣!

“夫妻恩爱生死同,兄弟情深悲欢共。”夏侯湛出征回来途经河阳,听闻自己的义弟潘岳已在此地任县守,想到他兄弟间彼此又已然很久的时光未曾相见了,甚是挂怀,于是便风尘仆仆地竟自来到县守府上,看望潘岳。

征途上的沧桑,战场上的疲倦,多多少少地还写在夏侯湛那张英俊却略带惆怅的面上。

“兄长平寇得胜归来,弟本应当早去看望兄长,怎奈弟未成行,反劳兄长前来看弟,真乃弟之过也。”潘岳见到义兄夏侯湛后,先笑着躬身一礼请罪,继而便高兴万分地拉住夏侯湛的手,兄弟二人亲亲热热地进到后园的厅堂叙话。

“贤弟说哪里话来,你我弟兄根本勿需如此客套,是愚兄听闻贤弟已然成家并到了河阳任县守,故而回返许昌途中特来看望贤弟,贤弟如今燕尔新婚、伉俪情深,愚兄冒昧前来,还怕打扰了贤弟夫妻团聚呢。未知令弟妹是谁家府上的千金啊?莫非贤弟已然寻到了嵇中散的女儿?”夏侯湛与潘岳在厅堂分宾主落座之后,话语客气委婉地又问到了墨菡。

“她本是荆州刺史杨肇大人之女,至于墨菡,唉,我已经……我已经再也没有她的任何音信了。”自从婚后,与妻子杨容姬恩爱情深、同德同心,潘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把墨菡给淡忘了,但是当他听到夏侯湛提问起墨菡时,才知道自己的心内依然会痛。

“哦,……”夏侯湛满面释然地“哦”了一声。

“圣莲,你马上去到后房告诉少夫人,就说我的义兄光临家中,请她过来拜见一下。”丫环圣莲和竹青来厅内端送茶水和果品时,潘岳随口便吩咐圣莲,赶紧去请自己的妻子杨容姬来至前厅,拜见他的义兄夏侯湛。

“是,……”圣莲答应一声便跑去了后园。

杨容姬早就从夫君潘岳的口中听闻过他的这位义兄夏侯湛,而且听得耳畔都已经快要磨出茧子来了。在潘岳口中,他的这位义兄总是很完美、很高大。

杨容姬拖着沉重的身子迈步走进厅堂时,潘岳早已起身来至她的近旁,伸双手扶着她,夫妻二人一起又给义兄夏侯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夏侯湛见状,慌忙起身摆手言道,“勿需多礼,勿需多礼,弟妹且请一旁落座,千万小心!”

“妹早就从安仁口中闻听过贤兄之美名,今日贤兄来至家中,我夫妻定当好好款待!”杨容姬话语亲和有礼,面带羞涩的微笑。

“多谢弟妹盛情,看弟妹身子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后房歇息吧,愚兄与安仁略叙一下离别之情,也就要早早地返回许昌了。”

“贤兄难得来至家中,怎可匆匆就走,已然快要午时了,我即刻就去吩咐厨下,让他们为贤兄准备午饭,……”杨容姬的身子确实不方便跪坐,她在离开厅堂之前,还特意诚恳地挽留着夏侯湛。

“对呀,兄长,愚弟略备美酒,为兄长接风洗尘,你我弟兄定要好好畅叙一番,不醉不休!”潘岳将身体挡在厅堂的门口,一边吩咐着长兴也去催告厨下,赶快准备丰盛的午餐,一边即恳挚地笑着把夏侯湛拦回了他自己的座位。

“那好吧,承蒙贤弟和弟妹盛情,愚兄就不再推辞,正好愚兄还有好多心里话,要和贤弟一起畅谈畅谈。”潘岳夫妻再三款留,令夏侯湛却之不恭,便只得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定。

“兄长,弟听闻,兄长在随着汝阴王大军攻打祸乱边疆的鲜卑秃发树机能之时,屡立战功。朝廷已加封兄长为平西将军兼领冀州军事,未知兄长此番前往许昌,可是要去接着嫂夫人,一同去到冀州任上吗?”酒席宴上,潘岳首先起身,举杯敬向夏侯湛。

