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鸣鸾是西北戍边军营中唯一的女兵,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
一大早,柳鸣鸾身着采衣,让丫鬟问雁给她认真的收拾打扮。
“我就说嘛,我们小姐就是个美人。”问雁夸奖道。
柳鸣鸾心里一阵自得,谁不喜欢被人夸长得好?问雁的话自然带着一点恭维,但说的也是真话,柳鸣鸾确实长得小有姿色。
两年前,柳鸣鸾十三岁时,就已经长得和阿爹一样高,四周邻居老是面带惋惜地说:“哎哟哟,长得这么高哦,说个好婆家难哦。”要是上街遇到农夫农妇,就会听他们说:“这姑娘这身段,一看就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看这大骨架子,将来肯定生儿子。”这些话让柳鸣鸾觉得无聊又烦闷。阿娘也时不时说到了这个年纪了,会有人来给自己议亲,没想到一晃两年过去了,自己都行及笄礼了,还没一个媒人来给自己说亲。
“那是他们自卑,知道自己配不上小姐。”问雁看出了柳鸣鸾心中所想,安慰道。
要说问雁,那对柳鸣鸾是真的没的说,阿娘也照顾问雁,但阿娘是个柔弱的江南文艺女子,跟随阿爹来了西北戍边军营后,时不时伤春悲秋的,更喜欢让柳鸣鸾学作诗学作赋,厨艺也不咋地,经常都是阿爹回来做饭。问雁来了之后,真正是让柳鸣鸾觉得自己是“矜贵”的,是“被照顾”的,虽然只有短短两年,柳鸣鸾对问雁的情感那是急速递增。
及笄礼的过程挺繁琐的,在军营中像个男人一样生活惯了,一向粗枝大叶的柳鸣鸾此时像个端庄的名门闺秀一样,循规蹈矩的配合着完成了一整套流程。
礼成之后,阿娘一脸笑意的把柳鸣鸾拉倒闺房里。
“鸣鸾啊,你今年也十五了。你看,你的婚事,是不是也应该提上日程了?”阿娘仰着头说,主要是柳鸣鸾太高了,阿娘太娇小了。
“嗯?”柳鸣鸾低头仔细看了看阿娘的表情:“这婚事是我提上日程就会有的吗?”
“前些日子有两户人家来提亲,我和你阿爹说了,你阿爹思考了好几天还没最终定下。你可以自己考量一下。”
“啊?阿娘,其实我……”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柳鸣鸾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其实柳鸣鸾这两年想的是,既然没人来给自己说媒做亲,好歹自己是个有正式军籍的人,不如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在军中立功,如何能有所成就,把自己的功绩算给自己阿爹也行,自己阿爹官职提升了,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有地位,那时候自己嫁不出去,谁有敢说什么闲话?
不过阿娘今天喜滋滋的提出议亲的事,柳鸣鸾不想直接拒绝,万一是好姻缘呢。
“那,是哪两户人家?”
阿娘见柳鸣鸾开口问,知道柳鸣鸾这是同意议亲了,便逐一介绍了一下:“一个是军中曹镇将的庶子曹文允,今年二十,下个月行冠礼。曹镇将在达尔多年,你也熟知,他的长子已经是秀才,立志考功名走仕途。因此,曹文允虽然是庶子,但是可以承袭军职,今年元宵节我们去看花灯的时候还遇到过曹镇将一家,当时他就在,你可有印象?“
柳鸣鸾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另一个是北川州府同知嫡次子陈仲方,今年二十有五。因为是次子,家里给的压力小,愿意接纳七品武官之女为正妻。”
州府同知?这个官职好像挺高的,嫡次子因为压力小就愿意低娶?
柳鸣鸾心下疑窦丛生。
阿娘介绍完之后,见柳鸣鸾一脸思索,便说:“你阿爹比较瞩意曹镇将的庶子,说大家都在达尔军营中相识多年,都是戍边武官圈子,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阿娘倒觉得,你要不要先看看州府同知家的二公子?门第高、家世好,还是嫡子。当然,最主要还是看你自己。阿爹阿娘可不是那种闭着眼睛按着你头也要把你嫁出去的人哦。”
柳鸣鸾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阿娘如今问我怎么看的话,这我如何看?我也没接触到这两个人,只凭这寥寥几语,我能直接做选择?”
阿娘有点不好意思:“婚姻乃终身大事,确实不能简单的只凭着偶尔的接触和媒人的传话来做判断,所以阿爹说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更多的了解一下这两人的情况再跟你说,我是实在忍不住,提前告诉你的。”
对阿爹阿娘两人不同的侧重选择,柳鸣鸾完全能够理解,阿爹优先选择在一个军营中的武官子弟,一旦联姻成功,将来能强化双方的军事同盟;阿娘看中家世门第,一方面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一方面阿娘话本子看得有点多,对世间的事情总有点梦幻的想法和判断。
不过,现在还只是议亲,那为何不从条件更好的开始察看呢?
