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就是好一番唇枪舌剑,列山河和肖青虽然一直忙于口头争斗,最后两人却各自只抢到一个。反倒是的列云天趁着鹬蚌相争的时候一个劲闷头吃包子,最后成了获利的渔翁,抢着吃了三个。
顶着列知府和肖青要杀人的眼神拍了拍肚子,列云天心满意足:“好吃!”
肖青稍微有些不爽于自己没能抢到更多,但是吃完手里的包子之后,她感觉自己也吃了个八分饱。吃得饱又吃得好,她也就没什么怨念了,喝着茶客客气气跟知府道谢:“还得多谢知府大人,否则我们也没有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
列山河呵呵一笑:“不必客气,不过是包子罢了。”
心里却在暗暗骂着肖青:不愧是京城武务司放出来的人,看着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满肚子的心眼子。若不是忙着跟她争斗,不然恐怕自己还能多抢一个。
不,如果她不在场,恐怕能多分得好些——自己固然是吃不下这么多,但是可以拿回去给夫人尝鲜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自己知道了包美人就是杨大娘,日后相处时客气些,想要再弄些包子给夫人应当不是难事。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当初包美人关了铺子的时候,自家夫人夫人还颇是郁闷了些时日呢。
“师父,你们几个人怎么突然聚在了这里?”月尽欢疑惑问道。
“……还是让知府大人说吧,不过依我看这边的事情和你我师徒二人倒是没什么干系,你不知道也没影响。”燕归尘懒散地说,先前他甚至本不打算让月尽欢靠近正在议事的几人,就是怕小丫头一时糊涂,脑子一热自己卷入麻烦事里去,还是知府承诺说只是听一听,绝不强人所难,他才勉强让月尽欢过来的。
跟一群长于算计和勾心斗角的人走得太近,终究还是麻烦。你也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当棋子摆上了棋盘,月尽欢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离岳家远远的吗?
“先前尽欢不在的时候,我们几个聚在一起,是打算商讨一下之后要怎么对付黄家。”列知府解释道:“虽然我和柏山的毒素还没有完全去除,但是燕剑侠已经给我们讲明了他计划中治疗方法,也说清了这个方案可能存在的风险。我是打算接受燕剑侠的提议了,毕竟……”
列知府苦笑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也没有更好地选择了。”
“我的意思是,列知府就不要再费心思插手处理黄家的事务了,安心在府衙里呆着接受治疗就好,外面的事情要么列捕头拖延拖延,要么侠义阁出手全部包办。”燕归尘说,“列捕头也持相似意见,以列知府的身体为重。但是知府和肖青却持相反意见——他们想把治疗也当成计划的一环,以之作为诱饵。”
月尽欢皱了皱眉头:“知府大人怎么会如此儿戏?”
“我也不是说不接受治疗,只是希望能将痊愈的时机控制一下。”列知府叹了口气:“两位有所不知,这黄家的管事者谨慎至极:我来到梧城之后不久就意识到了黄家有些不好的心思,但是多年试探镇压之下依然没能抓到他们什么把柄。这次中毒若是能找出些对黄家不利的证据我也好出手针对,可惜事不随人愿。我相信燕剑侠能将我治好。只是如果等到我痊愈再出面,只怕黄家会第一时间缩回他们的乌龟壳里去,然后再缩着等到下一个时机。”
列知府看了看燕归尘:“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一次我运气好,能碰巧遇到燕剑侠给我解毒,那下一次呢?”
肖青也补充道:“自从知府中毒的消息传出之后,黄家几乎一直都处于收缩盘踞的状态,闷了这许久一直到现在……黄家内部不少人被憋的不轻,有些坐不住了。现在正是引蛇出洞的最佳时机:若是黄家等到他们期待已久的消息,必然得意忘形,露出些马脚来,我和知府正是想要一个这样的时机来对黄家发难。”
列云天有些着急:“父亲,您三思啊,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
列知府摆了摆手:“不必多说,我意已决——虽有些风险,但是成就大事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当初我也有过针对黄家的机会,可也是因为当时有些风险我才没有下定决心动手,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列知府冷笑,“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月尽欢和燕归尘不说话,他们明白列知府恐怕是下定决心了,他们再劝也没用。两人终究是江湖人,本就不该涉入这官府和黄家的纠纷矛盾太深,甚至都不该参与此次议事。
燕归尘干脆站起了身子:“你们具体的商议还是不要让我和尽欢知道了,这种大事的安排,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我看你已经铁了心想要利用你的病情,我只好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作为医治你的人,我也必须提醒你:你所中的毒不是儿戏,我对药量稍作调整恐怕只能前后延缓病情一两日,时间再长则必定会对你的身体有进一步的伤损。你想清楚利害,明日告诉我最后的决定便可,其他多余的安排和我们师徒没有关系——尽欢,我们该回去了。”
说罢,燕归尘起身就走。话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没有再必要多待,再多听两句恐怕就得付钱了。
月尽欢叹了口气,起身拜别众人之后也离开了。
列知府看着走远的师徒二人叹了口气,抬手在列云天身上点了点:“云天,去送送他们。”
列云天因吃多包子正犯困,且他本就不擅长这些谋算计划的事情。哪怕是现在,虽然他人在这里,听着归听着,心里想的还是文家的案子。
听了父亲的话,列云天顿时高兴的不行——当真是困了来枕头,借着送人的机会出门走走消消食,然后就可以直接回衙门处理案件去了。
兴高采烈告辞之后,列云天快步走了出去,想要追上月尽欢师徒。
凉亭里只剩下了列知府和肖青,二人面面相觑。
“你看吧,我就说燕剑侠不会上当的。”列知府叹口气:“他毕竟是老江湖,有些事情都不需要多想,他就能感觉到不对劲。更不要说他现在无欲无求的,利诱是做不成的,至于威逼……呵呵,不说也罢。”
“倒也不是没办法。”肖青冷冷说,“我看月姑娘就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列知府皱皱眉:“你什么意思?”