“哪里,贤弟,击退那树机能,完全是汝阴王指挥得当,三军将士之功,我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况且我本无心升迁,去出征打仗,也不过是想为边陲百姓尽些微薄之力。故而我已推掉了朝廷所封任之职位,照旧还回许昌做我的许昌县守。”夏侯湛话语淡淡,表情淡淡。

“兄长,弟多有不解,记得当年在太学读书之时,兄长是何等雄姿英发、志存高远,如今兄长这般年轻便立下如此之赫赫战功,却为何要甘心退却,依然回到许昌任一县之县守呢?”潘岳的眉宇间闪过片片疑云迷雾,疑惑难解地停住了自己手中的杯盏。

“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在许昌为官多年,已对许昌有了很深的感情。”夏侯湛话语虽扑朔,但意味却很深沉。

“哦,看来兄长果真是个颇重情意之人!……”潘岳抬脸静静地看了夏侯湛一会儿,见自己的义兄依然还是那样的英姿倜傥、气宇盖世,却不知为何,面上总是比往时多了一份看似浅淡,却又深挚得仿佛永远都难以挥去的哀伤。

“贤弟,愚兄真是羡慕贤弟夫妻,鹣鲽情深,伉俪贤美,而且看样子时隔不久,贤弟就要当上父亲了,愚兄祝贺你!来,我们干了此杯!”夏侯湛面上带着微酣的酒意,起身举杯恭贺着他的义弟潘岳。

“谢兄长,愚弟先干为敬!”夏侯湛说这话时,潘岳的心里突然间就涌起了一份莫名的酸辛,忽而又想到了墨菡,“兄长有所不知,愚弟我真是一言难尽哪,只叹人生有命,富贵在天,我一切都只能随缘随分了!”

“贤弟,贤弟多心了,愚兄话语没有弦外之音,是真的想祝福你!”夏侯湛再次举杯安慰着潘岳,“贤弟,愚兄不能再饮了,还要继续赶路程呢,愚兄酒饭都已用好,就先和贤弟告别了,你我弟兄如今相隔也不算远,日后若有机会再相聚畅饮吧!”夏侯湛话语落地之际,便随手放下了酒杯,起身离桌,要告辞上路了。

“那也好,弟就不再强留兄长了,弟当亲送兄长出城,……”潘岳说完便也站起身来,随着夏侯湛一起走出了厅堂,披好斗篷、跃身上马,把夏侯湛和几名随从一直送到了河阳城外数十里地之遥,才依依告别回府。

次日晚间,夏侯湛便回到了许昌,回到了他早已熟络,早已舍不开,留下他许多美好回忆和眷念温情的许昌县衙。

“公主,咱家姑爷回来了,县守大人他得胜回来了。”随着采玉一声高兴地禀报,司马文萱的心便止不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慌忙对镜整理妆容,带着采玉、映荷两个贴身婢女,匆匆地奔往了府门的方向。

司马文萱娥眉蕴着笑意,眼波淌着柔情,一路湘裙飘洒、环佩叮当,心蕊绽芬芳,激动难抑制地,刚刚赶到前厅以外的回廊上时,恰巧就望到她自己的夫君夏侯湛,正自甩镫离鞍、下马进府,于是便紧走几步上前,柔柔地笑着和夏侯湛打了声招呼,“孝若,你可回来了,一路上多有劳累,你可曾用过晚饭了?我马上吩咐厨下为你准备些汤饭吧!”

“不劳你费心了,我已在城中的酒肆用过饭了,……”夏侯湛健步入府之时,只冷冷地回复了紧随在他身侧的司马文萱一句,略微地看了一眼总是对他情深意切、殷勤体贴的妻子,便不再说话,转回身去征尘不洗地,带着随从富安,径自先回了他自己的书房。

将近四年的时光都已经悄然从指尖溜走,春华秋实,岁月,年年都是华彩的篇章。而司马文萱面前的夫君夏侯湛,却依然还是冰山一座,陌路一人。司马文萱曾经为此忧愁伤感、彷徨迷惑了足足有两载之久,却还是傻傻地无可奈何、计无所出。夏侯湛酒醉或者心情烦躁,总之是不太清醒之时,偶尔也会“光顾”一下她的卧房,与她激情缠绵、**一番。可事后,却仍然还是对她冷若冰霜,没有一句温柔甜蜜之语馈赠给她,更别说与她浅聊私语,说些小夫妻之间的知心话了。以致后来,司马文萱便开始不正常地总是期盼,期盼着哪一日夏侯湛能够喝醉,能够不清醒,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来找她,才会和她温存。她一个堂堂司马氏家族的公主,仿佛已然“沦落为、下贱到,”宁可作为他发泄**的工具。

