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黑衣人朝着月尽欢走来,恐怕是觉得月尽欢的性命已经是囊中之物,并没有十分着急,倒是给了月尽欢细细观察的机会。
满江湖到处都是的黑色夜行衣,在这傍晚时分倒是不算太合适,但是用来隐藏几人的身份已经足够。几人眼中凶光毕露,对暗杀妙龄少女毫无怜悯之意。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几人的眼里只有纯粹的杀意,而没有半点淫邪——是很专业很称职的杀手,而非偶尔客串的江湖败类。
双眼微眯,月尽欢又加了几分小心。借着端详的机会,她对如何破局也有了打算。
说起来,计划倒是很简单:先夺剑,再制敌。
月尽欢并不迷信于自己的能力,也不会托大地觉得自己哪怕只有一把短匕也可以轻松破局。在燕归尘叙述过的众多江湖故事中,她已经看到了很多人因为没有全力以赴而败给了各自的对手,她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那些失败者中的一员——尤其是可能要付出性命为代价
她没指望着列云天前来救下自己:一来,列云天被缠住,恐怕不能及时抽身;二来,纵然脱身,他以一敌六还要保护自己只怕也勉强。而自己只要能拿到一把剑,就有了足够的底气,不止可以自保,甚至可以和列云天并肩作战。
先前和月尽欢对拼的那个人也没有急着向前,而是缓缓找了个位置等待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围上来,恐怕是担心自己若是逼的近了,月尽欢和列云天恐怕会从另一边突围离开,到时候这几个黑衣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大街上追杀二人。
哦,太阳已经西下,不算白日了。
当所有黑衣人都在戒备着月尽欢逃跑的时候,月尽欢不止没跑,反而冲着先前被他击退的对手,黑衣人乙,冲了过去。
黑衣人乙心中不屑,之前他和月尽欢对拼过,他觉得月尽欢的匕首没什么威胁,力道很有限。现在包围之势已成,若是这小丫头不知道轻重急着送死,自己也不介意就这样送她下去常常孟婆汤。
如此想着,黑衣人乙抬剑朝着月尽欢就刺了过去。
殊不知,他这一剑刺出却是正中月尽欢下怀。
月尽欢闪身躲过这一刺,手中精巧的匕首化作一道银光闪了两闪,带起了两蓬血花。
第一闪划在了黑衣人乙持剑的手腕,第二闪则划在了接近其手肘处的地方。
这两击的目的都是为了让黑衣人乙无法再持剑,方便月尽欢夺剑。
短匕虽然材质尚可,但是终究只有锋利这一项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优势。匕首和月尽欢平日练武所用的长剑相差实在太远,苦练的招法无法用匕首施展。更何况匕首作为武器,本身就有着不小的缺点——只能近身缠斗,否则距离上的劣势只会让使匕之人很快落入下风。
黑衣人手臂中招吃痛,手上长剑摇摇欲坠。月尽欢眼角余光看到其他几个黑衣人都已经发觉不对冲了上来,不敢耽搁,抛出匕首稍稍阻了阻要上前的黑衣人丙丁戊戌。自己趁着这个机会,右手抓住了黑衣人乙手中的剑,左手化作掌刀,对着黑衣人乙的手臂麻筋就是狠狠一劈,逼得黑衣人乙松手,自己夺下了这一把剑。
一记鞭腿将黑衣人乙踹出三步开外,月尽欢手腕一翻,将黑衣人的长剑抓在了手中掂了掂,抖了一朵银白色的剑花。
这是一把非常普通的铁剑,剑身黯淡无光,刃口已有细微缺口,没有任何装饰,像是随便找个铁匠铺都能打出来的那种。锋利度也一般,韧性也一般。
甚至远不如自己那把,好歹自己那把的材质还是百炼精钢呢。
月尽欢撇撇嘴,也不指望这些杀手的主人能给死士准备什么好东西。剑锋直指面前五人,女子不发一言,两方已经无需多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抵是黄家派来的人,如果能抓到活口,可以让列云天好好审审,看看能不能把黄家拉下水。
这么想着,月尽欢身影突然一虚,如鬼魅般绕到了黑衣人丙背后,竟是自投罗网,跑到了黑衣人丙丁戊戌之间去。
月尽欢在四个持剑的黑衣人之间站定,几个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跳,甚至来不及多想,四人齐齐抬剑,或刺或劈朝着月尽欢攻去。月尽欢丝毫不惧,神态冷静,手中的剑如同蛟龙出海。寒光四闪之下,月尽欢手中的剑已经划过了四人的腕间。虽然都避开了腕间血脉,但是四人的手筋几乎是同一时间被月尽欢割断,未来恐怕是再也拿不了剑了。
四声轻响,四把形制一模一样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最先被夺了剑的黑衣人乙顾不得其他,在四人还握着手腕呼痛的时候就冲了过来。他双手一环,想要箍住月尽欢——现在看来几人都不是小丫头的对手,为今之计至少要先制住这个小丫头,几人恐怕才能有些许胜算!
