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绍百无聊赖地到了县衙。
本来今天是上巳节,正是出外踏青的好日子,可惜头天张绍约韦衡和顾云霁一块儿出来玩,两个人却都推说有事,张绍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又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到县衙来坐班了。
今日放假,衙门里剩下的人也不多,张绍那里更是没有什么公务。在书房里枯坐了半天,张绍更加无聊了,便起身在县衙里闲逛起来,就当是遛弯了。
走到大门附近,张绍突然看到门口有人拿着鼓槌拉着侯瑞生在说些什么,好像是要告状。
张绍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凑上去,打算听听那人在说些什么。
“今日县尊不在衙里,你敲了这鼓也没用,有什么事你就先跟我说吧。”侯瑞生拉着那人的胳膊,阻止他去敲鼓的打算。
“我们家四郎在修祥坊走丢了,你们赶紧派人帮忙去找!”那下人主要是来找人的,也不是非得要敲这个鼓,被侯瑞生拦住也不挣扎,叉着腰大声道。
侯瑞生闻言翻了个白眼,你算哪根葱啊,也支使起我们来了。
可还没等他把讽刺的话说出口,那下人便亮明了身份,“我可是振武军顾指挥使家里的,走丢的也是顾指挥使家的四郎君,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不管,到时候我家主君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绍本来还躲在大门里听墙角,听到那人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
‘振武军指挥使?那不是明叔他生父吗?明叔他四弟走丢了?’
还没等侯瑞生说话,张绍立刻从门后走了出来,“你方才说的是谁家?”
那下人看着张绍一身绿色官服,知道他是这县衙里的官员,便不像之前对侯瑞生那样,连忙躬着身子道,“启禀这位官人,小的主家正是振武军指挥使顾家。”
张绍确认了这人的身份,点点头道,“你把事情的经过再与我说一遍。”
“今天上午我家大娘子带着四郎君到修祥坊内的崇福寺礼佛,可转眼四郎君和两个保母就在寺内不见了,我们在寺内遍寻不见他们,大娘子便派我前来报官,还望这位官人派人帮我们一起寻找四郎君,我家主君日后必有重谢。”那下人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话说得也圆滑。
张绍闻言皱了皱眉,这件事看起来没那么简单啊。
顾家四郎张绍是知道的,到今年五月他才两周岁,若是只他一个小孩子不见了那倒好找,可如今还有两个大人跟着一块儿不见了,他们顾家的人在寺内找了一圈还找不到,那这情况就不好说了。
“窦县尉今天来了吗?”张绍想了想,转头先问侯瑞生。
这种案子上的事通常都是由县尉负责的,张绍虽然十分关心,但也知道专业的事就应该找专业的人去办。
“来了。张县丞您的意思是……?”侯瑞生小声地在张绍耳边说道。
张绍一抬手,制止了侯瑞生接下来的话,“我带着他去找窦县尉,看看这个事要怎么办才好。”
张绍领着顾家的下人来到了县尉厅,窦玮果然就在这里。
张绍也顾不上那些虚礼了,径直走进去,“窦县尉,这人是顾家的,他们家四郎在咱们长安县地界上走丢了,你看看快点派些人去帮忙找找吧。”
说罢,也不等窦玮有所反应,张绍便示意顾家下人将事情的经过给窦玮再讲一遍。
本来窦玮见到张绍这般强硬,面上便带了些不耐烦的神色,但听到顾家下人提到人是在崇福寺里丢的之后,窦玮反而有些惶惶不安起来。
待顾家下人说完,张绍便直接了当地开口,“窦县尉,你看看要派多少人为好。”
窦玮没理张绍的话茬,反而是吩咐顾家下人道,“你先出去等着,这事我要再与张县丞商议商议。”
顾家下人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两人,最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张绍见状一愣,没明白窦玮这是什么意思。
“窦县尉,你这是什么意思?现下找人要紧,还是不要多耽搁了。”
“张县丞,这里面有些关碍,我们不好直接派人去崇福寺。”窦玮话说的含糊,倒是让张绍更加不理解了。
“有什么关碍?为什么不能直接派人去崇福寺?窦县尉,有话你就直说嘛。”
“那崇福寺乃是密宗禅院,与中原风俗迥异,多有外族客商使者之流往来其间,咱们长安县不便过多干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见张绍是真不知情,窦玮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
张绍等了半天,见他吞吞吐吐的就说了这些没用的废话出来,说到底不就是怕事嘛。
张绍不免有些无奈,说出的话自然带了些嫌弃,“行行行,你不派人去,那我自己带人去。真有什么事,我一个人顶着就是了。”
说罢张绍不顾窦玮的阻拦,转身就离开了。
