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36章 相互拉扯

王傥闻言皱眉沉思，半晌才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见他。”

张绍等人此时就在州衙大门外，一行人也不下马，就这么坐在马上等着王傥出来。

不多时，州衙的大门打开，一身红袍的王傥从里面走出来，在看到见到自己却仍然端坐马上的张绍之后，王傥脸上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这个张绍居然如此目中无人，他也太狂妄了！

张绍见到王傥出来，也不等对方开口，就先声夺人，从怀中掏出孟忠写的文书，抖搂开展示在众人眼前。

“王知州，我奉淮南道节度使之命，前来接管庐州左营、右营、后营的厢军，这是孟节帅签发的公文，请你尽快安排人手与我交接。”

说完，也不管王傥看没看清楚，张绍就又把文书收了起来，坐在马上昂然傲视，看那样子竟是丝毫没把王傥放在眼里。

见状，王傥冷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道：“张观察，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张绍催马向前一步，逼近王傥，“哦？我这公文可是节度使签发的，哪里就不合规矩了？王知州还知道这天下是有规矩的？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王傥微微皱眉，他不确定张绍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朝廷有定例，观察使只有监察之权，没有统兵权。你如今这么做，就是不合规矩。”

“好好好，你说的这个我知道。”张绍点点头，而后话锋一转横眉冷对，“所以我才拿着孟节帅的公文来找你。难道孟节帅的将令也不能节制你庐州的兵吗？”

“孟节帅自然能节制淮南境内的兵马。”王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王讵之前早就告诉过他，张绍上了孟忠的船，所以王傥并不意外张绍能拿出孟忠签发的文书。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张绍要厢军兵权想要做什么，王傥无论如何也不能如他所愿，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顶回去。

“可谁又能证明你手中文书的真伪，恕我不能从命。”王傥装作愤怒，扔下这句话便要拂袖而去。

张绍哪里能让他就这么溜了，赶紧跳下马上前拉住王傥，在他眼前抖搂着手里的文书，让他看看清楚，“这上面可是有节度使印信，你看清楚了！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接管庐州的厢军，你想往哪里跑？”

王傥为官多年，哪里见过这么不体面的人，被张绍拉住袖子一通抢白，顿时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绍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把曹晃也吓了一跳，在张绍跳下马的一瞬间，他立刻拇指一弹，腰间的刀便出了半鞘，眼神也紧紧盯在州衙的那些人身上。

见曹晃的刀已出鞘，在他身后的皇城司众人也纷纷抽出刀，严阵以待。

现场的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王傥抬头看了看坐在马上的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城司的人，又低头看了看张绍死死拉着自己袖子的手，这一刻王傥也不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张观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先放手嘛。这样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呀。”

“我不放，我放手你跑了怎么办。”张绍也看出来王傥气弱，自然不肯放手。

“我向你保证，我肯定不走，这样行了吧。让他们把刀都收起来吧，这里毕竟是州衙，你们这样做总归是有失朝廷脸面。”王傥没有办法只能先顺着张绍说。

“你的话能信？”对于王傥自认为的让步，张绍不屑一顾，坚决不松手。

“你！”王傥忍无可忍奋力挣开张绍的手，“我好歹也是庐州知州，在这州衙之外我还用得着跑嘛！你给我放手！”

好歹从张绍手里挣脱出来，王傥赶紧整理好官服，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张绍也没有再与他拉扯，只是抬头给了曹晃一个眼神，手里拿着那份文书，仍定定地站在那里，等着王傥给自己一个说法。

曹晃接收到张绍发出的信号，一抬手示意手下人都把刀收起来，但自己手里的刀却仍保持着半出鞘的状态，以备不虞。

王傥回头看看曹晃，又看看张绍，“就算你这文书是孟节帅签发的，我也有权不执行。”

“当然，我不是说就一定不执行。”眼看张绍的眉毛又拧起来了，王傥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对于王傥的托词张绍并不认可，“这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你只说行与不行不就得了。”

“诶，张观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王傥想要拉过张绍的手，却被张绍退后一步躲过了，一只手悬在半空中，又讪讪地放下。