晚上柳鸣鸾和问雁说了自己的想法后,问雁非常赞同。
盲婚哑嫁,要不得。
正好张将军说柳鸣鸾行及笄礼,特批了一旬假。
“那我们就用这十天,看看这个同知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达尔城属于北川州府下辖的边境城池,北川很大,州府不在达尔,在达尔相邻的临甫城。
柳鸣鸾现在算是个小富婆,有军籍是能拿军饷的,成日里吃喝都是爹娘给钱,要么就是军营里的饭食和衣服配给,哪里需要自己花钱?这军饷不就自己攒下了?不过,柳鸣鸾也不是大手大脚之人。
临甫明显比达尔繁华多了,傍晚的街上人群还是熙熙攘攘的。
柳鸣鸾和问雁租了一辆马车,赶到临甫城里的时候都酉时了,在街道上打听了一下州府同知府衙的地址后,找了个最近的客栈住下了。
伺候完柳鸣鸾,问雁大概是累了,早早的睡着了,柳鸣鸾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自己分析自己:“我这一趟来,是图什么呢?如果对方不好,我自然不会嫁,如果对方很好,难道我就要嫁吗?婚嫁,到底图的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柳鸣鸾和问雁分开行动。问雁就在客栈里打听,柳鸣鸾现在是男身,就到离同知府最近的路边包子铺那里买点包子,边买边假装不经意的问问小摊贩,这州府同知家人口几何?为人如何?
包子铺伙计没心思跟柳鸣鸾讲很多,告诉她每天卯时府上的老妇们会出来采买,想知道就准备好银子。
正说着,一个中年妇人也过来买包子,看到柳鸣鸾后,夸了句:“这小伙子可真俊俏。”
那是的!
这不是柳鸣鸾自己自夸,她柳鸣鸾肤白个高,身形挺拔,军中操练可不是白练的,一身男装,可不就是一个俊朗的年轻小伙子吗?
柳鸣鸾看这妇人也是一副风韵犹存的模样,确实有点姿色,这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妇人穿的就比旁人轻薄一些,领口的扣子都是松开的,一张粉脸微垂,斜着媚眼儿看着自己,赶紧嘴甜:“哎哟,这位姐姐,这样说我多不好意思啊,要不您手上的包子钱我就替你给了。”说着直接扔了几个铜板给包子铺伙计。
“哎哟,这小伙子,长得俊俏还会办事。”
“长得俊俏能有啥用啊,再俊俏,还能给我们这里的同知大人做女婿不成?”
“你这小伙子长得俊心也高啊,可惜这同知的大女儿已经出嫁了。”
“哎呀呀。”柳鸣鸾故意做出失落的表情:“这不可惜了吗,错失了一次攀附权贵的机会。不过,我们普通百姓本来也没啥机会。”
那位中年妇人见柳鸣鸾这夸张样,笑着说:“没事儿,这天下好人家的姑娘多着呢,姐姐我替你多掌掌眼。小公子今年多大?哪家的啊,姓甚名谁啊?”
柳鸣鸾赶紧拱手做出殷勤状:“这位姐姐,我是城南栾家的,刚搬来临甫这里,家里祖上是做镖局的。这不想着,能接触接触同知大人嘛,有大人做靠山,不是好做生意吗?”
中年妇人拿手点了点柳鸣鸾的手:“同知大人哪是我们平民百姓能接触上的?你呀,太年轻,想的太简单。”
“攀不上大人,攀上大人的公子也行啊。”
“你要是个读书人还有点机会,可以去接触同知大人的长子,非常有才学。如今还在考取功名。”
“可是,在下不才,只有一身蛮力,属实不认识几个字。”
“唉,那就没办法了。”听了这话,妇人嘴上一副惋惜的语气,眼睛却滴溜溜的打量着柳鸣鸾的臂膀和腰身,说完往前慢走了几步,直拿一双媚眼儿斜着看柳鸣鸾。
柳鸣鸾胃里一阵堵得慌,但还是继续微笑殷勤的问:“那怎么办呢,这位姐姐。这同知大人就没有其他儿子了吗?未婚嫁的庶女也行呀。”
妇人听到这话瞬间快活的笑起来:“同知大人的确实有个二儿子,但是很少见到,只知道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亲呢。要说庶女嘛,是有那么一位,好像今年才十岁。”
柳鸣鸾心中一凛,脸上继续赔笑道:“二儿子好歹是同知大人家的嫡出次子,还怕娶不着?怎么二十好几了还不娶亲?”
“嗨,这谁知道呢,也许是心气高、挑花眼了呗。”妇人见柳鸣鸾不跟上她的脚步,有点悻悻然。
柳鸣鸾还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那就谢谢姐姐了。”说着,把自己手里新买的都还没吃的包子递给中年妇人。
那妇人冷了冷脸,一阵假意推脱后就收下了。
妇人走后,包子铺伙计凑上来低声对柳鸣鸾说:“小公子,我看你人不错,你别搭理xx那妇人,整个临甫城有名的风流,那陈二公子我见过”。
“哦,是不是风流倜傥?”柳鸣鸾故意这样说,激将一下。
伙计挑挑眉:“也就见过那一次,陈同知一家搬来的时候我听丫鬟喊他二少爷。一点也不风流倜傥,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柳鸣鸾回到客栈的时候,问雁不在。过半宿问雁才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些药包。
“怎么回事?伤着了?”柳鸣鸾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