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三人蹲坐在屋檐上,各自深思:屋内的三个人对于黄骋虎东拉西扯颇有微词,但是对于屋外的三人而言,却实在是一桩好事——黄骋虎无意之间,让他们各自偷听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三人之中,方策恐怕是唯一一个相对而言收获不大的人。毕竟黄家两位长老看不惯黄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是没想到两人悄悄摸摸竟然谋划了这么多,竟然还打算将黄澈悄悄除去。
方策面露冷笑:这两个老不死的想的倒是挺美,这计划是完全没把自己和黄澈放在心上,直接将黄澈当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中的那块肉。当年黄澈年幼不得不大权旁落也就罢了,他们倒还真的把黄家当成他们东西了,事到如今还有非分之想?
说什么黄家的实力九成都掌控在他们手中,实在是贻笑大方。就黄家那点微薄力量,黄澈根本就看不上眼,也无意拉拢,这才看似全都听令于二位长老。至于黄家现存的那些族人,黄澈更是无意与任何一人虚与委蛇:大家都不是傻子,能从当初两位长老的清洗中存活下来,这本身就能说明不少问题——他们要么当初落井下石保全自身,要么就是从头开始就是两位长老的人,拉拢他们只会显得黄澈像个没救了的傻子。
有如此背景,黄澈巴不得一把火将黄家付之一炬,带着自己的妹妹远走高飞,又怎么会费心壮大家族?不过多年忍耐也快到了终局之时,很快自己也能继续潇洒江湖去了。
想到这里,方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来:好多年不回去看看老头子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另一边,月尽欢却是有些失望:她原本期待黄骋虎提起些百草大集相关的安排,结果虽然确实听到了黄骋虎的计划,却与百草大集无关。
着实有些浪费时间。
不过白跑一趟也说不上,黄家的所谓计划似乎和岳复的谋划很是有些雷同,只不过各有倚仗罢了——但最终的目的却又异曲同工之妙。若是黄家的计划稳定推进,说不定还真的会对岳复乃至岳家的计划有所影响。
回去之后得跟岳雨歇说一声,让他转告岳复才好。这些日子在梧城也叨扰了岳雨歇不少,让他转告正好可以卖个人情。
月尽欢有些觉得无趣,打算问问王度是否可以离开了,可当她看向身侧的王度,却发觉他正紧锁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难不成黄骋虎的话中有什么自己没听出来的蹊跷?
尽管好奇,月尽欢却不敢直接出言相问,毕竟方策就在二人身边,月尽欢对其还存着戒备之心。
王度此刻正深陷于沉思之中,却不是因为黄家的计划具备什么危险性。黄家此举说白了还是图财图名,在朝廷的眼中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的计划看起来未来可期,实际上却如屋内那个男子所说,漏洞百出。黄骋虎平日显然不负责思考的重任,眼下才能如此言之凿凿,但等日后他或者黄家开始拟定合作细节,到时候一定会有不同的感触。
为了达成合作,每一方要投入多少,又能收获多少回报;一方所求,其他的人能否接受;利益由谁划分,又是否公平,还是存了私心……说来说去也逃不过一个“利”字,世间多少人因利而聚,却又因利而散?在王度看来,若只是黄家和那三家合作,最后也逃不过这个结局。
但这男子的出现却成了变数,他三言两语之间将五方合作转为了其余四方为他效力的局面,如此一来若是合作能成,形成的联盟必然比五方平等合作要稳定可靠太多了。这男子反手之间就将局面纳入了自己的控制之中,这份本事实在是不可小觑,这男子也绝不会是泛泛无名之辈。
王度也是因此也陷入了沉思:他只听着声音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直到他自报家门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曲商,难怪有如此本事。只是他为何要掺和到黄家的事情里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个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王度不禁头疼了起来,眉毛也紧紧皱成了一团。对黄家出手之事,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那个人的谋划也……不成,得找个时候约见曲商,问清他究竟用意为何才好。
可眼下总不能冲进去问曲商吧,只能先回去让肖青探查曲商究竟落榻何处,然后再想办法约见了。王度抬起了头,只见月尽欢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显然是自己先前脸上纠结的表情被她看了去,这才让她也忧心了起来。
王度心中一暖,对着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此间事了,他们应当也不会再说什么隐秘之事了,我们不如就此别过。”王度本想带着月尽欢向方策告辞便离开,却不想方策抢先说了他想说的话。
趁着王度怔愣,方策也不等二人回应,直接凭风而去,端的潇洒。
王度暗骂方策说走就走,也不知道遮掩身形——要是他的身形被屋里人透过窗纸看见该如何是好?但是方策已经离开,他也没法斥责,只好勉强自己咽下了这口气。
王度正准备叫月尽欢一同离开,却看到其脸上却露出了惊骇之色,反手就对着王度胸口一推,让其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上。
“噗噗,哐当哐当……”王度只看到面前一道寒光从面前掠过,打在了窗框之上,还没来的及寻找暗器袭来之处,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竹段散落在地的声音。
王度顺着寒光来处看去,只见方策在远处笑得阴险,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随后转身就跑。
“……小小回报,不成敬意?”月尽欢利用当初汪量教她的唇语读出了方策的留言,顿时火冒三丈,“该死,这……诶!”