张绍朝着王傥扬了扬下颌，示意他解释清楚。

“这庐州的厢军看着是不多，只有三个营一千五百人。但是若要调动，那所要用到的粮草军需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没有州里的配合，张观察打算到哪去弄来这些东西供给他们啊？”

王傥说着说着又找到了自信，神色泰然，“所以我说张观察你先别急，这些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嘛。张观察你这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不如先到馆驿暂歇，待我同州衙属官商议一下这事该怎么办，你看如何？”

张绍知道王傥这是想要拖延时间，但张绍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以免他狗急跳墙再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来。

所以略一沉思后，张绍还是同意了王傥的提议。

“既然这样，那我就等着王知州的好消息了。”

张绍收好公文，转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傥，“馆驿我知道在哪，就不劳王知州相送了，你们还是快些商议吧，明天我还会再来的。”

说罢，张绍一勒缰绳，纵马扬长而去。曹晃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王傥，也带着皇城司的人一齐离开了。

州衙门外只留下王傥一个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气得他眸中恨不得要喷出火来。

王傥恶狠狠地扫了一眼身边几个软脚虾似的衙役，低声怒道，“还呆在这干嘛，没用的东西！赶紧把门关上，不够丢人的！”

说罢，王傥转身拂袖径直回了书房。

对于张绍突然拿出的这份所谓的文书，王傥确实不太好处理。

他现在能抗住一时，还是因为张绍不想把他逼急了，若是张绍拿着文书强行接管厢军，王傥其实也没有理由阻拦。

‘这件事还是得问问家主的意思。’

王傥打定主意，将张绍到庐州之后所发生的这些事，修书一封，叫来管家，让他派人快马送到润州家主那里，看看究竟该如何是好。

……

自从那日在州衙门外，张绍放了王傥一马，之后的每一天张绍都会带着人到州衙来上这么一出。

逼得王傥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王讵的回信来，能给他出个主意。

这一天又到了午后，张绍吃完了午饭，出来招呼那些皇城司的人，“走吧，哥儿几个，咱们消消食去。”

馆驿的下人哪里敢招惹他们，明知道他们是要去州衙找事，也得殷勤地给张绍他们把马备好，再一路赔着笑脸送他们出门去。

张绍骑在马上，晃晃悠悠招摇过市，引得路人议论纷纷。这几天下来他算是把这事闹腾的沸沸扬扬，就连路过汝阴的商贾都听说了这一档子逸闻。

没过多久，张绍就带着到了州衙门前。看门的差役离老远就看见这帮瘟神过来，就撒丫子跑到州衙里禀报去了。

只留下两个腿脚慢的老吏，硬着头皮在门口迎接张绍。

张绍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他并不想为难这些底层人，他知道他们也有难处。

策马径直来到州衙大门阶下，张绍立在马上伸手点指，“去叫你们王知州出来！”

“诶，诶。”被指中那人立马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答应着，转身就进了门内，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反正肯定不是去禀报了。

剩下一个人走又不能走，跑又不能跑，只得讪笑着干站在一旁，心里祈祷张绍像前几天一样能快点离开。

可这一次，张绍没打算轻易离开，今天他是一定要堵到王傥的。

如今已经过去四天了，不管王傥他们要商议什么，现在也应该有个头绪了。

如果王傥还不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张绍就打算带着人直接到厢军的营地去，把队伍拉到巢县，看他王傥能怎么样。

这会儿王傥也已经从差役的口中得知了张绍又来了的消息，头疼的不行。

王傥正想着如何能够敷衍过去，管家便拿着一封信快步走了进来。

“使君，家主那边的回信到了。”

王傥大喜，站起身快步上前，抽走管家手中的信，拆开来细看。

王讵在信里告诉王傥，不要管厢军了，张绍要就给他，自己会派巢湖水师副将辛大平，协助王傥和盐枭在庐州的行动。

同时，王讵专门指示王傥，可以利用盐枭在各地制造一点“小麻烦”拖住张绍他们的脚步，把他们陷在庐州，免得他们与孟忠合力，影响淮南大局。

王讵的这个意见出乎了王傥的意料，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王讵的意思。

微眯着眼睛思考了片刻，王傥对等在一旁的差役吩咐道：“你出去告诉张观察，我这就见他，请他到二堂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