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引 第3章 第 3 章

菜上来后，厉奉、萧褚依旧聊得火热，作为中间人的唐陨有些说不上话。但唐陨是个人精，哪怕只是简单的附和，说出的话也颇有水平，不抢两人的风头，也提高了自己的存在感。

宋怨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异界人，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管埋头吃席，两只耳朵倒是没闲着，也听到了一件近期会发生的大事——大厉皇帝要立太子了。

立太子自古以来都是大事，不仅是仪式盛大，在举行册封仪式前，还将有一番明争暗斗。通常这个时候太子人选会很危险，“突然暴毙”这种事情发生频繁。就算准太子已经入主东宫，只要还没正式登上皇位，都还是会有突然死亡的风险。

其他王朝还有五六七八个皇子争抢，明里暗里之下，谁先下的手还真是不好查，轻易就能瞒天过海。可大厉不同。大厉原本只有大皇子一位，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后来多了个二皇子，但在众人眼中，太子之位依旧只有大皇子配得上。

也因如此，只要大皇子在册封大典之前出点什么事，锅必然扣在二皇子厉奉的头上。就算大皇子好好地当上了太子，在正式登基之前又出点什么问题，厉奉还是脱不了干系。

厉奉就像是天生来背锅的，换个和设定相符的词就是——垫脚石。

从小到大都是大皇子的垫脚石。

挺惨。

宋怨想清楚了其中的门道，低低地叹一声，又摇了下脑袋，再顶着一副忧愁的表情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

真好吃啊。

宋怨心想：回去之后他得问问宋家府上的厨子会不会做这道菜，就按照观想楼的标准来做，要做不出来，他想个办法从观想楼里挖一个厨子回去也不是不行。

[宿主，你已经学到原主的精髓了！真厉害！]

“？”宋怨看着突然跳出来的弹幕，差点出声。

好在他余光瞥了其他人一眼，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啃排骨。

“你不知道，观想楼的糖醋排骨是真的好吃。排骨炸得酥脆，再配上茄汁大火快炒，既不影响原本炸排骨的酥脆口感，又增加了茄汁的酸甜口味。口感超级丰富。”

[宿主，你确定你之前真的是个码农吗？我觉得你应该是某个大厂的厨子。]

“……我只是对我喜欢的东西比较了解而已。”

厉奉嘴上应着其他人，却始终在宋怨身上留有一缕视线。

这人吃的时候也这么不安分，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也不知道那不太聪明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那皇兄为何天天夸此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宋学士的风范。

萧褚也给宋怨分了一缕视线。

在他眼里，宋怨吃得一如既往地香，看刚才那模样，应当是十分钟爱了。他得问问做这道糖醋排骨的厨子是哪位，他得叫他府上的厨子来学，学好了日日做给宋怨吃。

唐陨也在看宋怨。

他今日设宴说是给萧褚接风，还用观想楼来了进了外邦的新奇玩意儿的理由把二皇子喊来，实则就是借着今日把两人聚在一起。据他所知二皇子原本与萧褚并不认识，而他之前和萧褚倒是经常往来，如今萧褚成了小将军，已经越过他一头，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二人在他设下的宴会上相交，把他自己往上提一提。

三人聚在一起，他作为左右都熟的中间人，再适当地展示自己的才华，势必能在二人心中留下不淡的一笔。

甚至还有成为至交的可能。

一文一武一未来储君，怎么不叫人羡慕。

可偏偏今日多了个宋怨。

虽说宋怨是个不学无术的，可其父是宋学士，颇受当今皇帝重视。且宋怨与他不同，是正妻所生，也是嫡出，身份上也压过他一头。今日还是跟着萧褚来的。

他此前怎么不知道萧褚还跟宋怨有往来？

不过现在看来，这宋怨定入不得二皇子的眼。先前不知礼数冒犯了二皇子，如今还在谈事的宴席上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简直就是草包一个。

唐陨心情甚好，望向宋怨的目光都带了点笑意。他正要开口点点宋怨，让人等出丑，却被萧褚打断了。

“嘴。”萧褚瞥见宋怨嘴角的茄汁，提醒道。

宋怨顿了一下，下意识用舌头往嘴角一卷，“还有吗？”

萧褚微微屏息，“有。”

“哪？”宋怨抬手要擦，被萧褚摁住了。

萧褚拿出手帕往宋怨嘴角一摁一抿，又把手帕叠好放在宋怨那侧，“注意些，二殿下在。”

“……”

宋怨被萧褚这一通操作搞蒙了。

这就是古人的兄弟情么？帮人擦嘴角擦得这么自然？

有点太暧昧了吧？

宋怨到底不是原主，不知道原主之前和萧褚的相处方式，只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大概知道自己的取向。所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都尽量和同性保持距离，一直维持在哥俩好的状态，没往前迈过。

