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第138章 包美人的馈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页被杨大娘留下了什么标记，还是因为她对这一页翻看了多次烂熟于心，仅凭字迹排版就能判断月尽欢读到了何处，杨大娘笑着开口：“你翻看的倒是快，这么快就找到师傅传承的核心了。”

说着话，杨大娘拖着小板凳坐到了月尽欢旁边，小声说：“师父说，这百味粉是他这辈子最为骄傲的创造，他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年，也只有教我如何制作此物的时候最为认真，认真到几乎忘了他手筋脚筋尽断，全神贯注，只为了给我演示如何做出那一小撮粉末。”

“师父说，这百味粉并不是百味粉，百味粉只是一种配方。”杨大娘笑了笑，“我不是个聪明的人，听不出师父这句话中的禅机，或许你未来能懂，但我能做的只有手把手教会你做法罢了。”

月尽欢低头又默读一遍百味粉的配方，半晌后叹息道：“杨大娘……不，现在恐怕得叫您杨师姐了。”

月尽欢看向了杨苞：“恕我冒昧，师姐您认字吗？”

“师姐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杨苞笑了笑：“若是有钱，送去学堂的也只会是我弟弟杨树，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钱呢？连我的名字，柏山和杨儿的名字，也都是我和家附近的酸秀才用两个包子换了才学来的。”

月尽欢喃喃道：“怪不得。”

杨苞站起身挽起袖子：“来，我现在就教你做这百味粉——不瞒你说，我做菜比别人味道好上那么些，全都得归功于这百味粉。”

“言归正传，”杨苞说，“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为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偏偏选了梧城？”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他渴求的东西吧，或者某些要用上的东西。”

“不错，我也不卖关子了。”杨大娘拿起了脚边的竹筐，放到了月尽欢面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月尽欢打眼一看，这竹篓里是各种各样的山菌，自己能认出来的没有几个。

“这些都是我们搬来那天的清晨，柏杨刚从山里摘到的。要做百味粉，菌菇乃是不可或缺的主料。”杨大娘有些可惜道，“这些菌菇是昨日采摘的，新鲜度有所下降，但是作为教你的道具已经足够了。你要记得，山中的菌子大多数都得趁新鲜食用，再不济也得用山中的树皮之类将其掩上，这才能最大程度保留鲜美的味道。”

月尽欢点了点头，认真听着。

“菌菇种类虽多，但务必筛选无毒且鲜美的。山菌若误食有毒品种，轻则呕吐，重则丧命，安全第一！”杨苞说着，将自己竹筐里的两个菌子拿了起来：“就像这两个菌子，处理不当的话食之有毒，只是它们味道味道实在鲜美，我也有办法能够在稍后完全消弭他们的毒性，所以我才能放心大胆的把它们放进去材料中——你自己制作的时候须知小心为上，不要吃出事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百味粉有两种做法：水烹法和干磨法。”杨苞说的很细：“水烹法是将所有主料洗净，用水慢熬，然后挤出水分弃残渣不要，再将汁水先煮再晒，得到的固体加入适量盐糖研磨细致，收集起来便成了百味粉。干磨法虽然做起来方便，但是只能用于炖煮食材时使用——先把菌子全部晒干，然后用捣杵捣碎，再和盐糖一起在磨盘上磨细。”

“说着简单，但是其中有不少细节要为你一一展现……这干磨法简单我便只口述而不给你演示了，水烹法涉及火候上的技巧，我得花些时间，用实际演示教你。”说罢，杨苞拽着月尽欢进了伙房。

……………………

一个时辰后。

月尽欢走出柏家小院，怀中揣着借来的秘籍，手里拎着两包荷叶裹的包子。

叹了口气，月尽欢有些无奈，该说不愧是昌百味调教出来的徒弟吗，杨苞包包子手法娴熟，褶皱匀称，但内馅调配全凭百味粉提味，没什么特别的技巧了——过往那些名气恐怕有八成都得归功于百味粉上。

不过，食物最重要的还是味道，也不算骗人就是了。

这些包子原本是杨苞打算自己拿去送给知府他们的，但是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走不开，还是怕知府不收，最后扭捏着让月尽欢带给知府大人。

月尽欢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几步路，跑个腿不是难事。

她顺便也借来了昌百味的书，打算带回药仙居——这几日只怕她要装作忙碌来混淆岳雨歇的视线，正好把自己关在屋里抄写这本书和温补百法。

这么想着，月尽欢走回了先前知府和燕归尘闲聊的地方，月尽欢探头远远看了过去，嚯，人挺齐全的。

知府，燕归尘，肖青和列云天四个人都在，只是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月尽欢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毕竟这几人聚在一起肯定是在商量什么，不知道自己听了方不方便。

正犹豫着，知府远远地就看到了月尽欢，然后跟周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燕归尘一开始好像反对着什么，但是在周围几个人的劝说下站起身子，朝着月尽欢招了招手。

