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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微在御书房吐血昏迷后的第三日,将军府表面已恢复平静,药香却依旧如影随形。
他醒是醒了,但精神恹恹,比之前更显脆弱,大半时间都闭目养神,仿佛那口心尖血耗光了他所有元气。
萧战凰没再逼问,只是守在榻边的时间莫名多了起来,有时处理军务也搬到他外间的小书房。
这晚,烛火噼啪。
萧战凰批完最后一本兵册,揉着眉心走进内室,见谢知微似乎睡着了,便放轻脚步。正欲吹熄床头的灯,目光却被他枕边露出一角的物件吸引——那是一本蓝皮旧书,书脊上没有名字,边角磨损得厉害,与他平日里看的那些崭新典籍格格不入。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将它抽出来看看。
指尖刚触及书脊,一只冰凉的手便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
萧战凰心头一跳,对上谢知微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眼底还带着倦意,却清明依旧。
“一本杂记,无甚好看,怕污了夫人的眼。”他声音低哑,想要将书收回。
萧战凰手腕一翻,反而将书捏住,挑眉:“怎么,谢公子还有我不能看的秘密?”她稍用力,将书抽了出来。
入手沉甸甸的,并非纸质,更像是某种特制的皮卷。
谢知微眸光微闪,最终松了手,侧过脸轻咳两声,默认了。
书页展开,里面并非印刷字体,而是密密麻麻、极其工整秀逸的小楷,记录着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
“景和十一年春,漕运副总管赵康为其母做寿,收南海珍珠一斛,价值三千金。”
(旁用小字批注:其母,二皇子乳母也。)
“景和十二年秋,南境抚州上报军粮霉变三千石,同期,抚州粮仓司仓吏冯德水次子于赌坊欠下巨债,一夜还清。”
(批注:冯德水,管抚州甲字仓十五年。)
“去岁冬,二皇子门人于西山购别业,地契所署,非其名也。”
(批注:银钱往来,经城南“永盛”钱庄。)
一条条,一桩桩,时间、人物、事件、银钱流向,甚至看似无关的旁枝末节,都被清晰地记录在案,彼此之间仿佛有着无形的丝线连接。这根本不是杂记,这是一本私人编纂的、关于某些人罪证的“线索汇编”!
萧战凰越看心头越惊,尤其是看到“南境”“军粮”“赵康”这些字眼时,她猛地抬头,看向谢知微:“你早就知道?不是在御书房被我逼问才说的?”
谢知微避开她的目光,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声音飘忽:“病中无聊,偶有所得,便随手记下。真伪难辨,做不得数。”
“做不得数?”萧战凰指着关于冯德水儿子还赌债的那条,“这也是巧合?谢知微,你查这些事情,到底想做什么?”
谢知微沉默良久,久到萧战凰以为他又要装睡蒙混过去,他才极轻地开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夫人觉得,一个无依无靠、身患沉疴的庶子,在吃人的深宅后院里,是靠什么活到今天的?”
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毫无遮挡地迎上她,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伪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荒凉:“不过是,比别人……多想几步,多记几笔,在必要时,能抓住一点……让自己不被随意舍弃的‘东西’罢了。”
这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萧战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起他高烧时的呓语——“冷”。那种浸入骨髓的寒冷,或许并非全然来自病体。
她捏着那本沉甸甸的“杂记”,仿佛捏着眼前这个人多年来在黑暗中独自挣扎、小心翼翼积攒的所有底牌。
他此刻,是将这保命的底牌,掀开了一角给她看。
“所以,”萧战凰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南境军粮,你不是推测,你是……掌握了线索?”
“线索……不等于证据。”谢知微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冯德水是关键。但他去年秋后突然告老,举家搬迁,不知所踪。我……力有未逮。”他顿了顿,意有所指,“但夫人麾下,或有能人。”
他再次将选择权递到了她手里,但这一次,不再是空泛的推演,而是给出了具体的人名和方向。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长一短的叩击声,极有规律。
谢知微神色微凝,看向萧战凰。
萧战凰会意,扬声道:“谁?”
“将军,是属下,青锋。”窗外传来压低的声音,“您让属下留意城南‘永盛’钱庄的动静,有发现。”
萧战凰心头一震!她并未吩咐青锋去查钱庄!这是谢知微笔记里提到的线索!
她立刻看了谢知微一眼,他垂着眼眸,仿佛事不关己。
“进来说。”
青锋闪身而入,带来一身夜露的寒气。“将军,按您的吩咐盯着‘永盛’,今夜二更,有生面孔持二皇子府令牌,提走了三箱现银,数额巨大。属下已派人暗中跟上。”
萧战凰心中豁然开朗,谢知微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向她证明他所记录线索的真实性与价值!
“知道了,继续盯紧,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青锋领命而去。
室内重归寂静。萧战凰看着榻上看似虚弱无害的谢知微,心情复杂。
他像一只精心织网的蜘蛛,安静地潜伏在暗处,每一根丝线的颤动,都尽在掌握。
“谢知微,”她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给了我一个名字,一条线索。好,我接手。我会动用我的力量去查。”
她俯下身,目光如炬,带着沙场统帅的决断:“但我要你一句话,你布的这张网,最终,是想网住谁?”
谢知微抬眸,与她对视。烛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映出一种复杂难辨的光彩。他苍白的唇微启,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她耳中:
“网,自然是用来捕鱼的。至于想捕的是哪条……夫人届时,自会知晓。”
他没有明说,但萧战凰已经明白,他的目标,绝非仅仅是南境军粮的蛀虫,而是更深、更大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