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第194章 混乱和看破

“……前辈，卓兄的身子真的没问题吗。”岳雨歇咽了口口水，双眼紧盯着卓圃，不太确定地问道。

看卓圃这副尊荣，岳雨歇都怕他下一刻就死在自己的医馆里了。

要是卓圃因为腹泻不治而亡，事情一旦传出去了，药仙居当天就会成为梧城医药行业里的最大笑话，从此只怕没人再敢来药仙居看病求医了。

开玩笑，连腹泻都治不好，硬生生让人死在了这里，还指望他们治别的？

至于实情究竟是什么，外人才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这个瓜熟不熟，八卦够不够火爆。

想到这里，岳雨歇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思考要怎么把卓圃送走。

死可以，别死我们医馆里啊！

白谷雨也是被自己徒弟这幅惨样吓了一跳，直到岳雨歇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阿卓，你这是怎么了？”白谷雨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昨夜趁为师早早休息又偷吃什么了？”

“不是的师傅，我昨晚绝对没有偷偷出去吃街角那家炙肉，也没有贪便宜把烧饼铺子没卖完的五个驴肉火烧全都买下偷偷吃了。”卓圃颤着身子摇摇头，虚弱之下几乎把自己晃倒在了地上。

“……”白谷雨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什么，感觉无论从哪一点责怪他，都是对其他错处的不重视。

等到白谷雨准备先看看脉象的时候，卓圃的身子却又是一颤，随后卓圃身后就传出了一声仿佛劲风过门的声音。

卓圃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似乎消解了一部分痛苦。

岳雨歇白谷雨和学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而月尽欢早已见事态不妙，远远退开了——现在独自正站在窗边，观察几人的动静。

三人正怔愣着，一股恶臭突然就弥漫在了几人身周。岳雨歇年轻反应快，稍觉着不对就用衣袖捂住了口鼻。白谷雨年纪大些，但是经验丰富，一边后撤一边捂鼻子，虽然干呕了两声，但还是及时撤离了出来。

卓圃的嗅觉先前就已经麻木，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只有那可怜的小学徒，双手正扶着卓圃，一时之间既腾不出手遮挡，又没法逃离，眼神转瞬就变得涣散了。

这也太臭了，小学徒脑子里最后的想法就只剩了这句话。

正在小学徒即将昏厥的时候，岳雨歇大喝出声：“所有人都有！开窗！扇风！换气！”

发号施令的时候，一丝臭气控制不住的钻进了他的鼻腔，小白脸刹那间更加的白了。岳雨歇忍着恶心，再也不敢拿开手了：“都快着些，手上没急活的人全都动起来！”

大厅里的大夫和学徒们听了月雨歇的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全都动了起来。众人纷纷丢下了手里抓了一般的药，又或者弃正在看诊的病人于不顾，各自行动了起来。

病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岳馆主这是怎么？”

“不知道……呀，是不是被早上那些菌子中毒的病人传染了呀？”

“别瞎说，哪有那玩意儿传染的……”

但随即一阵小风吹来，给他们带来了问题的答案——只是他们现在情愿当一个无知的傻子。

早上送来的病人还剩最后一位，他刚吃了一口菌子酒楼里就闹了起来，随后他就和别的病人一起被送到了药仙居。但可能是因为吃的太少了，他身子大为不适却迟迟吐不出来，影响了毒素排除，一直到现在还待在医馆里。这下可好，一阵风吹过，他一刻也忍不住了，低下头就对着面前的铜盆就是一通飞流直下。

有位病人前一阵子得了风寒，治疗之下几乎痊愈，只剩下鼻子一直堵塞，闻不着气味——这下也被熏得通畅了。

还有位一直受失眠困扰的病人，药仙居的大夫已经看完诊，只等着抓药就可以送客了。一阵微风之后，他就进入了梦乡，根本不需要吃药。

顾不上这大厅中的众生相，岳雨歇见学徒还扶着毒气源头站在原地头重脚轻摇摇欲坠，焦急之下屏气上前，也顾不得别的，对着学徒就是一记耳刮子：“快醒醒！”

吃痛之下，学徒立刻清醒了过来：“馆主……”

“快别愣着了，速速送卓公子进茅房！”岳雨歇厉声呵斥，又被熏得向后一仰，“快！！！”

学徒这才如梦初醒，半扶半拖着卓圃离开了。

随着源头离开，在大厅里大夫和学徒还有仍然清醒的病人们捂着鼻子也要不住扇风的共同努力下，大厅里的恶臭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大家就缓了过来，人人脸上都只剩下了四个大字——心有余悸。

月尽欢站在窗户边上，有清新空气的源头在侧，是屋里这么多人中受影响最小的。

她能早早跑到此处也自然不是因为她有未卜先知的禀赋，而是因为卓圃之所以行为反常，都是她动的手。

她发现靠自己一张嘴无法解决卓圃的纠缠之后，索性就来了一招阴的：趁着众人看不见，自己暗暗动用内力，轻轻刺激了一下卓圃的大肠经。

原本是只想着让他腹泻，然后从自己眼前消失就算了的，谁知道这人正好前一晚胡吃海喝，结果就成了这样子。

实在是大出月尽欢的预料，不过做了就是做了，月尽欢也没后悔的意思就是了。

岳雨歇走到了白谷雨身旁，开口道：“白前辈，卓兄这……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要不要送他先回去休息？”

