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黄骋虎抓住一群江湖人指点江山,将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时候,王度和月尽欢二人正在玩命飞奔。穿过后院边的走廊,直到发觉脚下是一片石子路,两人这才发现匆忙之下,他们钻入了另一片园林之中。
二人奋力奔逃之下勉强拉开了和身后之人的距离。王度捂着心口,脸色难看,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朝后一看,只见那精壮男子到底没有被二人甩开,就跟在两人身后三五丈远,但是短时间内显然不太可能追上二人。
王度心下焦急:自己内伤犯了,要花不少心力在压制伤势之上,现在的速度已经是极限,还想提速的话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就有些难办了,内伤不同于一时疲累,不是跑得慢些就能解决问题的——非得找个机会停下脚步,好生调息一番才能暂时解决问题,可自己现在哪里有那般闲暇?
月尽欢发觉王度速度减慢,皱着眉头跟着放慢了些脚步,等到二人并肩之时才开口:“王兄,你这就跑不动了?轻功可不能落下啊。”
王度听了这略带调侃的话,脸上登时一黑:自己的轻功可算不得差,可偏巧自打认识这姑娘以来,自己就一直身负内伤。为了伤势考虑,一身功夫十成倒有三四成不能施展,否则就会像先前在屋檐上那样气息紊乱。
月尽欢见王度不说话,只以为他这是伤了自尊,便换了个话题:“要不我们还是出手将那人打倒再行动吧,一劳永逸,你也能多些时间好好休息。”
“万万不可。”王度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回应,只觉得自己的吐息都带了一丝铁锈气,“来人身手不明,我现在也暂时不方便出手,你一人与其对战,若是被纠缠住就麻烦了。”
更何况,就燕归尘那护短的性子,要是日后知道自己让月尽欢独自对敌,然后自个儿在一旁观战,怕不是要活撕了自己——自己哪敢放任月尽欢如愿?
“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月尽欢一边跑,一边看着王度越发难看的脸色,心中担忧不已。她忍不住想替他搭个脉。虽知跑动中脉象不准,但总能窥知一二。若情况实在危急,说什么也得劝他停下休息。
王度见状吓了一跳:自己哪里敢让她看脉象,在武林大会上月尽欢曾经给自己搭过脉——虽然不知道月尽欢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脉象,但是万一她能够从脉象的相似中推断出自己的身份,自己这辛辛苦苦改头换面的努力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是以,王度赶忙闪身避过了月尽欢伸来的手,看着月尽欢一脸不快的表情,他硬着头皮顾左右而言他:“我看后面那人身法平平,我们便速度慢些拖着他,等他没了力气,自然而然就会被我们甩脱了。”
月尽欢哼了一声,心道:不想让看就算了,反正伤了病了难受的也不是我。
随后月尽欢翻了个白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埋头跟着王度一起跑。
在二人身后,潘朴已经开始呼吸粗重了起来,心里也早已是骂声一片。
骂前方两个小崽子没胆量,只知道跑;骂黄骋虎说是马上就来,但是现在却不见人影;也骂这破石子路,又硌又绊,让自己跑不快——眼看这追逐要成了对自己的酷刑,潘朴心下烦躁不已。
感受着腿脚逐渐发酸发沉,潘朴忍无可忍,索性骂了出来:“前面那两个小贼,给老子站住!现在停下还能饶你们狗命,否则等我追上,必定将你们二人千刀万剐!”
月尽欢边跑边翻了个白眼,真当自己没脑子?傻子才停步呢。
王度听着潘朴的骂声却有些高兴:奔跑之中,人本来就呼吸急促,说话大叫只会拖累自己。而这潘朴边跑边骂,很快就会上气不接下气,走不动一步——真是天助我也!
但潘朴难道不懂这个道理?那自然不是,只是他眼看着前面两个人奔跑的样子显然留有余力,就知道自己腿跑断了也追不上二人,倒不如用些别的法子,说不定能骗二人停步和自己打斗呢?
毕竟少年意气,冲动易怒……不像江湖老油条,唾面自干,只会事后算账。
不过见二人毫无反应,潘朴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出了错,但他没有放弃,换了个切入点又骂了起来。
“那小子,你两条腿跑的不够快,要不老子帮你再接两条……不,一条腿吧!那样有了四条腿你说不得就跑得比马还快了!”
月尽欢一听,好奇地问:“你有三条腿?还有一条在哪呢?”
王度嘴角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
月尽欢偷笑,又打趣道:“他轻功也这么差,还好意思说你轻功身法不好呢。”
这个也字也是大可不必。王度的面色更黑了,几乎快把脸上的潮红之色都掩盖了下去。
还没等月尽欢乐多久,潘朴就也对着她开了火:“那小娘皮,你跑那么快,是打算和这小子一起私奔不成?可我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甚至期待你们一起止步双宿双飞……你又何必逃命似地跑这么快?”
