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尽欢一脸为难,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面又自来熟的家伙。
女侠客行走江湖遇到登徒子是常事,燕归尘之前身边不乏深受其害的朋友,于是早早传授了月尽欢对付色狼淫贼的方法:戳眼锁喉撩阴腿,三招齐出,谁与争锋。
实在不行还可以拔剑相对——江湖上声名在外的淫贼中,没听说哪个武功奇高,甚至能能让月尽欢心生忌惮的。
换言之,月尽欢遇到色狼大可以放手一搏,几乎不会有任何风险。
说起来应对手段很多,不过都是用来对付外人的,对卓圃并不适用:白谷雨似乎与药仙居有什么协定,若是自己一言不合就对卓圃出手,恐怕会影响两方的关系。若是可以,还是以和为贵。
当然了,要是卓圃真的动了歪心思,月尽欢还是会果断出手,狠狠给他一个教训的。她只是不想破坏岳复的计划,却不代表她会为了这所谓的计划牺牲自己。
“卓兄盛情难却,但请容我婉拒。”月尽欢轻咳两声,决定还是给卓圃一个台阶下,“师尊有令,让我安心留在药仙居完成他给我留下的课题,不要四处游荡……要是和阁下一同出游,恐怕要耽误了师傅交代的任务,我没法交代。”
一通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换做常人大抵就顺着台阶下了,可谁知道偏偏卓圃不是常人。
卓圃听了月尽欢的话,沉吟片刻说:“不过是游玩一番,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在下也略通医术,若是姑娘不嫌弃,稍后我也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必然不会耽误姑娘的事情了。”
见卓圃得寸进尺,邀约在之前的出游之上还添加了更长时间的相处,月尽欢心生厌烦之下,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了心头。
月尽欢脸上勉强还在笑,语气却生硬了起来:“那怎么使得——师傅留下课题的本意是想考教我,若是借阁下之手完成,那意义何在?”
“再者,师尊也是担心我一人在外会遭了登徒子骚扰,这才给我找些事情做,好让我能安心在药仙居待着。”月尽欢呵呵一笑,猝不及防把话题丢向了一旁暗暗拽了半天卓圃衣角的白谷雨,“白前辈,我倒是有些好奇:您门下可有女弟子?不知道她们行走江湖的时候,您这个当师傅是否也会心有不安,担心她们被登徒子缠上?”
白谷雨的脸臊得通红:月尽欢这话哪里是问他的感受,分明是在指责自己放任卓圃骚扰她。
他一生举止有度,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不知进退也不懂看人脸色的孽徒!
“卓圃,你闭嘴!”被月尽欢暗中指责,白谷雨也顾不得大弟子的脸面了,一杖敲在卓圃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你闲的?还想在外游玩?老老实实跟着我继续去拜访各大名医去!”
“嘶——师傅您轻点!”卓圃转头抱怨了一声,说,“我跟着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站在门外和那些前辈的弟子随从大眼瞪小眼?倒不如让我跟着月姑娘,也能帮她挡下各路宵小,防止她被恶徒纠缠。”
随着卓圃这句话说出口,房里的其余三人看着他都跟见了鬼似的。
他倒是真敢说,他自己分明就是那个纠缠的最凶的登徒子。
白谷雨也是长叹一声: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带着这个脑子里缺根弦的傻徒弟出远门哟,听不懂人话就算了,还死犟,劝劝不听,打打不动。
哪怕他是卓圃的师傅,这下也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阵无力感。
白谷雨头疼不已,正在想到底如何才能彻底断了卓圃的念想,月尽欢却先开了口。
“呵……卓兄盛情,看来我是推辞不了了。”月尽欢绽然一笑,笑颜如同春日花朵般展开,先前的冷意也全数消失不见,看得卓圃一愣。
月尽欢趁几人不注意暗中探手,在卓圃背后众人视线不及的地方拍了拍,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歉意:“只可惜这几日我实在是腾不出时间——这百草大集近在眼前,我还得帮我师傅他老人家做些准备。”
岳雨歇看月尽欢变脸变得快,有些疑惑:月尽欢怎么突然就松口了?她先前分明十分不愿意和这卓圃出游,按照岳家素来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同意。
总不至于是岳家对她的了解不够透彻吧?
白谷雨却是皱了皱眉,这姑娘难不成是打算用拖字诀?这可不行——对别人,这招或许有用,但卓圃就是块狗皮膏药。对他用缓兵之计,他感觉不出敷衍就罢了,还会日日夜夜纠缠,让人烦不胜烦。
欸,罢了,大不了今日离开之后,自己给这小子多找点事情做,让他没机会再骚扰这月姑娘也就是了。白谷雨暗自想道。
“好,那等月姑娘你有时间了一定记得找我啊——岳馆主就知道我和师傅下榻的客栈,您请人递个话去,我绝不缺席!”
