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利威尔BG 烟障四海 第70章 存在

奥路欧看着夏延递到自己面前的酒壶，产生了一种翻涌的反胃感。

他扶着走廊的柱子不断呕吐，夏延默然地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酒壶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她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奥路欧，但奥路欧却抬起他那张凄惨的脸，他对她说：“你当时可能就不应该救我。”

在女巨人战中，奥路欧成为了利威尔班唯一的幸存者。这在许多人眼中都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一种经历过生死的荣誉，但奥路欧本人却从来不这么想。

最痛苦的事情，无非是和已经不在了的人生活在一起。

“你说死并不可怕，最残忍的是一个人不在了，但其他人却还会在，”奥路欧问她：“那为什么你还要救我？”

佩特拉的尸体没有被带回来，奥路欧不敢跟着高层的领导们见她的父母。他站在那栋小楼的外面，听人们的哭声和脚步声，空气里浮着被践踏的花朵的味道。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还能闻见佩特拉身上的雏菊味道。

不管是他独自一人吃饭的时候，还是他站在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的时候，无数个瞬间他都会想起死去的佩特拉和埃尔金他们，就好像他们还存在着似的。

“如果我能救你，那我不可能不救你，就像你救了我一样，”夏延说：“活着很痛苦，但我们都还活着。”

她知道奥路欧从上次壁外调查之后就再也没有合过眼，也知道他每当陷入谵妄时不受控地抽搐又发出痛苦的呢喃，她太知道了，不管是父母死的时候，伊莎贝拉死的时候，她经常陷入这种绝望的螺旋之中。

那天奥路欧走进厨房，把手伸进了厨房的炭火里，他听见自己的皮肉被火舔舐的声音，利威尔疾步走来，一把将他的手拽了出来，然后连拖带拉地把奥路欧带去水龙头前冲水。

他们俩在急促的水声中沉默不语，当时夏延已经被宪兵押解，于是奥路欧问利威尔，如果夏延像佩特拉一样死了他会怎么样。

利威尔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奥路欧现在想问夏延相同的问题，但当他抬眼看到夏延的表情时，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问夏延利威尔死了她会怎么样，那不论她的回答如何，他一定会伤害到她。

他最后接过了夏延的手帕和酒壶向她道谢离开，在他抬起脚几乎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夏延突然问他：“你还想为调查兵团的自由而战吗？”

“我会的。”他这么回答了夏延。

在艾露米哈的军区办公楼里，扎克雷替欧格尼家借了一个暂作休憩的房间。夏延问利威尔非得在楼下待命不可吗，利威尔点了点头。于是她就没有办法了——利威尔一贯像个不用睡觉的非人怪物，他从不缺席训练，也在处理大量的文书——她在原地转了个圈，烦躁地挠自己的脑袋，最后她说：“你一个士兵长为什么比我一个欧格尼家主还要忙。”

“我怎么会知道混账贵族的混账事。”这是利威尔的回答。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很清楚夏延在刚刚承爵的时候也忙得没什么觉睡，只不过现在她雇来的那些家臣一个比一个上道而已。

“你在楼下待命也没事儿做啊，上去补个觉吧，”夏延还在试图劝说他：“反正我们两个都不用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别唧唧歪歪的了，赶紧上去睡你的觉。”利威尔说。

夏延骂了句脏话，然后就不再管他。利威尔看着夏延跑上台阶去房间里拥抱睡眠，然后将目光挪向了另一边的奥路欧，在他放空思绪的时间里，他突然听见议事厅那边嘈杂了起来，于是他站起来，却看见埃尔文走到门口指使士兵，那个士兵接到传令，立刻步履匆匆地往夏延的房间跑。

他拦住了那个士兵，问他是怎么回事。士兵告诉他，团长让他喊醒欧格尼阁下，104期新兵里出现了铠之巨人和超大型巨人，艾伦·耶格尔已经被掳走，此刻正是需要集结兵力向罗塞之墙进军的危急时刻。