这次轮到王度偷笑了,而月尽欢则是又羞又恼,忍不住啐了一口,看到王度偷笑的样子,羞愤之下素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出去,在王度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直掐得他龇牙咧嘴才放手。
而月尽欢借此消解了自己的尴尬,面若无事地继续奔跑,脸上残余的一抹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别的什么。
“小丫头,听大哥一声劝。”潘朴远远看到了月尽欢那一掐,只以为是小丫头对他的话有了反应,索性又添了一把火,“私奔可不是好事,被人发现了那是要浸猪笼的——退一步说,你旁边那个人真的就值得你托付终身吗?跟着他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成亲都没有父母亲族的祝福,未免太过凄惨了吧!”
王度啧了一声,这人看着是个大男子,怎么嘴这么碎……都是什么有的没的,恐怕平时没少听这些家长里短的妇人闲语吧。
王度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月尽欢,怕她再掐自己,可他却发现月尽欢正紧抿嘴唇,伸手入腰包,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月姑娘你这是……?”王度下意识感觉不对,颤声问道。
“没事,我找下东西。”月尽欢语气冰冷,让王度浑身一抖,“我的断魂散呢……哦,这呢。”
断魂散?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度心慌不已,生怕月尽欢把那劳什子断魂散用在自己身上:“那是什么,姑娘你又要干什么?”
“我身上效力最强的毒药啊,一滴就能了结一头三百斤的大肥猪。”月尽欢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让王度眼前一黑的话,“你不是怕我一个人不是后面那人的对手吗,我给我的剑淬个毒,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你说月尽欢是被气愤冲晕了头脑吧,她做事倒是有理有据的,连后手都准备好了。
王度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说她被气昏了头吧,她行事却逻辑分明,连后手都备好了;可后面那人说的不过是垃圾话,不理就是了,但月尽欢却显然是听进去了,甚至十分在意。
王度阴差阳错地想起了后进擂上那黄姓男子的惨样,若是眼下自己不阻止,后面那人可有得好看了:当初黄姓男子至少有裁判和擂台规则保护,而身后这人什么都没有……只怕不会有那般好下场。
虽然身后这人的死活不关王度的事,但他不得不出声相劝:“姑娘冷静,现在真的不适合纠缠!而且你看,距离已经拉开了,离甩开他只差一个机会——现在回头跟他算账不就白忙活了吗?”
王度此言非虚,潘朴一直在大声叫骂,着实消耗了不少体力。体力消耗的越多,距离拉得越远,而距离越远,他喊得就更大声,消耗更多体力。恶性循环之下,潘朴和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三五丈已经拉到了近十丈,两人只要找个机会脱出他的视线,必然能轻松甩开他这个尾巴。
月尽欢也不过一时恼怒,听了王度的话便愤愤地将腰包扣好,脸上虽怒意未消,但也没再提转身算账的事情。
潘朴见两人没上当,知道自己的算盘落了空,也不再白费力气,而是闷头加速——三人追逐之间已经出了园林,来到了一处平地之上,正适合潘朴提速。
只是他已经被二人拉开了太远,且前面那两人意识到了他在靠近后也开始提速,想要追上二人仍然是遥遥无期。
除非……自己能想到个法子拖慢一下他们的脚步,要是那女子能自己摔倒那就再好不过了。
潘朴叹了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美的事……罢了,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吧。
创造一些突发事件让那二人手忙脚乱,自然就顾不上跑了:比如有暗器什么的。
潘朴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把飞蝗石,心道:还好上次跟同华镖局的镖师们打斗之后,将地上的散碎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否则现在还真就只能干瞪眼了。
潘朴捏住一枚飞蝗石,拧身收臂,随后力从腰起,猛地一用力,同时从身侧甩手将一枚飞蝗石掷了出去。
这枚飞蝗石许是某个镖师从河边捡的,被河水冲的圆滑异常,大概又时常被拿着把玩,摩挲得十分油滑。其上甚至有几点暗红色若隐若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倒霉蛋的血渗了进去。
飞蝗石破空而出,发出了一声犹如蝗虫尖鸣的声音,朝着王月二人袭去。
王度虽然没有一直看着后方,但是光凭借耳力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对月尽欢发出了警告:“右躲,暗器!”
月尽欢不疑有他,立刻朝右前方跃了过去,躲开了这颗飞蝗石,却不可避免地放慢了速度。
潘朴见有效,便将手中的飞蝗石接连打了出去。王月二人为了躲闪,速度一慢再慢,两方之间的距离也又被拉回到了一开始的三五丈远。
这个距离很难防备暗器了,潘朴见状欣喜不已,准备下一发飞蝗石就放倒一个人。可他伸手一摸却是口袋空空——飞蝗石已经全用完了,怀里除了自己的杂物,就只剩下先前拿到的锦盒。
潘朴只是犹豫了一刹,便伸手入怀,直接在怀中摸索着打开了锦盒。他留下玄木心在怀,反手便将那空锦盒当作暗器掷了出去。
这盒子又不值钱又笨重——走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