司马文萱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夏侯湛在梦中激烈地呼唤着“菡儿,菡儿,……”“菡儿”到底是谁?她很想弄清楚,很想知道,这个扎根在她心爱的男人的心里,横亘在她们夫妻之间、阻挡着他真心爱她的这个“菡儿”到底是谁?后来,经过五次三番,诚恳地、婉转地寻问,她才终于能够从徐大娘的口中得知,原来她爱慕已久的夏侯公子,爱恋已久的夫君夏侯湛的心内,老早地就住进了一个女子,并且刻骨铭心,始终不忘。而这个女子,她却并不陌生,竟然就是她唯一的亲姨母的外孙女,是她一见到后就喜爱得不得了的外甥女,是无论她怎样打扮、修饰,似乎都没法和她媲美的,她自己口中声声赞叹不已的“天下难觅的绝代佳人”——嵇墨菡。

司马文萱在得知这一切之后,也曾觉着自己好生残忍,生生地“逼走了”早已无处投奔、只身飘零在外的墨菡,只因为她事先并不知道,所以才横插一脚,夺走了本该属于墨菡的夏侯湛。

司马文萱总是刻意地给自己寻找着无数条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不知者不罪”。可是,她是那样的爱夏侯湛,她自从看见他,就认定了自己此生非他不嫁,如若她事先果真知道,夏侯湛爱的是墨菡,她会因为良善,因为墨菡是她姨母的外孙女而放弃夏侯湛,放弃自己的爱吗?爱是最自私的,恐怕她根本做不到那样大方,如若她能够把爱转让,那就只能说明她还是不够深爱夏侯湛,爱得不够至死不渝。可她明明知道,她对夏侯湛的爱,岂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至死不渝”就能够完全清楚地表述明白的!今生今世,除了夏侯湛,她宁可终身不嫁。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夏侯湛就必须是她的,尽管她得不到他的心,但她却得到了他的人,她终于可以这样每天都能够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守着他和他共同住在一个园子里,共同感受着这个园子里每天发生的一切琐事,共同经历着这个园子里每年每季的斗转星移、气候变换,从寒冰满地到春意阑珊,从花开花谢到落叶飞雪……虽然他很少和她同房,但毕竟她还能够有希望等到,哪怕一年当中就才只有那么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她也会很满足。夏侯湛去出征打仗,远赴凉州将近两年的时光,她看不到他的身影,便总是替他悬心不已,经常被缠绕于心头的噩梦无端惊醒。也正是在这些分别的时日里,她才更加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感悟到,夏侯湛不在她身边的日子,该是怎样的苍白无趣,怎样的度日如年。

司马文萱心情不好时,也常常会莫名地感到沮丧,想着自己虽生长在皇族,高贵无限,享有着世间的荣华,倍受母亲和哥哥的娇宠,可却生活得如此凄凉,爱得如此惨痛。她甚至有时不得不暗暗地羡慕墨菡,羡慕她虽然失去了父母,没有了家,没有了一切,可她却如此深刻地得到了一个这般出类拔萃,这般耀目绝伦的男人的心。而她自己,除了富贵荣宠,除了虚无缥缈的尊贵地位,都不知道她还拥有着什么,剩下了什么!整整四载了,她都没有能力、更没有魅力去捕获,去挽回,她挚爱的男人的心。

夏侯湛在书房向富安寻问了一些他离开许昌出征作战之后,副县守文衡代管之时,许昌可还太平无事的事情之后,觉得县里所有的事务安排、处理得都还算妥当,便吩咐富安先且回去休息,他自己则也孤独万分地,一个人默默地回了卧房。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夏侯湛只觉自己的屋内是如此的清冷,烛光是如此的悲情,走到床边,摊开被褥,又觉被褥是这般的冰凉,凉得他根本就不想躺身上去。墨菡已经离开他好几年了,可是墨菡的娇容、墨菡的倩影,墨菡的一切的一切,却仍旧还总是别样清晰地萦绕于他的脑海心间。此生,除了墨菡,他觉得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可能再走进他的心,所以他就只能倔强地选择与寂寞和幽凉作伴,一个人孤枕独眠,一个人黯然神伤,一个人独对孤星,独望冷月,独叹独哀……叹神思袅袅、哀心内寥寥。

