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长月 第11章 绣衣司新颜

三人同行，气氛顿时热闹了许多。白芷性子活泼，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一路走一路问，从黎岁岁的名字问到她以前在凡间的生活。

“岁岁，你这名字真好听，是谁给你取的呀？”白芷挎着黎岁岁的胳膊，脚步轻快地问道，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是养我的姨娘取的。”黎岁岁想起李姨娘，脸上露出几分怀念，“她说，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年年岁岁都顺遂。”可惜姨娘在她两百多岁那年就走了，没能陪她更久。

“李姨娘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白芷看得出她语气里的伤感，连忙转开话题，“对了对了，你在凡间是做什么的？”

“绣娘”提到熟悉的事，黎岁岁放松了许多，眉眼都柔和了些，“我在镇上的绣坊里做绣娘，最擅长绣花草，尤其是兰花和牡丹。前几日还绣了幅并蒂莲，可惜没绣完就……”她顿了顿，想起昨夜的追杀，语气低落了些。

“哎呀，别提那些不开心的！”白芷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以后有沈长老护着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再说了，你会绣花正好，咱们绣衣司就缺你这样的巧手呢！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你量身定做绣满花纹的弟子服！”

黎岁岁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点了点头：“要是能绣自己的衣服，那真是太好了。”

许珮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大多时候是含笑看着她们，偶尔为黎岁岁介绍路边的景物——那是藏书阁，那是练剑场，那片开着粉色花朵的是桃花林，三月里会开满山坡……黎岁岁听得认真，像海绵吸水似的记着，生怕漏了什么。

转过最后一道回廊，白芷忽然想起什么，凑近黎岁岁，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岁岁，我听孙言仙尊说，你被沈长老带回青夕峰的，你现在……是住在那里吗？”

黎岁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羞涩，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嗯，沈仙人……不，师尊他，收我做亲传弟子了。就在刚才，掌门仙尊也同意了。”

“什么？！”白芷猛地停下脚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惊得旁边的灵鸟都飞了起来，“沈长老收你做亲传弟子了？！”

她这反应太过激烈，吓得旁边的许珮都愣了一下，黎岁岁也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啊，就在刚才，在玄曜堂定下来的。师尊还说，等我伤好了，就教我引气入体呢。”

白芷张了张嘴，半天没合上，手里的布包都差点掉在地上。沈砚修啊！那可是整个玄曜宗出了名的清冷寡淡，别说收徒了，平日里连多说一句话都难。多少天赋异禀的弟子想拜在他门下，都被他一句“资质不够”打发了，如今居然破格收了个凡间来的姑娘做亲传弟子？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宗门都要炸开锅了！

“我的天……”白芷喃喃道，上下打量着黎岁岁，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姑娘除了长得好看、性子乖巧，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难道沈长老突然转性了？她又忍不住凑近了些，小声问，“岁岁，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啊？比如……特别会哄人开心？还是说，你做的点心特别好吃？”

黎岁岁被问得一愣，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会绣东西，别的什么都不会。师尊说我是先天灵体，适合修仙，所以才收我为徒的。”

“先天灵体？”白芷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可先天灵体的弟子也有，沈长老也没有想过收为弟子的想法啊”她想了半天想不通，索性摇了摇头，“不管了不管了，总之你能拜在沈长老门下，以后在宗门里可没人敢欺负你了！沈长老可是咱们玄曜宗的顶梁柱，修为深不可测，有他护着你，稳了！”

她说着，拍了拍黎岁岁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黎岁岁被她逗得也笑了起来，心里的不安又少了几分——原来师尊在宗门里这么厉害呀。

许珮在一旁听着，只是含笑摇头，并未插话。孙言师尊早就跟他说过，沈师叔这次带回来的姑娘不一般，让他多照拂些，如今看来，何止是不一般，简直是惊世骇俗。不过这小姑娘看着确实讨喜，性子纯良，倒也配得上沈师叔的青眼。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绣衣司。

绣衣司是一座雅致的院落，门口挂着块蓝底白花的布幡，上面绣着一柄针线和一把剪刀，随风飘动。院里种着几株桑树，桑叶翠绿欲滴，几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弟子正在石桌上晾晒丝线，五颜六色的丝线绕在竹架上，在阳光下闪着光，像铺开了一片彩虹，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丝线清香。

许珮熟门熟路地领着她们走进内堂，内堂里摆着十几张绣架，几位师姐正坐在绣架前忙碌，有的在缝制衣袍，有的在绣制纹样，飞针走线，动作麻利。他对着一位正在整理衣物的师姐拱手道：“张师姐，这位是新入门的黎岁岁师妹，沈师叔的亲传弟子，来领弟子服。”

那位姓张的师姐抬起头，见是许珮，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回礼：“原来是许师兄。沈长老收徒了？这可真是大喜事。”她目光落在黎岁岁身上，见她眉眼清秀，眼神怯生生的，不由得心生怜爱，“小姑娘别怕，来，我给你取弟子服。”

说着，她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弟子服。那衣服是最常见的青灰色，料子是寻常的麻布，虽然干净整洁，但摸上去有些粗糙，袖口和领口绣着简单的云纹，是外门弟子的制式。