“燕归尘早年确实棘手,只因那时的他无欲无求。但后来他遇到了一群朋友,这才被牵着鼻子走了几次,他的朋友们自不会出事,算计的人则都没什么好下场。”肖青的话听不出喜乐,“司长对这个人的评价是,他自身确实没有什么弱点,也很难靠近,但是……一旦被他划作了自己人,那就都会成为他的软肋。”
列知府眼中神色冷了一刹,开口问道:“你是想拿月尽欢当作把柄威逼燕归尘出手?”
“……那也太明显了,燕归尘会在确保了月尽欢安全之后第一时间提剑将梧城侠义阁上下清洗一空的。”肖青嘴角抽了抽,失笑道:“可能也不至于一空吧,但是我和丁捉影大概率是要拿命换他出手这一次的——我个人觉得不划算。”
列知府有些不能理解肖青笑什么:“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不如说,我竟不知道侠义阁有这么高的权限,竟然还有印好章的空白公文,危机时刻连本知府也要听你们的号令。”
“列知府似乎话里有话啊。”肖青苦笑:“事急从权罢了,知府大人也知道江湖声势近年日渐壮大,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是又不好在明面上过于针对,这才只好建立了各处侠义用来维持江湖、朝廷和平民之间的平衡——在黄家的问题上,我来梧城不旧之后拜访知府大人的时候便和阁下交换过见解不是吗。”
知府摸了摸胡子:“不错,在对黄家的看法上,你我倒是颇为一致。”
“如果黄家只是单纯的壮大倒也罢了,但是他们的行事风格颇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霸道感。”肖青刻意忽视了知府语气中的暗指,“梧城民众对黄家也是颇有怨词,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黄家只会从梧城的地界上攫取养分,却毫无反哺之举,对梧城来讲,弊大于利,侠义阁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此处,列知府突然笑出了声。
肖青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弄的一头雾水:“知府大人你笑什么?”
“没什么,”知府轻咳了两声,“只是想到了我原本在京城时的老上司,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也想问你们侠义阁几个问题。”
“知府大人请说,只要不涉及武务司和侠义阁的机密,我必然知无不言。”
“如果……我是说如果,黄家是个老实本分,行侠仗义,平定一方,扶贫济弱的江湖家族,你们可会任由他发展?”
肖青脸上的笑容一滞:“这……”
“还请正面回答。”
“若是如此……”肖青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闭上眼说:“若是他们一直如此,侠义阁应当是不会出手的。”
列知府冷冷看着肖青,他从肖青的回答中听出了些别的意味,足以让他从侧面证实自己对侠义阁真正目的的猜测了。
喝了口茶,列知府状若无意,轻描淡写道:“这次黄家如果按照你们的盘算处理掉了的话,侠义阁应当也算是打出名头了吧。”
“不错,无论是平民还是江湖人,锄强扶弱的名声都是实打实的。”
“想来目前各地的侠义阁都在进行类似的事情?”
“……是,侠义阁的设立地点基本都是江湖意义上的重要节点,而只要有江湖在就总会有如黄家这般的势力存在,出于建立侠义阁的本意,我们不会全然的坐视不管。”
“看来侠义阁目前对这些江湖名声十分看重?”
“…………自然。”
“作为朝廷的触手,朝廷的权威不够你们达成目的吗?”
“……”肖青的沉默越来越久,到这个问题,她干脆不说话了。
肖青的眼中也对列山河生出了些戒备:这个老狐狸不愧是京城出来的,闻弦音而质押一,不过是随便聊聊,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敏感,再多聊几句恐怕侠义阁的老底都要被揭开了。
“扯远了。”列山河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肖青的警觉,他只是对侠义阁的用意心生疑窦,倒是没打算站到引起侠义阁的怀疑。
清了清喉咙,知府换了个话题:“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