得，这下也不用纠结了。自己师父都挥手叫自己了，那自己哪能不过去？

于是月尽欢拎着两提包子走了过去，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在座的也不是外人，她也就随意了些：“什么风把大家都吹到一起聚着了？”

燕归尘不跟她扯皮，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拎着这么多吃的。”

“好像是，包子？”列云天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诡异，月尽欢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四周，自己给他的包袱不在附近，可能是已经收好了吧。

“是包子没错。”月尽欢盯着肖青无语的表情厚着脸皮说：“这可不是我想拿过来的——我哪知道你们这会儿偷偷摸摸聚在一起谈事情？这是柏山一家为了感谢知府大人的恩情特意做的包子，我只是顺手拎过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感谢送包子的。”列云天有些无奈，“虽然味道闻着确实不错，至少是好面好肉吧。”

“狗鼻子。”知府瞪了一眼说话掉份的列云天，叹了口气：“我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不接受也不好，回头我再去跟他们聊聊吧。”列云天吸了吸鼻子，肚子叫了起来，吸引来了四个人的目光。

列云天有点不好意思：“咳，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呢。”

知府闻言翻了个白眼：“死小子，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是不是？”

列云天敢怒不敢言，本来回来就是打算跟父亲说个事情吃个饭就走，谁知道事情说完了，父亲就给自己丢了任务让自己去侠义阁请人，回来更是被留在这里谈事情——这一来二去自己哪来的时间吃饭？

“其实我也没吃，”肖青叹气：“早上忙着给丁捉影收拾烂摊子，气都气饱了。”

“……那，碰都碰上了，要不月姑娘把包子拿出来大家分分吧。”知府脸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句话：“也快傍晚了，看样子还得再聊一会儿，大伙吃点饥食也休息一下。”

说着，知府就让一旁伺候的丫鬟去弄些茶点瓜果什么的——总不能五个人一起啃包子吧。

半晌后。

列云天边啃包子边说：“你别说，这包子味道真棒。”

“食不言寝不语。”列山河叹气，他明明记得自己儿子小时候对这些规矩都遵守的挺好的，这两年一年比一年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天到晚在外面跑跑野了的原因。

“那肯定。”月尽欢也抓了一个，分成两份，手肘戳了戳燕归尘，然后送了一半过去：“杨大娘以前在梧城也是开过包子铺的，生意好得很，人送外号包美人。”

这么一说，列家父子和肖青都愣住了，转头看向了石桌上的包子。

列知府闻言，默默伸手也拿了一个包子。还吃什么茶点，那玩意儿比得上实打实的包美人出品的包子吗？

列云天原本就肯的开心，闻言更是伸手又抓了一个在左手，列云天边啃着右手的包子边说：“我还说呢，怎么味道这么熟悉，原来是包美人家的……这么一想我都十几年没吃到过她做的包子了吧”

列知府吃相要文雅些，是撕下来往嘴里塞的，听了列云天的话点了点头：“不错，她家十五年前关了铺子，后来就没开过了，没想到包美人竟然就是杨大娘？”

肖青则是拿着一个轻咬了一口，之后明显动容了：“我之前只听说过包美人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味道这么好？”

一时之间，五个人都专心吃着包子，没人再说话。

很快，这一拎的包子就吃完了。

毕竟是送人的包子，杨苞塞馅塞的很慷慨，一拎八个包子，各个都是皮包馅大。

“好像还有点饿啊。”列云天砸吧砸吧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要不把另一拎也打开吃了？”

“另一拎好像是香菇青菜的。”月尽欢状若无意，随口说道。

“那不是正好？刚才那个肉包有点腻到了，青菜正好刮油。”肖青淡淡说着，眼睛却一直盯在了另一个荷叶包上。

列知府嘴角抽了抽：“想吃就打开呗。”

列知府摸了摸肚子，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确实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跟列云天一样，一顿饭吃五六个包子毫无难度，哪像现在，只吃了两个就感觉要饱了。

不行，不管怎么样也得再吃一个，要是没吃到，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吃到，这可万万不可错过。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大不了晚饭不吃了！

月尽欢坐下的时候顺手把包子放在离自己近的桌上，现在自然还是她去开封。打开一看，只有六个，而不是和肉包一样有八个，恐怕是杨大娘觉得素包有些拿不出手？

月尽欢轻描淡写拿了一个，然后准备把荷叶包递出去。

但是刚转过身，就发现三个人都死死盯着自己，恐怕自己不管把荷叶包给谁，另外两个人都不会太开心。

月尽欢心里无语了一刹，立刻把荷叶包放回了桌上——她可不想当众矢之的。

月尽欢拿着一个菜包坐回了燕归尘身边：“你们还要吃自己拿吧。”

说着，又跟燕归尘分了一个菜包，开始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