“岁岁，这是你的弟子服，先穿着吧，等行拜师礼，再换亲传弟子的服饰。”许珮将衣服递过去，解释道，“亲传弟子的服饰要更精致些，还得绣上青夕峰的标志，得量身定做，要等几日。”

黎岁岁刚要伸手去接，旁边的白芷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去，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见了什么不称心的东西：“等等！这怎么行？”

她抖开那套青灰色的衣服，又看了看黎岁岁，不满地说道：“岁岁可是沈长老的亲传弟子，身份多尊贵啊，怎么能穿这么朴素的外门弟子服？这料子摸着都扎人，穿在身上多不舒服？不行不行，太委屈她了。”

许珮有些无奈：“白芷师妹，这是绣衣司的规矩，新入门的弟子都先领这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白芷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了句“直男不懂审美”，随后拉着黎岁岁就往旁边的衣架走去，“岁岁，咱们自己挑！这里肯定有现成的好看衣服！你看那边，不是有好多便服吗？”

绣衣司的内堂很大，靠墙的衣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弟子服，也有供弟子们日常穿的便服，料子和样式都比外门弟子服精致些。白芷的眼光很毒，在衣架前转了一圈，很快就挑出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淡白色的襦裙，料子是上好的云锦，摸上去柔软顺滑，像云朵一样，云肩为朱红色白边，边缘绣着细密的缠枝纹，还缀上几条珍珠链子，走路时会发出细碎的响声。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层层叠叠，走动时仿佛有波光流转。腰间配着一条正红色的腰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垂下来的两条红绳飘带末端，各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灵动又娇俏。

“岁岁，试试这件！”白芷将衣服递过去，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十分肯定，“我瞧着这颜色衬你，料子又舒服，肯定好看！你皮肤白，穿这淡白色最显气质了！”

黎岁岁看着那件衣服，心里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太贵重了？而且……许师兄说要守规矩……”

“有什么不好的？”白芷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了旁边的试衣间，隔着门说道，“规矩也得看情况！你是沈长老的徒弟，穿得好看点才配得上青夕峰的门面！快试试！我保证沈长老见了也会觉得好看！”

黎岁岁拗不过她，只好换上了那件衣服。布料贴在身上，果然舒服得很，比她在凡间穿过的任何衣服都要顺滑。走出试衣间时，连许珮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淡白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剔透，像上好的羊脂玉，银线绣的水波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动作流淌，更添了几分灵动。红色的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红绳飘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带着几分娇俏。原本略显凌乱的头发散在肩头，衬得她眉眼愈发清秀，像一朵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白莲花，干净又鲜活，让人移不开眼。

“好看！太好看了！”白芷拍着手叫好，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拉着黎岁岁转了个圈，“我就说这件适合你吧！简直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黎岁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手指轻轻绞着腰带，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熟透的桃子。

“好了好了，衣服有了，头发也得好好梳一梳。”白芷拉着她走到旁边的铜镜前，铜镜打磨得光亮，能清晰地映出人影。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把桃木梳，梳齿上还刻着小小的药草花纹，“我来帮你梳个好看的发型！保证让沈长老眼前一亮！”

她的手法很熟练，先用梳子将黎岁岁的头梳顺，然后从头顶取了一小股头发，分成三缕，灵巧地编了个麻花辫，沿着发际线绕了一圈，用细小的银簪固定住。接着又在两侧各取了一小股头发，，缠绕在头顶，形成两个圆圆的发髻，像极了小猫的耳朵。最后将剩下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低低的双马尾，用红色的发带系住，发带末端还留了长长的流苏。

梳完头发，白芷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支珠钗。那珠钗是用白玉雕成的梅花形状，花蕊处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看着精致又素雅。她小心翼翼地将珠钗插在黎岁岁头顶的发髻上，退后一步，满意地拍了拍手：“完美！”

黎岁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脸色红润，头上的“小猫耳朵”俏皮又可爱，淡白色的衣裙衬得她灵气十足，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在雪地里狼狈奔逃的孤女了。

“白姐姐，谢谢你。”她转过身，对着白芷深深鞠了一躬，眼里满是感激。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白芷被她这副模样萌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凑上前，捧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太可爱了！岁岁你简直是现货苏妲己！”

黎岁岁被她亲得一愣，随即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许珮在一旁看得失笑，轻咳一声提醒：“好了，衣服也换了，头发也梳了，该送岁岁回青夕峰了吧？沈师叔怕是还在等着呢。”

“对对对！”白芷这才想起正事，拉着黎岁岁的手，“岁岁，我送你回去！许珮兄，再见，这里就麻烦你啦！”

许珮无奈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白芷拉着黎岁岁，脚步轻快地往外走。阳光透过绣衣司的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活泼明媚，一个娇俏灵动，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了长长的回廊。

许珮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去跟绣衣司的师姐交代，他心里清楚，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妹，怕是要在玄曜宗里，掀起不小的风浪了。

而被白芷拉着往前走的黎岁岁，摸了摸头上的珠钗，感受着发间传来的微凉触感，心里暖洋洋的。她抬头看向身边笑得灿烂的白芷，又想起青夕峰上那个清冷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仙山，是这样温暖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