月尽欢听到了脚步声,手上的剑灵巧地一翻,也不用转身看背后,一个旋身接着右手前推,就将手中剑的剑柄砸向了黑衣人乙胸腹之间。
“呕——”黑衣人乙的胃受到外力冲击,立刻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原本想要箍住月尽欢的双手撑在地上,双膝跪地,强烈的反胃感涌上了头,让他吐了一地酸臭的胃液,短时间根本无法再动用武力了。
月尽欢转身看了看另外四人,四人捂着手腕,眼中满是畏惧之色,和月尽欢此刻冰冷的神情对比,真不知道到底是四人想要暗杀月尽欢,还是月尽欢前来要将四人剿灭。
月尽欢顿感索然,不愿再浪费时间,足尖轻点,身形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第一个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月尽欢也一剑柄砸在胸腹之间,步了地上干呕那人的后尘。
第二个人站的稍后些,看到月尽欢动了,他第一时间蹲下用另一只手摸向了最近的剑。但是他抓着剑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一只渐渐变大的鞋底——是月尽欢的脚踢向了他的面门。
第三个人看到月尽欢一脚将他前一人踹晕,知道自己来不及拿剑了,一声低喝,握拳朝着月尽欢砸去。
第四个人拿着剑站起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前面的人一拳挥空,被月尽欢手刀劈晕,心知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干脆拿着剑转身就要跑。
月尽欢呵呵一笑,双腿一曲一直,不过是一蹬之下,原本还有数步的距离瞬间拉近,然后对着这想要逃跑的人的脖颈就是一手刀。
转过身来,月尽欢还有些意犹未尽,见远处的黑衣人甲在列云天的进攻下大汗淋漓如大厦将倾,月尽欢嘴角扬起了一丝坏笑。
也罢,便让我帮列表哥一把,将缠斗结束了吧。
右手一翻,反握着剑柄,月尽欢一个弓步站稳,持剑的手在耳侧划过,松开了手让剑化作一道寒光飞了出去。月尽欢一声大喝:“列捕头闪开!”
也就是列云天基本功牢靠,听到月尽欢的话之后出于信任也第一时间躲开,这剑才没有伤到他。
而他的对手就惨了,视野被列云天遮得严严实实,体力也被接连进攻消耗了八成。列云天闪开之后他看到一把剑正对着自己面门飞来,吓得他手慢搅乱,勉强用手中的剑把飞来的暗器拨开,却还是在脸侧留下深深的一道划痕,耳垂几乎被削掉一半。
更惨的是,列云天抓住了机会,一拳轰在他空门大开的腹部上。还没来得恶心,列云天一掌下去把他拍晕了。
看着一地上的六个人,列云天松了口气,对随便又捡了把剑走过来的月尽欢就是一个爆栗:“死丫头,你要谋杀亲表哥不成?”