在义弟潘岳的家中,他看到潘岳早已笑对人生,抛却了过去,接纳了别人,而且看起来夫妻还很和睦恩爱,可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到,就是忘不了墨菡。司马文萱虽是司马家的女儿,但她的为人看起来,与她那些狠毒、残忍的哥哥们好像大有不同,也许并不比自己义弟潘岳的妻子差,可自己为什么就是那样地排斥她,甚至恨她,恨她的出现,恨她间接地“赶走了”他此生最爱的,那般流落无依、凄楚可怜的墨菡。在他的心里,司马文萱已经拥有了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却还要来肆意地抢走墨菡仅剩下的、唯一的幸福,所以,他就是不想让她得偿所愿,不甘心自己的人生被别人、被司马家摆布,他要替墨菡、替自己讨还个公道。虽然长此以往,苦着的不仅仅只有司马文萱,还有他自己,可他却宁可这样苦着,也不想从心理上就接受司马文萱,尽管他深知司马文萱很爱他,非常地爱他,心甘情愿地为他独守空房、虚度光阴,可他却根本就不想被她的爱感动,从而顺理成章地接纳她。

自从墨菡不告而别,芳踪难觅之后,夏侯湛的夜十有**都是这样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地渡过的,清苦却无奈的泪水有时候也会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毫不留情地折损着他这顶天立地、堂堂男儿的要命的尊严……为了让自己能够从忧伤中暂时走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愁苦和悲凉,他便会经常早起在晨风中练剑,晚间辗转难眠之时也会猝然起身到月光下耍刀,让自己内心压抑着的所有的不甘和愤懑,全部都在练武的过程中随着满头、满身的汗水流溢而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让自己那郁闷难捱的心境,稍稍的得以轻松和释然……

今晚也不例外,虽然夏侯湛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疲惫、困倦,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躺到那张冰冰冷冷的床上去,因为他真的很惧怕那种漫无边际的孤独感……

“孝若,你休息了吗?我想进来看看你可以吗?”夏侯湛听到门外传来司马文萱的声音。

“我很好,你回去吧。”夏侯湛没有开门,只从窗口处送出了他严词拒绝的冷冷之声。

“孝若,我只想进来和你谈谈心可以吗?你打开门好吗?我们已经快两年都没有见到了,……”司马文萱的声音依旧温婉。

夏侯湛无奈,只得顺手打开了房门,人却站到距离司马文萱很远很远的地方,背对着她言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司马文萱从婢女采玉的手里接过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莲子羹,她把托盘轻轻地放到屋内的桌上,而后便冲着采玉和映荷一摆手,示意她们先且退下,继而便转身走到夏侯湛的身后,柔声说道,“孝若,晚来天气寒凉,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了一碗莲子羹,孝若,你过来,把它喝了吧,也好驱驱寒气,解解困乏。”

“抬手不打笑脸人”,夏侯湛虽然固执于自己的感情,不喜欢司马文萱,但他堂堂君子、气度男儿,却也不曾对着司马文萱恶语相向,听她如此知冷知暖、话语可亲,便也默然地转回身来,看着她,“有话,你就说吧,……”

“孝若,我们成婚整整四年了,不管我们俩此生,是姻缘也好还是孽缘也罢,我们都成了夫妻,我知道,是我不好,我鸠占鹊巢,对不住墨菡,你可知道,墨菡她,她可是我亲姨母的外孙女,按辈分,我还是她的姨母……这都怪我,可是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一切呀,难道我爱上你,是我的罪过吗?”司马文萱真情涌动之时,美目之中已开始有零零点点的泪花在跃动。

“哼,原来是这样,原来你竟然还是墨菡的姨母?难道你不知她已经多么可怜,她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是我在荒郊野外救她回府,她的父亲嵇康被你的哥哥司马昭处死了,她的母亲惨死狱中,她的弟弟下落不明,那年她才十六岁,就这样孤身离开了我的县守府,不知道去向何处,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安身!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抢她的?”夏侯湛一张英俊的面上因为情绪的过分激动、充血,而变得通红通红,闷声激烈地吼着司马文萱。

