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第192章 邀请

掌柜的听了列云天的话，顿时喜出望外：“如此便再好不过，只是要辛苦列捕头和诸位捕快了。不如这样：若是诸位巡街疲累，尽管来小店坐坐，小店别的没有，茶水管够，也算小店聊表感激之意。”

出了乱子列云天本就心中有愧，哪里能接受：“当不得当不得，是我们没想周全，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多糟心事了。”

掌柜的却执意如此，列云天推拒不过，最后只得借口还有公事，带着月尽欢离开了。

二人走出了茶楼，列云天才叹了口气：“呼，没看出来，这掌柜的这么顽固。”

“他这么说你就应着呗，大不了私下嘱咐弟兄们，离开时悄悄把钱留下。”月尽欢以袖掩口，轻笑一声，“不过这掌柜的也是好意，诶呀，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没心没肺，恩将仇报呀。”

“你这话倒是暗藏玄机，暗戳戳的说谁呢这是。”列云天摸了摸下巴，苦笑着说。

“有吗？”月尽欢装傻充愣，笑了笑。她没有告诉列云天的是，茶楼掌柜虽然说得好听，但是肯定有私心——他免费供给茶点，捕快们难免要在茶楼多停留一阵，江湖人哪怕有心作乱也会有顾忌。

看似是捕快们占了便宜，实则茶楼才是真正的受益者，还能落得个好名声，日后要是真的出了事情，在一众捕快间也能说得上话。

做生意的人，哪里有傻的？

二人说话间就走到了城南大道上，向北是府衙，向南是药仙居。

“尽欢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列云天在路边站住了脚，“回药仙居？”

“不错。”月尽欢也随之停下，点头道，“姨父那边我帮不上忙，只能老老实实回药仙居待着了。”

“挺好。”列云天叹息一声，“昨日母亲还担心你，念叨着说不知道你熬了一夜之后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休息，身子会不会不舒服。看到你今日能吃能喝有精神，我们也能放心了。”

“那表哥你替我给姨妈带句好吧。”月尽欢听了列云天的话心里暖暖的，这样被人呵护关心，月尽欢觉得十分新奇——燕归尘虽然还算关心月尽欢，但毕竟是男子，细枝末节上总会有疏漏。

这样的体验，月尽欢还是从静心道长身上第一次感受到。思及此处，月尽欢甚至有些想念那位恬淡的女修士了：大会结束后，静心道长和白素心应当一起回京城了吧？不，白素心似乎说过她要开始行走江湖了，静心道长心思细，肯定放心不下，说不定得陪着白素心在外走一遭，等到放心了才敢放任白素心独自闯荡。

真羡慕啊，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素心一样仗剑江湖，好好看看这世间呢。

月尽欢正畅想着自己一人一剑行走天涯，列云天却一句话把她拉了回了现实：“那我送你回去？”

月尽欢从美好的幻想中被拉回现实，有些幽怨。她也不太乐意让列云天送自己，找了个借口：“不用了吧？表哥你有府衙的事情要忙碌，还要花时间安排人巡街不是？你拖沓一刻，说不定就会有更多的店铺遭殃呢。”

见列云天闻言露出了一丝纠结，月尽欢又加了把火：“而且岳雨歇这几天因为知府的病情人都有些疯癫了，你要是过去，肯定会被他抓着问东问西，不值当。”

“他怎么这么在意父亲的病情？”列云天面露不悦，“生病的到底是他爹还是我爹？”

“噗呲。”月尽欢忍俊不禁，摆摆手解释道，“他倒不是出于‘孝道’……这几日梧城大小药铺医馆只怕都对知府的病情上心得很——毕竟若是知府真的不好了，黄家在这梧城就失了管束。黄家到时候一手遮天了，谁都没好日子过。”

“你说的也是。”列云天恍然大悟，“我说呢，早上把人送去医馆的时候，每家的馆主见了我全都走上来问父亲的情况，不少人还说要把镇店之宝的好药材送去。”

“是了。”月尽欢拍了拍列云天的肩，“所以还是省点麻烦吧，要是送我回去，岳雨歇肯定变成一块狗皮膏药贴着你，揭都揭不下来。”

列云天呵呵两声，没再坚持：“那我就先走了？你早些回去，别在外面贪玩。”

“……你真当我三岁不成？”月尽欢咬牙切齿，握紧拳头作势要打。

列云天哈哈大笑，这小丫头平时不好逗弄，难得露出这幅表情还挺有趣。摆了摆手，列云天朝着北边走了过去，打算回府衙里安排巡街的事情——如果府衙里的人还听自己的安排的话。

