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好好的。”
问雁把药包递到柳鸣鸾鼻子底下闻了一下之后说:“我在客栈的时候问了几个,竟然都说没见过陈家二公子,只是听说过这个人,还说早几年听说要去从军的,具体去没去不知道,后来就没了音信。凭着我做丫鬟这么多年的经历,我想,同知府这么多人,肯定会定期采买药材,即使不定期采买,也会请城中名医到府上瞧过病。连续打听了几家医馆药铺,竟然都说,这位同知大人府上养着一位府医。”
“府医?”柳鸣鸾毕竟是在边疆达尔生活这么多年,边疆州府同知、县令、军中上下的这些武官,就算不知道具体大概拿多少俸银(毕竟边疆之苦,谁不抱怨拿得少?),也大概知道,对一位靠法定俸禄和正常养廉银生活的边疆州府同知来说,养一位府医,这府医肯定还得有一定的名气和水平,可以说是非常奢侈、超出同知经济承受能力的。
“陈同知家祖上很富有?还是,娶了出身巨商富贾的妻子?抑或……”柳鸣鸾思忖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有巨额灰色收入?”
问雁摇摇头,压下柳鸣鸾的手指:“这我问过了,这些大人出身如何,百姓们能不打听?反正没听说祖上富有,更没听说妻子出身巨商富贾。”
“两者皆不靠,还要在府上养府医,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在这边疆的医术、医药不如京城和江南富庶之地的情况下,他府上必定有人有特殊的持续的看病治病需求!”
“对!这府医可以是从别处请来的,但是这药材,肯定得在临甫本地买。”说到这里,问雁点点刚才拿回来的药包:“这府上定期采买药材,还是从不同的药铺采买不同的药材,每次的理由说是府上同知大人老母病重。但是,小姐,我曾告诉你,我被卖到达尔之前,是沧州医药世家里做丫鬟,经手过多少药材?煎过多少回药剂?把脉问诊我肯定不会,要说这药理药性,我敢说不比这城中哪家药铺的伙计差,我那短命的郎君在世时,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让我送药上门过,怕我送错药,可没少让我多识多背药材。这药包里的药,可不是给什么老母用的药。”
这话不假,自从问雁到军营中伺候自己之后,柳鸣鸾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不要军中大夫来看,问雁都是直接去抓药回来煎给柳鸣鸾,药到病除。
柳鸣鸾起初还以为问雁是个女郎中呢,细问之下才知道,问雁以前在沧州医药世家罗家做丫鬟,罗家做主把她配婚给了药铺里煎药的小厮,谁知小厮年纪轻轻竟然死于非命,小厮母亲非说问雁命硬克的,罗家掌柜的经不起小厮母亲哭闹,只好把问雁转卖到了西北——小厮母亲说这个地方地气硬,不怕问雁克。
“那,你能看出多少?”柳鸣鸾问。
问雁也不含糊,打开药包,拿出药材,一一摆开,对柳鸣鸾说:“这明显是虚劳之症所需之药,《诸病源候论》立说了,虚劳之症,五劳、六极、七伤,久虚不复成劳,所以必定是青年壮年。这府上的青壮年只有陈家大公子、二公子,陈大公子每日求学,若有症状早就为世人所知。这样一来,只剩下这位神秘的陈二公子了。”
其实,说到这里,柳鸣鸾已经明白,这神神秘秘的陈二公子,怕是真的有什么难以对外言说之处。难怪是州府同知的嫡次子,却愿意娶州内边境七品戍边武官之女,本意肯定是觉得就这样的家世,柳家还能不巴巴的靠上来?普通百姓不探究陈府二公子的内情,因为他们除了日常闲聊,并没有和州府同知结亲的可能,也不会去过度关注。
“好,既然我们人都已经来了,索性就了解的再彻底一点。我非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若真有重病,为什么还要找我议亲呢?找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听话女子不是更好吗?真要是个病秧子,还要娶我,就不怕被我一拳打死?”
问雁:“就是呢,奴婢也觉得事有蹊跷,想不通。”
“若真要有病,”柳鸣鸾两眼一瞪:“这不是欺骗吗?哼,还议亲呢,我没去掀了他们家的饭桌就不错了!”
问雁点头:“小姐,我们要好好想办法。这同知府上真有这样神秘的病人,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家丁府兵肯定守备森严,哪里就能容易混进去?”
“对,我们好好谋划一下。”
连着两日,柳鸣鸾都和问雁待在客栈里讨论该如何进入同知府,一连想出数个方法都被否定掉了。
“小姐,我,我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说不说得……”问雁吞吞吐吐的,有点不好意思。
“有就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都火烧眉毛了。”
“就是,你,你可以用美人计。”
“谁?”
“你。”
“美人计?”
“对。”
“对谁使?”