“孝若,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难道我要为此赎罪一辈子吗?难道你就再也不能原谅我吗?”司马文萱一双泪目雨润花娇,心意诚诚地望着她面前的夫君夏侯湛。

“原谅?哼哼,此生,我的心只属于墨菡一人,如果,你愿意这样过,那就这样过吧!”夏侯湛遽然转过身去,不想再面对司马文萱。

“孝若,都说水滴石穿,四年了,难道我不够爱你,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狠心地对我?”司马文萱满面是泪,泪浸心扉,只顾大声地、委屈满腹地,质问着她眼中如此冷漠寡情的夏侯湛。

“我要睡下了,你可以出去了。”夏侯湛并不想解释什么,只背影冷冷地,淡然地下了一声逐客令。

“呜呜呜,……”司马文萱悲泪难止地,掩面哭泣着跑出了夏侯湛的房间。

桌上的那碗莲子羹依然还是热气氤氲,可却暖化不了一颗凄凉多年的几近濒死之心。这是怎样的婚姻?这样的婚姻无论是对夏侯湛还是对司马文萱来说,毋庸置疑,都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司马文萱离开以后,夏侯湛的俊目星眸之中也顺然间就溢满了忧愤又无望的泪水,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已经成婚了,成家了,可是他有妻子吗?有家吗?他自己过的是种什么样的日子,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这就是父母之命,这就是司马家的恩赐。他无论是忍受还是抗拒,对于他,都只能是一种无休无止、无法望到尽头的煎熬。

“咚咚咚,咚咚咚,冤枉,冤枉……”夏侯湛这一整夜好像都在痛苦万般地辗转反侧着,翻来覆去地一直到了漏断更残的夜半时分,才觉困意沉沉,迷迷糊糊地睡去。可是天还没有大亮之时,他就被前衙门外一阵紧着一阵的擂鼓喊冤之声给吵醒了,慌乱之中,他赶忙起身下床,穿好了官服,戴上了官帽,整束已闭,刚要出门时,正好看到富安已然疾步匆匆地来到了他的门口外边,“大人,公子,衙门外,有人击鼓喊冤。”

“我听到了,我们赶快去到前衙,马上升堂。”夏侯湛一声令下,富安、李伯还有三班衙役一应人等皆已到齐,喊完堂威,夏侯湛便命手下两名衙役把擂鼓喊冤之人带上了大堂。

夏侯湛官威十足、凛然端坐于县守正位之上,眼望堂下喊冤之人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喊冤?把你们的冤情速速道来。”

大堂之下,齐刷刷地跪倒三位妇人,为首的看上去约有五十几岁的年纪,富态臃肿。后面两位的样貌要比她年轻许多,一个约莫四十岁有余,风韵犹在,另一个才不足三十的样子,面貌还算端丽。这三人俱是钗饰满头,锦缎满身,一眼望去,便知她们家世极为富有,定是整日使奴唤婢、养尊处优之人。

“你三人有何冤枉?只管道来,老爷我一定为你等做主。”夏侯湛看罢一会儿,便又接着训问了她们一句。

“大人,我姐妹三人一同状告那京城倚芳院的婊子玉牡丹,是她下毒害死了我家老爷,呜呜呜,……”为首那个年纪最大的妇人开口就是脏话连篇,事情还没讲说清楚,她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呜”连声,痛哭不止。

“嘴里说话休要不干不净的,玉牡丹是何许人?你家老爷姓甚名谁,是如何被毒害的?”夏侯湛听那妇人说话有辱视听,便先斥责了她一句,而后又接着问案。

“大人,那玉牡丹本是京城名妓,倚芳院的头牌,我家老爷王福昌去京城做生意时,花了重金把她从青楼买来,昨日才回到家中,不曾想,只一个晚上,那小贱人就毒害死了我家老爷,呜呜呜……”那妇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涕泪连连地嚎哭起来,旁边那两个年轻些的妇人也陪着她一起啼哭,一起诉说。

“来呀,带玉牡丹上堂!”夏侯湛一声令下,又有两名衙役押着玉牡丹走进了大堂。

玉牡丹一身粉紫色的衣裙,低着头,双臂倒剪、发髻微乱,被压上了大堂后,双膝跪地,等候训问。

“堂下所跪何人?”夏侯湛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

“民女玉牡丹。”