月尽欢目送列云天走远，便也转身，背着手往药仙居走去。

到了药仙居门口，月尽欢站在门外小心地探头进去看了看：大厅里空空荡荡，之前那些病人都已经离开了。

挺好，不会再有人指着自己鼻子说有蝴蝶了。月尽欢松了口气，迈步进门。

本想趁着没人发现，悄悄溜回房，岳雨歇的声音却从大厅的角落传了过来：“……前辈宝刀未老，这笔生意我们只怕是要亏本啦。”

“哈哈哈岳馆主这话可就没意思了。”一老者和岳雨歇并肩走了出来，老者面色红润，虽然年近古稀却不见老态，发色花白却不见枯槁——显然是个长于保养的老人家。

老者手拄着一根藤杖，走路间敲击着地板，发出“咔咔”声。老者笑着说：“岳馆主年轻有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哄老儿我开心吧？”

“师傅你们谈完啦？”月尽欢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先前完全没发现，自己身侧的椅子上竟然还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似乎是老者的徒弟，在大堂里等待的时候，不言不语，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直到老者出现，他迎上去的时候，月尽欢才注意他。

这隐匿潜踪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

岳雨歇原本扶着老者，注意力也都放在老者身上。等青年搀扶过了老者之后，岳雨歇才得了机会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大厅中的月尽欢。

岳雨歇一愣，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月尽欢怎么这么碰巧出现在这里，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招手让月尽欢过去。

有外人在场，月尽欢也不好下了岳雨歇的面子，伸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走了过去。

走到三人面前，月尽欢看着老者的正脸，总觉得有点眼熟。

好像前不久才见过。

月尽欢瞟了岳雨歇一眼，心想：这人把我叫过来是为了让我跟这两位大眼瞪小眼的不成？也不知道介绍一下？

虽然没说话，但岳雨歇很快会意，笑着说：“白前辈，这位是月姑娘。月姑娘是我们药仙居供奉的高徒，这几日正巧在梧城盘桓，既然碰上了，就让她给您请个安吧。”

说完，岳雨歇转向了月尽欢：“月姑娘，这二位是百草谷的白谷主和他的高徒卓圃。”

月尽欢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眼熟，武林大会第一日自己就在内院里远远见到过这位白谷主，只是没机会说话罢了。

现在想来，那一日之后，这位白谷主似乎就不见踪影了——这江湖盛事，他竟然像全然不在乎一样。

毕竟是江湖前辈，月尽欢对着白谷主行了个大礼：“白前辈当面，小女子给白前辈请安了。”

说完，月尽欢转身也对卓圃浅浅行了一礼：“卓兄，幸会。”

白谷雨笑吟吟地受了月尽欢一礼：“月姑娘对吧？姑娘多礼了，我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礼？”

“白前辈过谦了。”岳雨歇笑着说，“百草谷虽然不是风雷派那般的名门大派，但是在我们这些靠着岐黄之术吃饭的人心里中，贵谷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更何况同为医者，您是在世圣手，而月姑娘是后来者，哪怕是说她对您本领的尊敬，也合该行此大礼。”

白谷雨不再多言，算是默认了岳雨歇的说法。

白谷雨看向了卓圃，有些疑惑：自己和月岳二人说了这么多，自己这孽徒怎么还没对月尽欢行礼呢？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白老爷子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卓圃紧盯着月尽欢，眼珠子动都不动。嘴巴微张，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就有口水从他的嘴角留下——一副魂不守舍的呆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没见过女人。

站在他对面的月尽欢自然也看到了他这幅尊荣，只是出于对白谷雨的尊重假装看不见罢了。

尽管如此，月尽欢还是攥紧了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岳雨歇眼尖，早已瞥见这个小动作，兀自咽了口口水：月尽欢这是已经生气了，现在顾全大局强行压下罢了。

岳雨歇心想，自己可得小心点，别踩了老虎尾巴。

“徒儿，还不快跟月姑娘打个招呼？！”白谷雨提高了声音试图叫醒卓圃，老脸一片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出这么大的洋相，难不成上辈子真是欠这个孽徒的？

卓圃如梦初醒，抱拳行礼，嘴上却还是那么不着调：“在下卓圃，见过月姑娘。还请月姑娘原谅在下失礼，实在姑娘貌美无双，非天上月、山间云不可比，在下一时之间看得失神了。”

月尽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公子客气。”

“不知道姑娘在这梧城停留了多久，是否四下都逛过了？在下初来乍到，正想找个人一同游览一番，若是姑娘不嫌弃，可否赏面和在下一起？”卓圃一脸期待地看着月尽欢说。

卓圃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却字字清晰，让人无法装糊涂，这话真不知他已说过多少遍了。

白谷雨这下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卓圃这话说得太快，他拦都来不及。等他一个老人反应过来，话早就说完了。

这下好了，白谷雨欲哭无泪——如果现在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