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潘朴毫不犹豫地和自己站在了一边,黄骋虎心下得意:姜明和潘朴二人显然是已经被自己描绘出的美好未来吸引住了,而华卢虽然看上去还在犹豫,但也只不过是在计算具体得失罢了,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不愁他不上钩。
只剩下这黑衣男子,听了这么半天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是时候重点攻克这块难啃的骨头了。
成功说服三人,黄骋虎此刻内心的自信空前地膨胀,随即将矛头转向了黑衣男子。
“阁下,听了这半天,不知道你对我们黄家的计划可有什么想法?”黄骋虎笑吟吟地问,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
“唔,尚可吧。”听到黄骋虎的问题,黑衣男子仿佛刚回过了神来,“计划还很粗糙,各方之间如何统合、利益和责任义务的划分也没说清楚,尚有不少工作要做。”
先前黄骋虎和潘朴耳语的时候,黑衣男子就已经心有成算了:真心实意和黄家合作那是不可能的。黄家的计划太过粗糙,隐患数不胜数,若是贸然合作只怕反会把自己拖入泥潭之中,也不太符合主上的利益。
倒不如将这黄家这所谓的大业当做一场生意倒也罢了……而生意,自然要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行走江湖多年,这一招已然是熟极而流。
暂且先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姿态来吊一吊黄骋虎,他失措之下,说不定能让出更多利益。
黑衣男子这么想着,挑刺更为卖力:“更何况……恕我直言,你们几方势力之间过往没什么合作,更没有什么情分。若只有利益作为约束,变数太大。不说别的,光是执行力一项就十分堪忧——难道你有十足信心能让三方人都按照你的意愿行动?”
黄骋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原本不过存了几分夸耀之心,想顺势将黑衣男子拉入自己的谋算之中。哪想到这黑衣男子真就这么不客气,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说的还句句在理。
黄骋虎忍不住看向另外三人。经黑衣男子一点破,三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计划背后的隐患,早先的狂热已然褪去,转而面露纠结——黑衣男子所言在理,但与黄家合作的利益又实在丰厚,令他们一时难以决断。
“阁下所说的自然有道理。”黄骋虎知道这个问题自己不能避而不谈,否则这刚成型的联盟只怕要转瞬之间就会分崩离析,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起来,“不过我相信,只要众人目的一致,一切问题都有办法解决的——毕竟这只是初步的合作意向,至于如何落实、又要如何操作,都还需要多方坐下来细细商谈,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想来公子现在担心的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呵,倒是我为难你了。”黑衣男子问这话本也无意深究,故而他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但他话锋一转,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不过我另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骋虎后背流下了几滴冷汗,若是按他的意思,这黑衣男子还是别讲的好……但是此时此刻容不得他露怯,他也只好客气道:“愿闻其详。”
“若是我理解无误,黄家现在是打算往京城发展?”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想法倒是不错,毕竟是天子脚下,若是你们能在那里站稳脚跟,扬名天下不过指日可待——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在那扎根啊?”
“这还不简单,我们姜家在已有百年,不管做什么都有门路,绝不会有问题。”姜明翻了个白眼,插嘴道。
“厉害,新朝也不过才存在了十年,你们家倒有百年。”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这么说黄家在京城遇到任何问题,你们姜家都能摆平咯?”
“这……”姜明不禁犹豫了起来,若只是建立据点筹办商铺之类的小事,以姜家的能力而言确实不是难事。但是一切问题这四字太重,他和姜家哪敢打包票?
“呵,要知道,黄家去京城可不是当送财童子的,你们可是冲着争夺利益而去的——过程中会产生多少争端,你们可想过?”黑衣男子鄙夷道,“姜家虽然医名在外,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能建成自家的医馆药铺,你们就不觉得奇怪?还不是那利益早就被人牢牢抓住了,不肯分一块馅饼给姜家?其中的阴私手段,你们怕是生平未见。”
姜明沉默了,他在族中的身份本还接触不到这些事情,但是黑衣男子的话却让他想起了一桩旧事:数年前姜家原本也曾打算开一家医馆,最后却不知道为何没了下文,而姜家的式微,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么一想,细思极恐啊。
“阁下现在既然能点出此事,说明阁下手中必然有解法。”黄骋虎双手作揖,深深一拜,“还请……公子指点。”
“解法简单——寻一个在京城背景够硬、来头够大的靠山,举家投入其门下即可。”黑衣男子笑了笑。
黄骋虎听了这话,只觉得这黑衣男子是在耍弄自己:“可……我们并没有那般门路,否则又岂会束手无策?”
“三公五候十二家,一会二坊三楼阁。五湖四海黑白道,山高水长香火缘……这么多门路,你们一样都搭不上?”黑衣男子这下倒是真的有些震惊了,这黄家想往京城进军,结果连京城的状况都不曾查清?