月尽欢笑着点了点头,看上去确实是答应了。
卓圃觉得这事情就算是说定了,心中大定,老老实实站到了白谷雨的身后去。
“先前我见白前辈和岳馆主相谈甚欢,不知道二位在聊些什么?”月尽欢松了口气,立刻转换了话题,也算是缓和一下气氛。
“这……”白谷雨面露困色,看向了岳雨歇:两方势力之间的协议目前还需要保密,他不知道月尽欢是否在可知情人的范围内。
还是交给岳雨歇回答吧,他对月尽欢更熟识些。
岳雨歇一愣,没急着说话,而是想了想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药仙居和百草谷定下了部分草药的供给关系罢了——日后这些药材就不需要我们四处寻觅了。有百草谷相助,无论是数量还是品质都算是有了保证。”
月尽欢暗自翻了白眼,这话说了等于白说:药仙居是个医馆,百草谷是种药的……两者还能扯上什么别的什么关系?
月尽欢之所以明知故问,是因为比起岳雨歇口中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更想知道的还是两方势力搭上线的原因:百草谷算是老牌势力了,各州府乃至于京城甚至大内的医师都巴不得和他们建立稳定的供应关系——怎么百草谷偏偏和药仙居这样的新兴势力先定下了协议?
其中如果说没有什么缘由,月尽欢那是半点都不信。
只可惜,看岳雨歇那个神神秘秘的样子,月尽欢就知道从他嘴里是挖不出什么消息了,还是等日后遇见了岳复再问他吧——作为药仙居真正的掌事人,岳复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心里有了打算,月尽欢也就懒得再和岳雨歇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了,随意寻了个几人都能说得上话的话题聊了起来。
“那……那个……”几人正聊着,卓圃却颤抖着说了话,“岳馆主,你们这可有……”
还没来得及他说完,只听他腹中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咕噜”。在两人惊诧的眼神中,卓圃抱着肚子弯下了腰,似乎在强忍痛苦。
“你是不是找茅房?”岳雨歇看出了不对,皱皱眉补足了卓圃没说完的话,随后赶快伸手招来了个学徒,让学徒扶着卓圃去茅房。
三人看着卓圃弯着腰夹着腿一步步走远,岳雨歇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着卓圃苍白的脸色就觉得不妙,他发自内心地担心下一刻卓圃就会当着众人的面一泻千里。
早上那些菌子中毒的病人已经弄得药仙居大堂里乌烟瘴气了,自己不惜代价让医馆中的员工们又是扇风排气,又是点香熏蒸,这才算好不容易恢复了药仙居往日那种药香幽幽的环境。要是卓圃一不小心没憋的住,这番辛苦全都白费。
连自己这药仙居都要脏了,难不成自己还能再把药仙居挪动个地方,或者推倒重建?
白谷雨则是又叹了口气:自己这张老脸今天算是丢尽了,等会儿卓圃出来,自己拖也要把他拖走。
月尽欢则是一脸关切:“白前辈,卓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或许吧,这小子这两日胡吃海喝,跟他说注意着些他也不听。咱们不管他,让他受点苦长长记性也好。”白谷雨被月尽欢问的一怔,心里却凭空对这姑娘生出了不少好感:这姑娘先前被自己家的孽徒纠缠的不轻,现在看到孽徒身子出了问题还能出言关心,可见其是个温厚善良的姑娘。
“先前听岳馆主说,月姑娘的师傅是药仙居的供奉?不知是哪位杏林圣手啊,说不定细细算算,姑娘还得称老夫一声师叔呢?”白谷雨笑呵呵的问道,既是消磨时间,也是想借此探探月尽欢的底子。
至少借这个机会安抚好小姑娘吧?否则,等回头小姑娘回去一发牢骚,她师傅又偏巧是自己认识的老伙计,那时候自己的脸可就彻底丢光了。
“这……小女子学艺不精,家师不让我在外面说他的名头。”月尽欢装出了一副羞赧的样子,“小女子正每日辛勤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达到师傅的要求呢。”
白谷雨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这小姑娘谦虚又上进,实在是个好孩子。
再想想自家大徒弟,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真是羡慕月姑娘的师傅,有个这么听话乖巧的徒弟,要是能换给自己,那自己宁愿折寿十年——纵然如此,也要好过被卓圃气得折寿三十年。
白谷雨越想越憋气,赶巧卓圃被学徒扶着走了回来。卓圃弯着腰低着头看不见正脸,但是小学徒脸色苍白,显然是在茅房那边被摧残的不轻。
等到卓圃被扶到了几人面前抬起了头,三人才看清了卓圃的惨象。
岳雨歇虽然未曾精研过医术,却仍然能够看出这卓圃的不对劲:学徒不过是脸上发白罢了,但是卓圃却是连嘴唇都白的像是两片长了霜的柿饼,双眼则是泛白如鱼目。
怎么回事,不过是腹泻,而且只去了一遭,卓圃怎么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