“你不是好好躲开了吗?”月尽欢不忿道。
“人是躲开了,但是魂被吓得没跟着身子走,在原地被扎了一剑!”列云天着实是吓得不轻,他原本还以为有人摸到背后一剑偷袭,结果是月尽欢的飞剑。
这要是自己反应慢些,恐怕自己脖子中间就得多一把并不别致的装饰品了。
列云天来不及松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捆绳子:“来帮忙,我把人都捆上。”
月尽欢看着绳子有些无语:“你怎么随身带绳子的?”
“这几天不是在抓人吗,随身带点绳子很奇怪?”列云天把几个人拖到了一起,“别废话了,帮我把人扶起来。”
月尽欢依言帮忙,列云天忙活了半天,这才直起腰拍了拍手:“好了。”
月尽欢看着地上被捆在一起的六个人,有些不放心,伸手扯了扯绳结,倒是坚固的很。
“放心吧,那绳子是粗麻混着铁丝缠起来的,刀剑都劈不开。”列云天收拢了地上的剑夹在怀里解释道,“这个捆法也有说法,还是郭老爷子传我的,除了我和郭老爷子没人能解得开。”
“这样啊。”月尽欢长呼一口气:“那就好,第一次被人暗杀,我这小心脏吓得怦怦跳,还担心他们突然跳起来打我个措手不及呢。”
列云天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些人大概是黄家派来的吧,我带回去好好审审吧。”
月尽欢点点头:“这些人说弱也不算弱,用来暗杀普通的医者恐怕有些大才小用了。”
列云天也觉得奇怪,这几个人对于自己和月尽欢来说都挺弱的;但是对于暗杀一个医者这样的目标来说,又奢侈得吓人。
“你带回去审吧,只是你不要期望太多。”月尽欢的手在黑衣人的手腕上探了探,“都是吃了毒物出来的,活不过今晚,你得抓点紧。”
“啊?”听了月尽欢的话,列云天有些怔愣,但是想了想似乎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喂毒胁迫,谁能心甘情愿做这样送死的事情。
列云天不死心,问了月尽欢能不能解毒。月尽欢给了他否定的答案,如果有时间还能研究一下解药,但是就今晚的事情,累死月尽欢也没希望啊。
除非用百解丸,但是可能把百解丸浪费在杀手身上吗?
“如果那样的话我可能得赶快把人带回去了。”列云天有些担忧,“时间不多,可能没法先送你回去了。”
月尽欢倒是不在意,举起手中的剑挥了挥:“有剑在手,还能有什么问题——如果可以下杀手的话,这几个没用的家伙再来二十多个我也丝毫不惧。”
若是之前,列云天恐怕还会以为月尽欢这是在夸海口,但是她的战绩现在就在面前摆着,由不得他不信。
摸了摸鼻子,列云天说:“那你先回去吧,认得着路吗……诶,算了,你走这个路口出去走大路吧。”
列云天指明路径后,撮唇吹哨唤来一只信鸽,随后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就又放了出去。
“我们梧城捕快们的交流方式,刚才是叫了人过来,不然我一个人收拾不了这一堆烂摊子。”列云天解释道,“天色不早了,你趁早回去吧。”
月尽欢点头告辞,拎着剑上了大路,一路朝着南边走。
一直到药仙居门口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了——背后安排的人哪里能想到六个死士也没能要了月尽欢的性命去,也没时间让他补救,自然没有安排别的后手。
月尽欢将长剑贴着右臂内侧,宽袖垂落遮掩剑身,这才缓步进了药仙居,跟大厅里的人打了招呼,一路踱步回了卧房。
燕归尘又是老神在在的坐在月尽欢的卧房里,丝毫没有半点客气,只是他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倒是出乎月尽欢的意料,月尽欢原本以为燕归尘可能要跟杨树聊一阵子才会回来。
月尽欢随手把藏着的剑丢到了一边,问燕归尘道:“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燕归尘抬眼看了看月尽欢,看到了她手上的剑皱皱眉:“你也遇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