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37章 接管厢军

张绍在州衙门外听完差役转达的话后，脑海中立刻蹦出来三个词——“白虎堂”、“鸿门宴”、“甘露寺”。

张绍不禁皱眉，‘这王傥是把我当成傻子了？这么明显的招数也能用的出来，也太小看我了。’

张绍对那差役道：“你告诉王知州，我不进去。他要是有什么说的，你只叫他出来见我就是。”

差役苦着脸应承下，又颠颠地跑回去报信。

王傥听完眉头一紧，这张绍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小心谨慎的很，看来他们是真的因为之前的事已经怀疑上自己了。

“那就让他在门外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出去见他。”

但现在王傥也已经无需再多拖延了，这件事早办早了。

又叫张绍在门外多等了一刻钟后，王傥才迤迤然大开中门，出来见他。

“呦，这不是张观察嘛，今日登门有何要事？”王傥面带笑意一抖袍袖，拱手寒暄道。

马上的张绍见状更加皱紧了眉头。

‘不对劲，王傥今天转性了？’

看他这样子必定是心里又打定了什么坏主意，张绍更加留意提防起来。

“哼，王知州难道不知我的来意？”张绍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

王傥安抚性地摆摆手，“知道，知道，张观察不就是为了那些厢军嘛，这事好说。”

“那就请王知州赶紧与我交接吧。”张绍不理会他，面无表情地道。

“张观察，交接自然可以，可是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面，”王傥脸色一变，语气严肃起来，“若是这些厢军在你手中时，出了什么变故，那我必将如实上奏朝廷，弹劾你越权行事、妨害地方之罪！”

见王傥如此说，张绍心里反而踏实了些，王傥的这点威胁他还不放在眼里。若是王傥真的顺顺当当的把厢军交给自己，张绍反而更加怀疑王傥的动机。

“这个自不用你说，真出了什么事，自有我一力承担。”张绍在马上昂然答道。

王傥冷笑两声，直视张绍，侧身做出“请”的动作，“那就请张观察入内，与我交接公文吧。”

张绍垂眸稍加思索，便翻身下马，身后的那些皇城司的人也纷纷跟着他一起下了马。

张绍回头吩咐道：“用不着这么多人，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跟着我一块进去，其余人就在这里等我出来。”

这两个人都是从京城跟着张绍一起来的，张绍还是能信得过他们。

虽然张绍估计王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对自己做什么，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公文交接的过程，张绍全程谨慎，王傥却神色自若，甚至在完成之后还饶有兴致地问张绍，“张观察，可需要州衙派人领你们到厢军营地认认路？”

张绍微微眯了下眼，生硬地拒绝道：“这就不劳王知州费心了，你们只要不暗中给我下绊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哈哈，张观察玩笑了。”王傥笑着道。

送走了张绍，王傥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吩咐管家道：“立刻把阮大给我找来，还有派人去请巢湖水师的辛副将来，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拿到了州衙文书的张绍，立刻带人回到了馆驿。

今天上午曹晃出去办事，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方才张绍出去带的人中就没有曹晃。

但现在王傥莫名其妙突然就松口了，张绍担心这其中有诈，思量着还是得先与曹晃通个气。

等到张绍回到馆驿，曹晃也已经回来了。

两人一见面张绍就开门见山地说：“曹总旗，我已经拿到了州衙的文书，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接管厢军了。”

曹晃闻言一愣，王傥能让张绍这么容易就拿到了文书？这里面肯定有事。

从曹晃的表情里张绍读出了他与自己有着同样的顾虑，“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但怎么也没想出来，他王傥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能拿到交接文书就是好的。”曹晃一手摸着下巴，“问题是，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接管厢军？”

“我的意见还是要尽快，王傥现在明显藏着什么阴谋，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另外，你那边还是要继续探查下去，最好能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曹晃点点头，“那好，一会儿我带人陪你去城外接管厢军，那些兵痞恐怕也不会太老实。”

