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哦对,我今天是来谈这个的。”
肖青这才想起今日主要目的并非自曝底细,稍定了定神,肖青斟酌着说:“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现在黄家上下都十分浮躁,包括几天前文家的惨案似乎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关于文家的事情,令郎曾来侠义阁求助,我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调查了一下那些致使文家不幸的谣言究竟源自何处。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两处疑点。”
“请说。”
“第一,关于前朝余孽的部分是黄家引起的谣言,而后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成了针对文家的风波。”肖青淡淡说,“相关资料都转交给列捕头了,但是列知府需要注意的是,黄家为何要传出这样的谣言,在梧城搅乱浑水。我来梧城不久,虽然通过手上的资料大概了解过黄家的行事风格,但是论起对黄家的熟悉,终究还是比不过知府大人您。”
知府斩钉截铁道:“他们大抵是想试探我的状况。”
“哦?”肖青若有所思,“还请知府大人解释一二,为晚辈消解疑虑?”
“事关前朝余孽,没有官员敢让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管辖之地闹得沸沸扬扬。”列山河冷笑,“毕竟一个处理不好,这可是要全家上下掉脑袋的事情——别说生病了,哪怕还有一口气,当地官员也必定不能坐视不管。要么现身辟谣,要么追查到底,至少要做出个姿态来。”
“但是偏巧这几天我没什么精神处理文书,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他们的试探毫无所闻,倒是碰巧避了过去。”列山河失笑,“他们只怕是看到我没反应之后还不放心,干脆在谣言变味之后顺势引导出了惨案,想再将我逼上一逼,迫使我出面。”
“……这么说来,我原本还说这几日知府大人有些太坐得住了,外面的事情都让列捕头去处理,”肖青恍然大悟,“看来知府大人早就将黄家的打算看在眼中了?”
“倒也不全是,”知府摇头,“确实有些防备,但也是因为现在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出去——我还在努力塑造我病情不乐观的假象,打算找时间抽冷子给黄家来一个猝不及防……那么另一个疑点又是什么?”
“另一个疑点是,我们发现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势力在查谣言的事情,”肖青摊了摊手,“并不明显,而且时间不太富裕,我们怕打草惊蛇便没有探究太过,只知道绝不是黄家的势力。”
知府深深皱起了眉头,梧城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就突然出现了第三方势力?黄家虽然棘手,但是因着体量大完全落于明面,这未知的一方势力至今为止全盘隐于水面之下,倒是更加让人忌惮,不说别的,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会儿突然冒头?
“不行,不能再这么被动了。”知府思考片刻,叹着气下了决定:“如果只是和黄家斗的话,我还可以慢慢消磨对方。但是如果暗中有不知目的的第三方我还如此悠悠哉哉对付黄家,万一那第三方再有些别的想法,我们只怕要落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窘局里。”
“不错,我原本也是因为这个发现才存了劝知府大人早日对付黄家的意思。”肖青屈指轻叩石桌,“不如便先假装您的病情堪忧,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让燕剑侠完成治疗。您突然恢复完全出现在黄家面前,他们必定措手不及,届时再给黄家创造些压力,让他们不得不临时行事,抓住行事匆忙的疏漏,将黄家一举拿下。”
“病情堪忧简单,我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假象,这几日加些糊弄外人的把戏添把火便好;燕剑侠那边想来问题也不大;但是突然被治好难道不会显得可疑吗?”知府皱着眉头提出了疑虑,“毕竟黄家也不是傻的,看到我前一日还病的要死,后一日突然就活蹦乱跳了,一定会怀疑是我们做的局吧。”
肖青笑了笑:“这里便是我想要将燕归尘师徒引入局中的地方了。”
“哦?愿闻其详。”知府嘴角抽了抽,直了直身子道。
“月尽欢前几日在华州府的时候被卷入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妇女拐卖案,并且和她的同伴一起抓捕了幕后黑手。”肖青简单描述了一下案情,接着说:“虽然只是黄家支脉,但是由于性质恶劣,黄澈不得不亲自前往华州府平息事态——这也是这几日他不在梧城的原因。”
“因着在武林大会夺得了魁首之名,月尽欢近来声名鹊起,其师门亦为江湖人士所乐道。”肖青斟酌着说:“您说,如果黄家知道他们辛苦谋划的局面,偏偏被刚给他们添了堵的月尽欢和她的师父破除,黄家是否因着恼怒和对燕归尘医术的了解,一定程度上忽视不协和感?”
“你的计划恐怕会对月姑娘产生影响吧,”知府看了肖青一眼,问道:“黄家虽然是心腹大患,但是我却不希望针对黄家的行动中过多牵扯平民。月姑娘毕竟是江湖人,她可没有义务帮助我们的计划。”
肖青叹了口气:“但是她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几日前半夜的黑衣人说明她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视野之中,若是想要保证她的安全,只能赶快对黄家出手,提早消弭隐患。”
肖青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知府也没法辩驳。只是对于肖青的计划,他还有别的疑虑:“若是我的病突然痊愈,黄家只怕还不会到慌张的地步,毕竟他们先前做事隐秘,事到如今我们依然拿不出什么可信的证据指证他们,你又要怎么引诱他们出手?”
“简单,给他们一个必须在某个时刻之前将你杀害的理由就可以了。”肖青说,“如果你在百草大会前夕,突然宣布某种会极大损害黄家利益的新令呢?”