“她是伤员，不参与战斗，喊不喊醒她都一样，”利威尔说。

“可是有些事务还需要欧格尼阁下亲自确认。”

“我去见埃尔文。”利威尔说。

他其实能猜到埃尔文在临行前要和夏延说什么，当他站到埃尔文身边的时候，埃尔文已经套上了立体机动装置，他在指使士兵让宪兵和调查兵都立刻就位。埃尔文察觉到了利威尔在他身后，于是他挥手屏退那些士兵。

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会儿，埃尔文觉得时间不足以让他将所有东西详尽解释，于是他只说了一句话。

“让夏延·欧格尼在反叛时刻称王，这样她和调查兵团才能活下来。”

意料之中的话语，却也足以让利威尔难以作答。

他最后问埃尔文：“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

埃尔文不再等利威尔回答，他踏出脚步跟上皮克西斯。士兵们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立刻就要登上城墙往罗塞之墙南部进军。

人声和马蹄声一齐涌向军区外围，立体机动装置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利威尔站在门廊前一步也没有动，他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头痛感，而他连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一根烟的力量都已经丧失了。

他已经违反过埃尔文的命令，因为他无法舍弃夏延的性命。但是这次的命令，无论是意义还是重量都不一样。

夏延足足睡了八个钟头才醒过来，她晃晃悠悠地出门，才发现已经是日落的时候了，艾露米哈的军区已经回归了平常的状态，甚至还显得有些冷清，当她从二楼伸出脖子想看看下面的状态时，她发现调查兵的车架已经一个不剩。

德里安和阿贝尔倒是守在走廊尽头，他们看见夏延，立刻跑上来向她汇报了这八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夏延听着这些情报有些头昏脑涨，她几乎以为自己这一觉把世界给睡了个翻天覆地。

利威尔已经先行返回调查兵团，铠之巨人和超大型巨人是104期的莱纳·布朗和贝尔托特·胡佛，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夏延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暴风雪的小屋里出现的那个少年老成的家伙。

“……意思是，暴风雪我们困在德里亚小屋的那天，跟我们来借柴火的两个小孩都是巨人？”夏延问，她这得是什么运气啊。

即使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但德里安肯定地回答了她。

她回到调查兵团的时候，兵团里的状况简直是一团糟。在不断被搬运的尸体和残肢里，夏延四下扫视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死于非命，但递到她手里的文件很快就把一切都明悉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为了夺回艾伦，调查兵团这次死伤惨重。

唯一敢隔三差五挑衅她的米克死了，他被巨人分食，负责清理的士兵废了很大劲才确认他的身份。而自从被利威尔揍晕过一次之后就不太敢去拿她酒喝的酒鬼葛鲁伽也死了，他和纳拿巴一起死在坍塌的古堡前，除此之外，死去的人还有太多太多。

她走进医疗班的房间时，几个医疗兵正在给埃尔文断掉的右手重做处理，虽然很想嘲笑他你也有今天，但夏延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和埃尔文对视了一会儿，就立刻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在她转身前，埃尔文喊住了她。

“我不会一直和你提那件事情，你倒也不用处处躲着我。”他说。

夏延这才回头重新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她默默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新的利威尔班已经成立，由奥路欧和104期的剩下的士兵组成，他们会在罗塞之墙南区的据点里暂时驻扎，你可以跟着去。”埃尔文说。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地让我去跟着利威尔了？”夏延问他。

“我从没阻止过你。”

“那是你阻止不了。”

埃尔文理解夏延对自己的反感，他确实总在利用她，也确实总在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选择。

在出门之前，夏延的背影突然停止住了，她依旧隐隐作痛的右手攥着门把手，她的声音比刚刚听起来的要阴沉许多。

“你是以为我一定会接受你们的方案，所以最后让我肆意妄为一阵子？”她问：“这么有人性吗？埃尔文？”

埃尔文没有回答她。而夏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