“抬起头来回话,她三人状告你把她家老爷毒害致死,可有此事?”夏侯湛低头,威严的目光盯向玉牡丹。

玉牡丹听到堂上大人要她抬头回话,便把一直低着的头略微地抬了起来,却不敢用眼睛往堂上看。然而,也就是在她微微抬头的那一瞬间,公堂书案后的县守大人夏侯湛,却被惊得差点儿从座位上站将起来。眼前堂下的玉牡丹竟然和他久久挂怀于心、念念难忘的墨菡生得颇为相似,虽然玉牡丹的眉眼及不上墨菡标致、内在气韵也比墨菡差着几分,但乍看上去,绝对与墨菡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夏侯湛惊愣了好一阵儿后,才慢慢地回过神儿来,“玉牡丹,你要照实说来,……”

“是,大人,请大人容民女细细道来,民女是被冤枉的,民女命苦,自小就家破人亡被卖身为娼,流落青楼,可是民女虽低贱,却是十九年守身如玉,卖艺不卖身的。那王福昌仗着他自己财大气粗,从老鸨手里硬把我买了来,他都已经六十岁了,自知自己无能……民女没有害他,他是因为私下滥用春药过度致死的,大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到他府上家中仔细验看,便可知晓民女所言不虚,民女实在是冤枉!”玉牡丹低头诉说着事情的原委,年纪虽不大,口齿却很伶俐。

“来呀,马上带仵作到王福昌府上验看死者是因何而死,尔等一定要验看仔细了。”几名差官应声领命,去往了城西王福昌的府上验尸。

夏侯湛端坐大堂之上,焦急地等待着回音,玉牡丹一直都是低着头闪跪在一旁,那三个妇人也依然是跪在原地,依然是悲泣不止、哀哀连声。

约莫也就一顿饭的功夫,派出去的衙役便回来了,“禀告大人,那王福昌确实不是中毒而亡,乃是滥用春药‘五石散’过度,而后又饮用冷酒所致,仵作已查验了他的尸体,没有任何其他中毒迹象,倒是身下青紫红肿的厉害,……”

“好了,别说了,……”夏侯湛一摆手,示意他不想再接着往下听了,“既然王福昌不是被玉牡丹所害,乃是自己不珍重导致死亡,此案也就不是什么命案了,你三人回去后好好为王福昌出殡发丧,安排后事,玉牡丹无罪,可当堂释放!”

“大人,民妇冤枉,我家老爷虽不是玉牡丹毒害致死,但我家老爷过度服用春药,一定与玉牡丹脱不了干系,一定是受她唆使,她年纪轻轻,又在青楼混迹多年,不知使出何等狐媚手段,才害死了我家老爷,大人,这个案子,不能就这么了了,我家老爷死得实在蹊跷、实在冤枉。”

“玉牡丹,我且问你,可是你唆使王福昌过度服用春药‘五石散’的?”夏侯湛的声音已不再似先前之时那般得严厉。

“回大人,民女在青楼长到十九岁,虽身陷烟花柳巷,却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素日里只为客人弹琴、歌舞,从不卖身。那王福昌偌大年纪,已然有了三房妻妾,还硬要霸占民女,民女本就不愿意,又怎么可能去唆使他呢?这都是他自己所为,大人若是不信,可问那替王福昌买药之人,到底是谁让他去的。”

“来呀,带开药的郎中和买药之人上堂。”夏侯湛一声传唤,城南“吉顺堂”复姓东方的郎中和王福昌的仆人刘三儿便双双到堂,听后训问。

“大人,我昨日午后是尊了我家老爷之命,去城南柳林街的‘吉顺堂’买的药。”王福昌的仆人刘三儿跪地低头答道。

“这位郎中,你可确定是这刘三儿去你那里抓的春药‘五石散’?”夏侯湛又让这面目颇显老成持重的东方郎中和那刘三儿对认了一下。

“是的,大人,我确定。”郎中答道。

“好,这便是了,你三人可先回家去,好好操办你家老爷王福昌的后事,玉牡丹暂且收押数日,数日后,若无变故,即可释放,退堂。”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