说是兵痞都算曹晃抬举他们了，大秦的厢军本质上就不是正规作战部队。

大秦的军事体系分为三个系统，分别是由朝廷中央直接控制的禁军、驻防各处要地的镇军还有就是地方上普遍存在的厢军。

其中禁军的兵源多来自官宦世族子弟和关内良家子，整体素质最高，待遇也是最好的。而镇军兵源主要是驻防地民众，根据不同地区局势紧张程度不同，各镇战斗素养参差不齐，但整体上还说得过去。

厢军则是大量吸纳流民、灾民和无业失地的穷苦百姓，这些人本身就没什么战斗力，日常也无需训练，平时就在州里修修城墙铺铺路，战时也只负责干些运送粮草军械的活而已。

厢军就相当于是朝廷花钱把这些社会不安定因素给养起来了，只要他们不造反，朝廷也不指望他们能做些什么。

这些人日常散漫惯了，真要按照张绍的想法去做，管理起来难度不小。

所以这次曹晃必须带着皇城司的人去，争取一举把他们震慑住了，日后才不会生出变故来。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吧！”

庐州厢军的营地位于汝阴城外西郊，虽然分为三个营，但他们又不用驻防，人数又不多，为了方便军需供给，所以营房都建在一块，这也给张绍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张绍一行人骑着马，不消一刻钟工夫便到了军营之外。

这处军营里都是一排排的兵舍，虽然外面有栅栏围住，但大门洞开，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倒是门外有一群摆摊的小贩在那里。

张绍在门前住了马，左望右望有些踟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而那些聚拢在摊贩前的军士模样的人，对于张绍他们这些突兀前来的人，却恍若未闻，该干嘛还干嘛，就当没看见一样。

张绍一眼瞧见一个小吃摊上有个军士撂下碗，一抹嘴站起来就要进营去。张绍立马一扬手喊住了他，“诶，劳驾，请叫你们这里的司马出来一下。”

那人斜乜了张绍一眼，像是才看到他一样，上下打量了片刻，才抻着长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也想见我们司马。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

张绍还未发话，一旁皇城司的人便先忍不住了，拎着马鞭指着那人的鼻子斥道：“放肆！这位乃是淮西路观察使，奉节度使公文，前来接管你们这里，还不快去叫你们这里的司马出来迎接！”

张绍本来并不想在营外生事，可事发突然一时却没来得及阻拦。

然而那军士挨了一顿训斥反而变了一副嘴脸，对着骑在马上的张绍等人连连点头哈腰，陪着笑道。

“小的瞎了狗眼，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几位大官人来，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说完，那人就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这……”张绍不禁目瞪口呆。

“小民无赖向来如此，张观察不必放在心上。”曹晃的声音在一旁悠悠传来。

张绍听到他的解释，心情反而有些沉重，点点头没再开口。

那军士动作倒不慢，张绍没等多久，就看到从营里走出来三个身穿绿色官服的汉子，一路走，一路拉拉扯扯地整理着身上的官服。

只是细看之下，那三人的官服均是皱皱巴巴的，颜色也深浅不一，看样子是洗过多次已经开始掉色了，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压箱底的货色。

那三人到了营门外，见到张绍等人倒是没多耽搁，齐齐上来见礼。

“卑职左营司马李自明、右营司马严本、后营司马段永昌，见过张观察。”

三个人抱拳拱手，一揖到地，态度倒是极好的。

张绍也没有让他们多等，抬手虚扶了一下，“诸位不必多礼。”

听到张绍发话，三个人直起身子，张绍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起他们三个来。

大秦军制一营定额五百人，主官为司马，这三个人便是目前庐州厢军的最高指挥官了。按制度厢军所有将领的官品逊镇军一等，厢军司马仅为从六品。

如果单从品级而言，这三个人都比张绍的官职要高，但观察使属于典型的官卑权重，就连王傥这个正五品的知州都十分忌惮张绍，他们几个自然不敢怠慢。

张绍一阵端详，看起来这三个人里只有右营司马严本许是个得用之人。

李自明和段永昌都是须发斑白，看上去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一脸褶子邋里邋遢，脸上神情也多有不耐。

严本虽然也鬓边生白，但看着最多也就四十出头不到五十，正是当打之年，周身气质和举止言行也爽利大方，给张绍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张绍从怀中拿出盖有节度使印信和庐州知州印信的公文，递到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