萧褚这一手着实让他有点慌。

[宿主你得习惯，你要记得自己是二皇子的白月光啊。]

“……”对，白月光。

宋怨后知后觉席上还坐着原主的官配。

“知道，太好吃了我一时忘了。”宋怨把手帕放到自己的另一边，“我一会儿自己来。”

萧褚：“嗯。”

宋怨有点心虚地瞥了厉奉一眼，正好对上厉奉似笑非笑的、看戏一般的眼神，心里陡然咯噔一下，筷子从手里滑落，“噔”地磕在瓷碟上。

“……”

宋怨仿佛死了一般。

“失礼了。”宋怨把筷子拾好，也不搭在筷托上，而是放在一旁。

萧褚闷笑一声，喊来店小二，给宋怨换了一双筷子。

唐陨如愿看见宋怨出丑，心里又畅快几分。

厉奉的目光来回在萧褚和宋怨身上扫，搭在桌上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小将军和宋怨的感情似乎不错？”

宋怨眼睛瞪大。

没有，不是，怎么会！

萧褚倒是自豪，他大咧咧地揽住宋怨的肩膀，“自然。二殿下有所不知，我娘与筠连夫人是好姐妹，我与阿怨还在娘胎里时就定下过娃娃亲，后来我与阿怨都是男子，她们才作罢。后来一同长大，吃喝上学都在一处，小时候还一块睡呢。”

宋怨如丧考妣，连眼都不敢抬，低头狠狠地揪了萧褚一下，暗道：可别说了你这个大漏勺。

唐陨蹙眉，“你们竟是一起长大的？”

萧褚：“怎么，不像？”

唐陨摇头，“确实不像。此前都没听说过你们二人玩在一处过。之前出城踏青的时候、在酒楼听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叫宋小少爷一起来？”

萧褚点了下宋怨的脑袋，“他既不会骑马也不会饮酒，喊他来做什么。”

宋怨动了动，把萧褚的手从身上抖下去，嘀咕道：“有菜吃就行。”

“嗯，还得有果子，是吧？”萧褚把他特意给宋怨买的果子推过去，“现在吃么？”

“……”宋怨想说不吃，他不爱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而且就这一小包够几人分的？若是厉奉不在，他还能心安理得地吃独食，现在厉奉就坐在面前，他不分着吃就会显得他更没礼数了。

厉奉只问了一句后就没再开过口，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说话。

他一向只怒与嘲讽于色，但真正的想法却从来没有人能看透。如今他这副样子，更是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宋怨也不知道，但本着“厉奉是官配”这个原则，他还是越过萧褚问了一句，“殿下喜欢吃甜的么？”

厉奉是真的没想到宋怨能主动与他说话，眉毛挑了挑，“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我觉得。

宋怨想骂人，但对方是皇子，他还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我觉得殿下应当不会喜欢甜食，口味清淡如僧如佛，太辣的不吃，太咸的不碰，太油的更是一眼不看。”宋怨说完觉得神清气爽，觉得自己竟然也能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天，整个人都自信了，“还是我们几个吃。”

说着他不敢再看厉奉的脸色，低头拆油纸去了。

萧褚惊讶得嘴唇微张，唐陨当即屏息不敢出声。

整个雅间就只有宋怨拆油纸的簌簌声。

厉奉一声轻嗤打破了雅间内诡异的氛围。

唐陨忙道：“二殿下，宋怨平日就是这个样子，不会说话，口无遮拦，不用同他一般见识。”

宋怨听着不太舒服，但他确实也是这个意思，就敷衍地附和，“对对对。”

萧褚出来打圆场，“殿下，阿怨只是心直口快，并无不敬之意。他方才说的话直接却心细，我敢说，在场的除了殿下之外，就只有阿怨记住了殿下的口味。”

说完萧褚还瞥了唐陨一眼，意指唐陨这个邀客设宴的连客人的喜好都没有打听好，简直就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唐陨脸色难看，却不好在这个时候反驳，只好强忍下脾气。

厉奉谁也没应。

包着果子的油纸就只有两层，很快就拆开了。

宋怨盯着果子发愁。

他刚才虽说不和厉奉分享这些果子，但说归说，做肯定不能这么做。他不仅得和厉奉分享，还得亲自把果子给厉奉送过去。厉奉被他架起来了，他得个人搭个台阶。对方下不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有搭台阶这个动作。

宋怨暗暗给自己打气，开始挑果子。

油纸包着的果子有四种，每种两块。他盯着果子看了半天，最后用自己的手帕包起一块桃花形状的果子，捧到厉奉面前，“这个不甜不腻，殿下尝尝？”

萧褚和唐陨面面相觑。

厉奉又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打量宋怨，忽然有点理解他的皇兄了。

这宋怨确实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