自己先前估计得还是太乐观了:若是他们真的去了京城,怕是只能落得一个引火上身,群狼分家的结局,别无他想。
黑衣男子不禁有些看不上黄骋虎了,甚至开始思索要不要直接抽身离开——形式如此鲁莽,只怕日后自己还得麻烦自己给他处理首尾。
黄骋虎听这黑衣男子吟咏出了这首诗,却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他忍不住看向了姜明:除了不知来历的黑衣男子之外,只有他对京城有所了解了。
而姜明此时看着黑衣男子,眼神里却多了些敬畏之意。他随口说出的切口里,涵盖了所有京城有名有姓的的势力,这足以证明其确实大有来历——所知信息多少本身就能体现地位,那些势力连自己也只知道其中一部分,剩下的那些,恐怕是自己还没有资格碰触的隐秘。
“真是浪费我的时间。”黑衣男子叹了口气,站起了身,“一无所知,也敢计划如此大事,甚至胆敢邀我前来?”
说罢,黑衣男子就带着护卫朝着外面走去,竟是一刻都不打算再呆下去。
黄骋虎看着二人朝外走去,慕然间福至心灵,大喝一声:“公子留步!”
黑衣男子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公子对京城势力如此了解,想来并非等闲之人。”黄骋虎也顾不得黄行龙离开前让自己“凡事留一线”的叮嘱,开始极力挽留黑衣男子:“眼下我们对于京城两眼一抹黑,唯有阁下是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门路——我等愿以公子马首是瞻,还请公子莫要嫌弃吾等粗鄙,将我等纳入麾下。”
姜明三人看着黄骋虎,几乎被他的言语震惊了:黄骋虎这话,分明是将黄家当家做主的主动权都一起放弃了,只为了这不明来历的男子,真的值得吗?
不过三人细细一想,这又似乎确实是一步妙招:这黑衣男子显然大有来历,黄家的那点资本对其而言只怕有些鸡肋。但黄骋虎这番姿态诚意十足,便有了得其青睐的可能。而若是能受其庇护,黄家眼下的窘境立解;哪怕黑衣男子不答应,黄骋虎不过是说句话罢了,也不算亏。
更何况,想要在京城立足,黄家只怕迟早要投身于某一方,与其到时候再苦苦寻求门路,眼前的机会却是实实在在的——此刻不拜,更待何时?
“我只问你,你能给我什么。”黑衣男子背对着众人,声音不悲不喜,即便黄骋虎已豁出一切,黑衣男子内心却未有半分动摇。
“但我所有、公子所需,予取予求。”黄骋虎振振有词道。
“那你们三人呢。”黑衣男子又问。只有一个黄家,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若是几家一起,那倒还有些用处。
“我听黄大哥的。”潘朴直接站到了黄骋虎身侧去,“既然黄大哥相信阁下,那我也愿意跟从。”
黑衣男子不置可否,而是对着另外两人开了口:“你们呢。”
“我只是二当家,这种大事我不能一个人拍板……不过,我个人倾向于促成此次合作。”华卢叹了口气。
“我也是,得带着消息回族中商议一番才能有准话。”姜明有些忐忑,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先前对黑衣男子的顶撞了,只希望对方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才好。
黑衣男子也明白这两个人没拍板的权利,不像另外两人:潘朴本人就是山大王,不用在意手下的想法;而黄骋虎也是大长老,想来也……嗯?
黑衣男子看向了黄骋虎:“我先前倒是没注意,你是黄家的大长老吧,你的话能代表黄家吗?”
语气里满是怀疑,让黄骋虎额头冒汗。
“若是我没记错,你们黄家现在是由那个叫黄澈的年轻人掌管吧。”黑衣男子皱起了眉头,“我早些还有些奇怪,怎的商谈大事,你们家的家主却不出席,是不是小看于我?”
“阁下多虑了,虽然名义上黄家是由黄澈那小子掌管,但是家族中九成力量都在我和二长老的掌控之中。而黄澈之所以能够号令众人,也不过是我和二长老着意叮嘱过罢了。”黄骋虎笑得谄媚,“当年前家主身死,这么多年下来,前家主的死忠早就退出了家族中心——眼下的黄澈,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而这小子实在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多年也不曾带着黄家发展壮大……我和二长老早就有意将其除去,这家主大权,还是得掌握在有才之人手中为好。”
“原来如此。”黑衣男子听了这话,垂眸点了点头。黄骋虎说得光明正大,但本质上不过又是篡位夺权那一套,他看得多了。不过这是黄家内部的事情,他并不在意,只要不影响自己的计划就好。
见黑衣男子深思,华卢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不知阁下可否表明来历身份?否则等我回去,只怕难向大当家解释。”
“我?天机阁麾下,天权君曲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