月尽欢还在恼怒的时候,王度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方策用一发暗器不知道怎么的打塌了竹台,只要屋中人不傻,想来很快能意识到院子里有人,且很有可能偷听到了他们的安排。
多年执行任务的经验让王度瞬间明白两人险境,来不及解释,王度拽着月尽欢就跑。
只是他心有些乱,忘了自己还身负内伤,起跑时无意动用了身法,动荡了气血,脸上潮红一片,人也险些朝着地面栽去。
还好月尽欢反应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拽住他,随后用力在屋檐上一蹬,架着王度飞身而出。可惜月尽欢轻功再好,也不足以支撑两个人,那一蹬也不过暂缓了一下下落之势,很快二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朝下落去。
“什么人!”“是谁在偷听!”潘朴和黄骋虎一同砸开了窗户,却没看见两人的正脸,只见两个人影正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能够出现在这里,这两个人的来意已经不必多说。
“潘兄你先跟上!为兄去找人合围!”黄骋虎气的牙痒痒:竟然不知不觉被人摸到了窗边,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王度从气血紊乱的头昏脑胀中回复了一丝清明,这才发觉自己和月尽欢正在下落,若不做些什么,这一摔就能要了两人打半条命,到时候便只能任人鱼肉了。
王度一咬牙,对着身侧的月尽欢说:“得罪!”
月尽欢不明所以,得罪什么?
不过她下一刹就明白了王度的意思:王度顾不得男女大防,右手一拉将月尽欢拽到了怀里,随后左手一甩,先前帮助他登上平台的飞爪又一次破空而出,不知道抓住了斜侧方二层走廊上的什么地方,让二人向着走廊之下荡了过去。
单凭一只手臂承受两人重量,让王度吃痛不已,却也只能忍着痛楚咬牙说:“……拔剑,断绳!”
月尽欢面红耳赤,却很快会意,从后腰抽出了剑,一式举火燎天,挥剑向上斩向那根承载两人重量的绳索。
两人借着绳子暂解了下落之危,但背后有人追杀,没时间让两人慢慢解下飞爪,虽有些可惜,也只能壁虎断尾了。
也不知道王度从哪里得来的飞爪,绳子十分结实,月尽欢一剑下去也没能完全砍断。月尽欢见状本想再补一剑,但受了一剑的绳子也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了,下一刻就传来了纤维断裂声。
绳子应声而断,二人身子一沉,从两尺高的高度落在了地上。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下虽然未曾逃脱,但有着力之处便不至于那么被动:追兵本事再大,两人合力之下想来也有一搏之力。
两人向后一看,一精壮男子正一手提着朴刀,要从一楼的屋檐上跃身而下——看来这人身法一般,不然早已直接飞身落地。
“别看了,快走。”王度面色潮红,不敢拖延,推搡着脸上月尽欢离开。
“他就一个人,我们不如将其击败再走?”月尽欢脸上羞意未消,嘴上提议道,腿脚倒是老实,迈开了步子跟着王度飞奔而去。
“他不需要赢,只需要缠住我们就行,而我们耽误不起时间。”王度一手按着心口,脸上忧心忡忡,“黄骋虎没跟着一起下来,说不定……啧,希望我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吧。”
…………
屋子里,黄骋虎的脸色很难看,但曲商的脸色更难看。
曲商冷冷道:“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你要密谈,这院子里竟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安排?”
黄骋虎敢怒不敢言,他当然做出过安排,但谁知道那人到何处偷懒了?
他哪里知道,是黄澈提早作了应对,用一包泻药将人调走了,而补上位置之人——他悠哉地和外人一同偷听了机密不算,甚至拆了平台闹出了好大动静,随后便鸿飞冥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不废话,抓住那两个人,合作可叙。若是让他们走脱……”曲商的话断在了这里,可是闻弦音而知雅意,在场之人都知道他没说的下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黄骋虎不敢托大,捂着嘴开始思索对策,不算聪明的脑袋自他出生以来从未运转得这么快过:那两个小贼看起来有点身手,这次设宴黄家并没有派太多高手前来,只靠楼中的黄家人,怕是还拿不下他们。
再看看周围几个人,曲商和他的护卫显然不可能任由自己安排,但就连姜明和华卢都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真该死,他们看样子也指望不上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江湖人们的声音:“黄长老,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若是我等能帮忙,您尽管吩咐。”
却是二楼的江湖人们听到了黄骋虎方才那一声暴喝,前来殷勤奉承,试图拉进和黄家的关系了。
黄骋虎眼前一亮,来得正好——这不正是绝好的帮手吗?
没再犹豫,黄骋虎大步走到了包厢门口推开了门:“诸位,老夫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