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32章 前往巢县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都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张绍表态。

叶承恩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张绍的一举一动。

他心里清楚一旦张绍离开庐州，盐枭的事就再也没有解决的可能了，现在只有想办法给张绍弄到巢县去，才能堵住王傥的嘴，逼他出兵。

张绍此刻也已经陷入了沉思，从他内心出发，张绍肯定是想去巢湖看看的。

但是张绍随即抬眸，看着对面坐着的王傥脸上露出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不禁隐隐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

“我看叶知县这个主意不错，不知张观察可愿往巢县一行？”

“这有何不可，我本来也想去那巢湖看看。”

听王傥这么说，张绍心中便有了计较，暗暗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沉声应下。

这两人倒是挺能演戏的，整这么大一出戏就为了套路自己去巢县，张绍怎么好意思辜负他们这一番心意呢？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在巢县搞出什么名堂来！’

“那便有劳张观察了。”王傥端起酒杯。

张绍也不客气，举起酒杯与王傥碰了一下。两人各怀心事，一起喝下了这杯酒。

宴后，叶承恩立刻前来找张绍，开门见山地道：“张观察，您愿意前往巢县，下官心里感激不尽。此事事不宜迟，若是您没有旁的事，咱们就早些动身吧。”

张绍闻言一愣，这人也太着急了，他们是真不怕打草惊蛇啊。

“叶知县的意思是，要立刻就走？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张绍虽然做好了以身犯险的准备，但没打算真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曹晃那边也需要时间准备，才能确保安全。

张绍的犹豫叶承恩全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张绍现在不会全然信任自己。

“张观察，有些话下官在这里不方便明言，等您到了巢县之后，我必向您和盘托出，现下咱们还是快些启程为好。”

看着叶承恩清澈的眼神和诚恳的目光，张绍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

送走了张绍等人，王傥回到自己的书房，靠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叫来了管家。

“你派几个人跟着张绍，摸清他们的行踪。另外再传信给阮大，叫他多带些人，这几天就在巢湖边给我盯紧了！一旦张绍他们前往巢湖，就务必把他们都给我留在那！明白吗？”

王傥轻描淡写地吩咐道，看向管家的眼神中却是毫不掩饰的狠辣。

“是。”

管家被王傥盯得心神一凛，赶紧低头答应下来。

……

巢县位于汝阴县东南百里之遥，往来再慢不过一二日便到了。

张绍一行人出城后没走多久，曹晃便注意到队伍后面跟着的“小尾巴”。

曹晃状似不经意地催马赶到车旁，隔着帘子低声招呼张绍道：“张观察。”

“嗯？”张绍晕晕乎乎地倚在车厢上休息，闻言眼睛都没睁开，只哼哼了一下算是回应。

“咱们的队伍后面似乎有人跟踪。”

“哦？”闻言，张绍强迫自己的脑子清醒起来。

但是这个消息倒也没那么令张绍意外，方才王傥明摆着就是要搞事，这些人估计跟他脱不了关系。

“那些人，要不要处理掉？”曹晃问道，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几分杀意。

在曹晃看来那些人的跟踪手法实在粗陋，自己带着皇城司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要不要这么做，还是得看张绍的意思。

“先别打草惊蛇，”张绍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动他们，“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着，我倒要看看王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天光兄，辛苦你们盯着点，等到要抓他们的时候，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现在王傥的目的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叶承恩的动机也不甚清楚，张绍还得再看看形势。

至于巢湖当地的情况，张绍也十分感兴趣，要是盐枭人数不多，自己未必不能试试利用曹晃他们这些皇城司的人直接动手，也省得费这许多工夫，跟王傥他们纠缠。

“我知道了。”对于张绍的意见，曹晃没说别的，答应一声便去安排人手。

第二天下午，张绍一行人总算到达了巢县县衙。

这一路颠簸得张绍浑身酸痛，在周孝的搀扶下，张绍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

“嘶，别动，脚麻了。”

张绍一手扶着周孝，一手扶着车辕，站在那里等着缓过这一阵麻意。

在他后面的车上下来的叶承恩见状，赶紧过来搀扶，“张观察，你怎么样了？”

张绍见叶承恩此时脸上的担忧不像作假，心里有些奇怪，但仍是摆摆手，淡淡地道，“无妨。”