“比如,从此监管从三千青山中获得的收成,不再允许私人收购。”
“……若是真的那么宣布了,只怕黄家得知消息的当晚就要倾巢而出来要我的命咯。”知府开着玩笑,倒是没有拒绝以身入局,仿佛完全不在意其中的风险,“肖阁主到时候恐怕要用整个侠义阁来保护我了,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要是再被人拿走,岂不亏哉。”
肖青也干笑了两声,知府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不过今日怎么只有肖阁主前来,丁阁主呢?”
“他惹了些事情,我把他打发出去做些苦差事,聊作惩戒。”肖青冷笑,“再者,黄澈不日即将回到百草镇,丁阁主最擅长的就是打探消息,他不去趟这龙潭虎穴谁去呢?”
“……如果我没记错,您好像是副阁主吧。”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知府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笑,看的肖青立刻明白了他恐怕误会了什么。
肖青撇撇嘴,懒得解释,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闲扯。喝了口茶润润喉,接着就继续小声和知府讨论起了具体操作的细节。
………………
燕归尘和月尽欢自然不知道知府和肖青的交谈,出了府衙大门燕归尘就找了个借口自己离开了。
列云天原本还想说找个人护送他一番,但转念一想燕归尘似乎也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便只守着月尽欢了。
月尽欢倒是心里了然:燕归尘肯定是打算去找那个杨树聊聊,看看黄家内部是否有什么新消息。
等等,杨树?
月尽欢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时听到他的名字这么耳熟,那不是杨苞师姐亲弟的名字吗。算算年纪,似乎也能对得上。
下次有空见到杨苞师姐的时候探探口风吧,看看她是真的不待见这个弟弟还是嘴上说说,若是还有几分牵挂,至少得把下落告诉她。
“月姑娘,月姑娘?”列云天叫了好几声,沉浸在思考里的月尽欢都没有回应,列云天无奈只能伸手在月尽欢面前挥了挥,“醒醒,尽欢现在是要回药仙居吗?”
“啊,啊。”被手在脸前这么一挥,月尽欢才回过神来,还颇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
列云天摸了摸腰间的刀,叹了口气走在了前面:“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月尽欢打了个哈哈,列云天也没追问,带着月尽欢朝着城南药仙居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没走多远,列云天皱了皱眉,转了个方向领着月尽欢拐入一条小巷,看着一声不响直接往里走去的列云天,月尽欢狐疑地问:“怎么不走大道了?”
“这条路近,而且有阴凉。”列云天说到,手上却给月尽欢打了个手势。
月尽欢看他的手微微下压,知道他这是让自己装作没事,但看到列云天的手有意无意地又碰了碰刀,月尽欢就知道肯定是有情况了,列云天恐怕是怀了将人引出来的想法才往巷子里走去的。
真麻烦,偏偏在自己的剑没有随身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月尽欢想了想,此时身上只带了瓶迷粉,还有一把小匕首,见血封喉的毒烟虽然也有,但是只怕不方便拿出来用。
罢了,有把小匕首也算聊胜于无,月尽欢没说话,跟着列云天走进了小巷。
进了巷子没多久,月尽欢的背后就传来了疾驰的声音。
月尽欢心下冷笑,这人倒是挺着急的,这里还不算极僻静处,他就急着出手了?
不过也是,自己旁边还跟了个捕头,此人也不放在心上,恐怕是死士。
月尽欢身形微晃,侧身避过背后袭来的森冷剑光,反手一掌直取偷袭者心口,将其震退数步。
列云天的耳朵一直竖着,听到声音立刻转身,入眼的就是月尽欢毫无烟火气的一闪和一掌:“身手不错啊,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列云天反手抽刀,朝着黑衣人的前胸撩了上去,黑衣人吓得肝胆欲裂——要是被这一刀劈准了,自己必落得个开膛破肚的惨烈下场。黑衣人无奈之下,只能强行向后倒去,堪堪躲开这一刀,他前胸的衣服却被劈开,露出了长满黑色毛发的胸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月尽欢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黑衣人远不是列云天的对手,自己只怕没有出手相助的机会,便自己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看戏。
看戏归看戏,她也感觉不对劲:就这个水平,敢单枪匹马前来当着捕快的面行凶?
还没等她疑惑太久,另一边也传来了疾驰声,月尽欢此时方才面露了然之色,这才对嘛,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前来,也太看低自己二人了,未免过于儿戏。
明白归明白,月尽欢收敛了杂念,素手一翻,早被她从腰间取出藏进袖子的匕首滑入手心。月尽欢以匕代剑,抬手迎上了来人的长剑,因着匕首实在不算便利,颇是费了些力气才将袭来的长剑挡下。借着旋身卸劲的空档。月尽欢冲着列云天吼了一句:“列捕头你小心些,他们恐怕还不止两个人。”
“啧,你到我背后去,我来对付这两个人。”列云天低喝道,但是他面前的黑衣人闻言之后却拼命纠缠着列云天,不给他抽身援助月尽欢的机会。
只要后出现的黑衣人中有一人能够得手取了月尽欢的性命,那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算完成了。
列云天趁着面前黑衣人乱了章法的功夫狠狠在他身上留了几道口子,但也被此人不要命的打法缠住,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子转头,列云天正打算出声让月尽欢自己自保为上,自己片刻便来相助。但是看到的情形却让他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五个黑衣人,正一步步朝着月尽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