“同知府上的大小姐。”
柳鸣鸾两眼圆瞪。
问雁嘿嘿一笑:“同知府的大小家好像成亲了,但是最近住在同知府上。”
“不是,让我去使美人计,我还以为要去色诱陈家二公子,原来是去色诱陈家大小姐?还已婚的?”
问雁笑的有点邪恶了:“是呀,我打听同知府老太年纪大了,天天吃药的事情时,听药铺的老板说,同知府大小姐前天刚来取过药,说是陈大小姐每月十五都要去南山寺给老太太祈福呢。想来,应该是嫁的不远。那个,还听说,陈大小姐已成婚三年,尚未生有一儿半女呢。明天,这不,十五了嘛?”
柳鸣鸾说:“这倒是个机会,她要是不去,眼下时间紧,我们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万一她去了呢……”柳鸣鸾自得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我可得使劲儿发挥魅力了呀。”
问雁赶紧上来捶肩吹捧:“这军营里这么多男的,哪个比得上小姐你?在军中,你就是一朵白莲花,在临甫这地界上,奴婢出去一趟儿也没瞅见一个模样儿比小姐你俊俏的。”
柳鸣鸾担忧了一下:“万一,人家要是去了,但是不搭理我咋办呢?”
“可能性不大。以我以前给大户人家送药的经验来看,大户人家的长期守空闺的妇人还是,比较,寂寞滴~陈家大小姐这三年无所出的,估计在婆家应该也受了不少冷眼。不知道她夫君有没有妾室,要是有个妾室的话,唉,陈家大小姐即使家教让她坦然接受这个事,心里应该也是比较苦闷的。你这使美人计啊,让她说说弟弟陈二公子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陈大小姐大家闺秀的,也不见得就能怎么滴……”
“好话坏话都你说了,她要想怎么滴,我还不愿意怎么滴呢。”柳鸣鸾嘴上这样说,心里已经开始谋划着明天要是能遇上陈家大小姐,该怎么接近对方了。
第二日,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的柳鸣鸾出现在了临甫南郊的南山寺脚下,一身浅青色混雪白长衫,衬的柳鸣鸾面如冠玉、修长俊秀。
这南山寺让她们好一顿找。
临甫有西、南两座寺庙,西面的金法寺,香火鼎盛,大多数临甫百姓都是去金法寺烧香祈福。南面的南山寺又偏又小又远,偏偏同知府的大小姐去的就是这个小南山寺。
“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
阿娘教的。
她们的运气不差。
在山脚下等了没多一会儿,就看见一辆精美的马车过来,除了车夫,车上只下来两个人,一个打扮精致面带愁云的女子和一个衣着相对朴素的丫鬟。
这女子身量娇小,肤色白皙,眉头轻皱,一对漂亮的杏眼没什么神采,一举一动都很规矩,显得知书达理。
“怕是不吃我这一挂的。”临到面前了,柳鸣鸾开始打退堂鼓了。
“怎么不吃你这挂的?论长相?有几个男子比得过你肤白貌美?论身姿,有几个男子比得过你矫健挺拔?论才学?你不是跟夫人学了点诗词歌赋?上去拽几句不就行了?”
“我会拽的不多呀,就那么几句。”
“我的小姐哎,不需要多,这陈家大小姐又不会让你现场考个状元郎。”
柳鸣鸾还要犹豫,问雁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柳鸣鸾被推到陈大小姐身前不远处,再躲也没意思,便假装慢慢往前走,好似想起个事情,一个转身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陈大小姐。
陈大小姐吓了一跳,本来愁云惨淡的脸上被这一撞吓得一愣,待看清柳鸣鸾长相之后,脸颊上稍微飞起一丝红晕。
小丫鬟伶牙俐齿的:“你怎么回事啊?”看清柳鸣鸾是个英俊少年后,语气也软了下来:“下次走路注意一点,小心碰到我们小姐。”
“刚才是在下不小心唐突,吓到小姐了,还请小姐莫怪。”柳鸣鸾的脸更红。
脸红的男子,更容易引起女子的注意。
陈家大小姐定了定心神,也不和柳鸣鸾说话,轻轻点头,便带着小丫鬟绕过去直接上寺庙里去了。
“哟呵??!!”柳鸣鸾心想:“看来是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
问雁见陈家大小姐走远了,才凑上来说:“啊?真不吃你这挂的啊?”
柳鸣鸾倒来了斗志:“以前阿娘讲的诗词歌赋我是没记得几个,阿娘讲的话本子,我可记得清楚呢。”说着,柳鸣鸾点了点自己的脑子:“让我想想,遇到这种情况,话本子里的风流情种会怎么做呢?”
问雁疑惑。
柳鸣鸾笑笑:“大家闺秀也期待缘分,已婚妇人若是三番两次和一个俊俏后生不期而遇,会怎样呢?呵呵,这次要是没成,我就回去跟我阿娘说,以后少看话本子,都是假的。这次要是成了,回去给我阿娘买他个十本二十本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