白谷雨皱着眉头想了想，摆了摆手：“这小子的身体我清楚得很，虽然贪吃，但是脾胃一向不错，不然我早就严令禁止他大吃大喝的了……”

说着，白谷雨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他以前确实有一次也是这样突然……嘶——”

白谷雨转头四处找了找，看到了躲在一旁的月尽欢，嘴角抽了抽，对月尽欢开了口：“月姑娘，可否过来一叙？”

月尽欢没预料到自己会被突然点了名字，愣了愣，但还是走了过去。

她也不怕白谷雨找她算账：自己管不住自己徒弟，那就只好由自己这个外人出手了。这件事白谷雨不占理，谅他也不好说自己什么。

论武力月尽欢就更不怕了。江湖上人尽皆知：百草谷中人修习的的都是养生功，几乎没有战力可言——这件事流传甚广，哪怕青涩如她也早就从师傅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月姑娘，尊师可是姓燕……？”白谷雨讪讪一笑，问道。

“……前辈何出此言？”月尽欢不置可否，却很好奇白谷雨的判断有何依据。

“看来是了。”白谷雨苦笑，“我原本听岳馆主介绍，还以为姑娘你的姓氏也是丘山岳，是岳馆主的同族，便没朝着那边想。”

“直到刚才想起了一些往事，燕剑侠在那段往事里也有些牵扯，这才让我想起了他那前些日子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的亲传弟子月魁首——姑娘年岁外貌和传闻中的月魁首十分类似，这才让我有了猜测。”

“呵呵。”月尽欢笑了笑，“前辈睿智。”

“如此说来，孽徒方才那般举止，恐怕也是月姑娘暗中动的手吧？”白谷雨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诶，也怪不得姑娘，确实是孽徒不争气，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月尽欢知道自己做的不算太过隐蔽，但是也没想到白谷雨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着实是吃了一惊。

“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月尽欢疑惑不解，“若是前辈给卓兄看了脉象后，才发觉他是遭人动了手脚的话，那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前辈分明碰都没碰过卓兄啊。”

“看来有些往事，尊师完全没有和姑娘你提起过啊。”白谷雨呵呵一笑，“你们俩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十年前令师曾经拜访过百草谷，当时孽徒就得罪了令师，而令师也用了类似的方法处置他。”

“还有这事？”月尽欢下意识摸了摸下巴，“那卓兄命还挺大的，据我所知，得罪师傅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咳咳咳咳咳……”白谷雨被月尽欢的话噎到呛咳——月尽欢这话说得倒是一点不假，按照燕归尘闯荡江湖时候的行事风格，招惹他的人都得跟他的剑谈谈。

至于谈话的结果，一般都是沉默无言，毕竟死人和剑都说不了话。

“……当时令师刚从百草谷求了药，而且孽徒当时年纪小，不值得令师和他斤斤计较——大概是出于这两点，令师才对孽徒手下留情了。”白谷雨顺好了气，解释道。

“求药？”月尽欢眯着眼睛回忆了起来，却没有半点印象，“什么药，给谁求的？”

白谷雨正要细说，门外一道人影就冲了进来：“小丫头你管得真宽，你师父我交际甚广，为友人求药治病有什么稀奇，哪值得你这么细细查问？”

“师傅？”月尽欢疑惑转头看了过去，进门的人不是燕归尘还能是谁。

燕归尘一脚迈进门，立刻皱起了眉头，抬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啧，什么味道？”

“啊，燕兄。”白谷雨见到燕归尘走了进来，抬手就要行礼。

“诶诶，行了，省省吧——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不必客套。”燕归尘转头看向了月尽欢，“尽欢，你对白谷主行过礼了吗？”

月尽欢有点莫名其妙：“那是当然。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没行过礼？”

“行的什么礼啊？”燕归尘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像是要查问每个细节似的。

月尽欢越发觉得奇怪，手上摆了个样子示意：“这个礼。”

“凑合吧……算了。”燕归尘小声嘟囔着，随后不悦地看向了白谷雨，“你也是，怎么什么都跟小辈抖搂啊？”

“可你那时候不是……哦。”白谷雨原本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当年燕归尘不就是给他自己的弟子求的药吗，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燕归尘恐怕是出于某些打算，才一直隐瞒着这件事，赶快止住了话头。

燕归尘却被他说了一半的话吓出了冷汗，看他及时闭上了嘴，这才松了口气。

月尽欢直觉这二人有事情瞒着自己，皱了皱眉头准备追问一番，这时卓圃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

燕归尘咧开嘴笑了笑，正准备跟卓圃打个招呼。卓圃远远地看到了燕归尘，脸色又白了，赶忙夹着腿掉头就走，完全没有给燕归尘跟他打招呼的机会。

“你徒弟这是什么毛病。”燕归尘不满地看向了白谷雨，“对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