“你跟我走。”
张绍叫上顾家下人,一路又回到门口。
见到侯瑞生,张绍立刻吩咐道,“你带上两班衙役,跟我一块儿到崇福寺去找人。”
侯瑞生见张绍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赶紧打了个躬答应下来,飞跑着去叫人了。
很快,一行人就赶奔了崇福寺。
到了崇福寺,张绍首先去见了焦急等待的顾夫人。
“顾伯母,您别着急,我带了长安县的人来,一定会把四郎找回来的。”张绍拱手道。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顾夫人是认识张绍的,此刻她眼眶含着泪,急切地对张绍说道。
张绍带着人不理那些小沙弥的阻拦,径直进了寺庙。那些小沙弥见拦不住这些人,赶忙跑进去找人了。
“你们先给我在这寺内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张绍吩咐道。
虽然顾家的人已经在寺庙里找过了,但张绍还是觉得不放心,怎么着也应该从寺庙开始搜起。
“是!”
侯瑞生率先答应一声,带着人就要往里走,却不想被个老和尚拦了下来。
“且慢!”
须发皆白的崇福寺住持在一众僧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对着张绍双手合十,“这位施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绍不解地看向他,“这位大师父,我们是来找人的。顾家四郎在你们寺里不见了,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阿弥陀佛,老衲自然知道,但顾居士已然在寺中遍寻不得,施主又何必再派人搜查,扰了寺中清净呢。”崇福寺住持话说的冠冕堂皇,可归根结底就是不想让张绍的人进去搜查。
张绍闻言皱了皱眉,本来他没觉得这件事会跟崇福寺有关,但看这个住持现在的态度,还有来之前窦玮的状态,张绍直觉这事应该跟这座崇福寺脱不了干系。
“如果我偏要进去搜查呢?”张绍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那施主就不要怪老衲无礼了。”崇福寺住持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僧人纷纷上前一步,与张绍手下长安县的人马对峙。
张绍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与穿着官服的自己对抗,这是要造反吗?
张绍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我乃是长安县丞,你们竟敢对抗官府不成?”
“就算你是官府中人,也不能无缘无故滋扰地方。”小小一个县丞显然还吓不住崇福寺住持,他当即回怼道。
张绍被他有恃无恐的态度给气笑了,“好好好,我这个长安县的人你不怕,那皇城司的人你怕不怕?”
崇福寺住持听张绍提到皇城司,瞳孔不禁一缩,面上带出了些忌惮的神色。
张绍敏锐地察觉到崇福寺住持的神色变化,他更加确定了这个寺庙不简单,寻常人就算知道皇城司这个衙门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根本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忌惮。
这个住持听见皇城司三个字会这么激动,只能说明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怕被皇城司查的。
“皇城使张放正是家父,你现在不让我的人去查,那我就只好叫皇城司的人来查了!”张绍一挑眉头,威胁道。
张绍现在的首要目的还是先找到顾四郎,确保孩子的安全,至于这座寺庙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现在还没精力去管。
崇福寺住持在听到张绍的话后,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放软了态度,“好吧,既然施主坚持要查,那老衲也无法,但必须有我寺中的僧人陪同方可。”
“那就别磨蹭了,赶紧着吧。”
对此张绍倒是没有提出异议,自己手下的人堆对这寺庙并不熟悉,没有寺里的僧人指路,搜查起来也不方便。
张绍摆摆手,示意侯瑞生和自己带着人去搜查,又命令留下三五个人在庙门口守着,防止有人趁乱逃走。
张绍带着人,与崇福寺住持等人一道,就从门口的天王殿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了起来。
随着搜查的深入,张绍等人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侯瑞生他们只觉得压力倍增,在寺里僧人的注视下,不时擦着额头上的汗。
张绍反而不觉得有什么,愈发仔细地搜寻着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