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三匹快马踏碎薄雾,朝着沉沙谷方向疾驰而去。谢妙骑在马上,手中攥着半块早已凉透的糖糕,糖霜随着马蹄的颠簸簌簌落在衣襟上。她抬眼望去,只见谷口那棵枯树在风中摇曳,枯枝如同魔爪般在空中乱舞,仿佛在诉说着沉沙谷昔日的辉煌与如今的凄凉。
时琳手持软剑,看着一块已经破损的牌匾。“沉沙谷”三个大字历经风雨侵蚀,如今只剩下“沉谷”二字,字迹斑驳,尽显岁月沧桑。
谢妙望着那残破的幡旗,心中不禁感慨:“没想到当年盛极一时的沉沙谷,如今竟衰败成这副模样。”
林韵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是啊,当年那桩灭门惨案,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查明真相,让那些罪魁祸首受到应有的惩罚。
就在这时,几声破空之声传来,几支利箭从暗处射来。“小心!”时琳大喊一声,随即旋身挥剑,剑光如电,瞬间斩断了从草丛中窜出的绊马索。谢妙慌忙抱紧马鞍,惊魂未定之际,却发现断绳处缠着几缕银线,线尾缀着一个极小的桂花银饰,那纹路竟与沈乔腕间的胎记分毫不差。
几乎与此同时,段云启的袖箭擦着山壁飞过,惊起的碎石噼里啪啦滚入深涧,回声中隐约夹杂着锁链的轻响。林韵脸色一变,急忙拽住谢妙的马缰:“是机关阵!看来我们刚才不小心触发了机关。”
她的话音未落,谷底突然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瞬间将众人笼罩。谢妙的坐骑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她怀中的荷包不慎掉落,里面的辣椒粉撒了半鞍。然而,就在辣椒粉落地的刹那,石缝里的流云纹竟被映得通红,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更令人惊讶的是,那流云纹上有一个凹槽,形状恰好与那块玉佩吻合。
林韵掏出怀中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凹槽。只听一阵轰鸣声响彻山谷,众人眼前的石壁竟缓缓打开,露出一道漆黑的门洞。谁也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石壁,竟然是一扇隐藏多年的石门。三人对视一眼,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石门。
石门内,十二根巨大的石柱矗立在昏暗的空间中,仿佛十二位沉默的守护者。时琳足尖一点,跃上旁边的树桠,软剑轻轻一挥,割开了弥漫的雾帐。就在这时,她瞥见石柱上刻着的字迹——每根柱身都刻着残缺的“惊鸿照影”剑谱,然而在月光的映照下,这些残缺的字迹竟拼出了完整的“惊鸿照影”剑谱,宛如一幅神秘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的碎片。
谢妙踉跄着滚到石柱旁,忽然发现基座的缝隙里卡着半片鸳鸯帕子。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帕子,只见上面的针脚细密,绣着的桂花栩栩如生,与她平日所绣的如出一辙。然而,帕角处那一抹陈年血迹却格外醒目,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惨的往事。
就在众人沉浸在震惊之中时,崖顶突然传来弓弦轻响。“他们来了!”时琳大声警告,随即旋身挥剑,剑光在冰雾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弧,“段兄,林姑娘,快找机关枢纽!”她一把拽住谢妙,迅速滚入石缝中躲避。刚一藏好,一把弯刀便劈了下来,时琳挥剑挡住,袖中一块烧得残缺的木牌不慎掉落,上面“藏剑山庄”的字样被焦痕分成两半,仿佛一段被割裂的记忆。
谢妙在石缝中摸索,忽然触到深处有一处凸起。她犹豫了一下,狠下心用力按下。霎时间,谷底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十二根石柱开始缓缓转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石柱的转动,一幅完整的藏剑山庄剑阵图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而正中央的石台上,赫然摆放着霍云门拿来当作奖品的“云霜剑”。剑柄上系着的红丝绦随风轻轻摆动,仿佛在诉说着剑的前世今生。
“当年的灭门案,是霍山联手黑风寨设下的局。”时琳用剑鞘拨开剑鞘上的暗格,露出一卷成细条的账本,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悲痛,“赈灾银被他们铸成□□流入江湖,而所谓的‘散修’,不过是他们用来铸币的工具罢了。”
她的话音刚落,崖顶跃下数十道黑影,为首之人戴着与霍山同款的鎏金头巾,却不见左耳后的流云胎记。谢妙握紧“云霜剑”,只觉剑身上的冰纹突然与掌心的薄茧产生共鸣,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挥剑,竟使出了半招“流云九式”,剑光闪烁,宛如夜空中的流星。
“小心!”时琳的提醒被一阵凌厉的刀风打断。谢妙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再睁眼时,只见时琳肩头渗出鲜血——她竟用身体替自己挡住了致命一击。软剑“当啷”一声掉在脚边,剑柄上的珊瑚珠滚入石缝,露出底下刻着的“时轩”二字。
“师父!”谢妙惊呼一声,银铃坠从发间滑落,掉在血泊中碎成三瓣。她慌忙扑到师父身边,眼中满是惊恐与心疼。时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说着,她竟从怀中拿出一块糖糕,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仿佛这小小的糖糕能驱散所有的疼痛。随后,她强撑着站起身,拿起软剑再次向那黑衣人挥去。
谢妙咬碎口中残留的糖糕渣,甜香与铁锈味在舌尖交织,化作一股复杂的滋味。她望着师父浴血奋战的身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破庙檐角的露水,以及时琳转身时衣摆扬起的沉水香。那一刻,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变得更强,总不能每次都让师父保护我。”
就在这时,机关枢纽突然启动,十二根石柱同时喷出水雾,瞬间将整个战场凝成一片冰面。林韵在雾中大声呼喊:“找到暗格了!”段云启的袖箭也随之射出,为众人开辟出一条生路。众人不敢迟疑,纷纷朝着石门方向撤退。
晨雾散去时,悦来客栈的客房内,谢妙跪在时琳身旁,眼中满是担忧:“师父,让我帮你换药吧。”时琳却摇摇头,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习惯一个人了。”
谢妙一愣,不解地问道:“难道是因为师父是男人,而我是女人吗?”时琳苦笑道:“不是,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
谢妙心中一酸,忍不住说道:“可是师父,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一个人,你总会有朋友、亲人乃至爱人。”时琳沉默不语,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最终,谢妙还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时琳望着谢妙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是我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啊,一辈子一个人也未尝不可。”然而,谢妙的话却如同一颗种子,在她心中悄然埋下了一丝希望的嫩芽。
换完药后,谢妙再次走进房间。看到师父解下的染血里衣,她心中泛起一阵愧疚与心疼,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时琳见状,连忙安慰道:“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把武功练好。”
谢妙抬起头,擦干眼泪,忽然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好,我一定练好武功,然后保护好师父,再也不让师父受伤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眼中的决心。时琳望着眼前的少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多年来的孤独与寒冷,在这一刻都被这抹温暖的笑容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