“请随我来。”叶承恩丝毫不介意张绍言语间的抗拒，随即放开手，引着张绍一行进入县衙。

叶承恩在县衙客舍为张绍等人安排好了住处，之后又把张绍单独请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两人在书房里相对而坐，张绍已经准备好等着叶承恩出招了，可没想到他上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张绍弄了个措手不及。

“张观察也许有所不知，我与尊兄张业之乃是同榜进士，换帖兄弟。”叶承恩微垂着头，叹了口气道。

业之是张绍二哥张绩的字，张绩是光祐十四年的进士，如今已经官居殿中侍御史兼刑部员外郎。当然这里面少不了他爹张放和他岳父吏部尚书顾孟章的手笔，但也足证张绩本人能力之强。

叶承恩跟二哥是同年？张绍这回是真愣住了，这件事他确实不清楚。

张绍上下打量叶承恩，没明白他此举的用意，谨慎地道，“叶知县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非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希望你能相信我说的话，如果你不信，那有些话我说了也没用！”叶承恩看起来有些激动。

“既然我二哥曾与叶知县约为兄弟，那您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您到底要说什么尽可以直言。”不管信不信张绍还是选择先安抚住叶承恩。

“既然张观察如此说，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叶承恩转头直视张绍，目光炽热。

“这淮南的情况想必张观察也知道了，只要这盐枭一日不除，两淮百姓就一日不得安生！而我巢县百姓受害更深，我身为巢县父母官，岂能不尽力为百姓除此大患？只是苦于淮南王氏势大，我手里又没有一兵一卒，所以一直隐忍未发。我就是在等一个机会，而你就是我等来的那个机会。”

“所以你才在昨天闹了那么一出？”张绍闻言沉默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我也不想如此啊，”叶承恩苦笑一声，“你虽知道那些盐枭是淮南王氏的爪牙，但我估计你肯定想不到，王傥就是他们的实际控制人。有他坐镇庐州，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们呢！”

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张绍来说确实过于炸裂了，虽然他知道盐枭和淮南王氏有关系，但张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这么操作。

这都已经不叫官匪勾结了，直接就是官就是匪，匪就是官，如何能让人相信。

“有这样的事？”张绍有些怀疑。

“何止啊，他们背后还有巢湖水师做靠山呢。”叶承恩垂头丧气地道。

“巢湖水师又是怎么一回事？”张绍皱了皱眉，这个情况他并不清楚，赶紧抓着叶承恩的手臂追问道。

“巢湖水师是江南道镇海军麾下的一支内河水军，约莫有五千人左右，由一位副将统领，平常就驻扎在巢湖。巢湖虽然地处淮南，但这支水军却不受淮南管辖，而是在江南孙氏的控制之下。巢湖水师不仅给盐枭提供庇护和保障，孙氏有时甚至会动用水师的战船运送私盐，这些情况在巢县民间可谓是人尽皆知。”

“我刚到任时就想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可就连这县衙之内，也没有人敢于从命，这些情况也是那些小吏私下告诉我的。”

叶承恩说着，抬头看向张绍，苦笑着道，“怎么样，张观察。听到这些，你还敢动手吗？”

巢县的情况着实是超出了张绍的预期，他没料到居然还有正规军队牵涉其中，这就不是皇城司那几十个人能解决的问题了。

至于江南孙氏，张绍并不太了解，不过在他看来这也不太重要。现在起码张绍可以确定叶承恩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都发自真心地想要剿灭这伙盐枭，这就足够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不信我说要剿匪，他们谁还能拦着不成？”张绍冷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叶承恩被张绍的自信感染，带着希冀的目光追问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先去巢湖当地看看，起码要掌握第一手资料，才能有应对的策略。”张绍还是这个看法。

“那我安排一下，找个信得过的人做向导，明天我们就过去吧。”叶承恩询问道，他此刻已经隐隐有了把张绍当成主心骨的意思。

“不急，我先得跟曹总旗说一下，再听听他的意思。”

张绍想到昨日曹晃说的眼线，再结合叶承恩今天说的情况，他猜测那些人大概率就是王傥派来监视自己的，现在自己的行动必须要与曹晃通个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