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轻软绸衣的女子在前面带路,衣上绣了云霓花纹,行动间彩光若霞,曼妙生姿。
放在平时,客人一定要多看几眼,少不得还能调笑两句,但今日更具诱惑力的东西在前,其他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走过一面等身的玳瑁铜镜,竟出现新的楼梯。客人心中明白,这座精致华丽的楼里应有奇门术法,叫人根本分辨不出所在的方位。
正出神间,侍女道:“到了。”
客人浑身一震:“怎会……”
方才明明还在临安最繁华的街市,转眼就置身山间青竹小院,山风阵阵,煞是凉爽。小院中有道活泉水,有个人正用泉水浮觴,石桌上点心二三,自得其乐。
院子不大,胜在清爽整洁,屋舍背后就是竹林,林下零星种了几株芍药,若非知晓屋主人身份,难免要误认作闲居山野的隐士。
“客人请坐。”姬小楼狐狸眼笑得弯弯,“泉中有一只千年胡杨木杯,杯中是北境名酒雪台,请自便。”
客人近前取杯落座,酒味携着木香经冻泉水沁过,更显冰冷醇香,回味悠长。
“好酒。”客人赞一声,放下木杯,“但我来不是为了喝酒。”
姬小楼:“可惜了。放心,你花大价钱来到这里,姬某人不会让你失望。”
“那我就不客套了。”客人道,“第一个问题,巫山剑派谢峙到底何时身亡?”
姬小楼:“长乐九年。”
客人脸色变了变:“也就是说,温步尘已执掌巫山十三年。沈庭燎事先知道吗?”
“不知。”
“温步尘的目的?”
“这是非事实性问题,我无法作答。”
“好吧。”客人露出遗憾的表情,“第二个问题,大宁全境的月下香都毁掉了吗?”
“是。”
“没有再生长的可能?”
姬小楼:“以恶鬼的能力,费尽心思才找到荒原作为替代,世上除了南疆,恐怕很难再有适合培植出月下香的地方。”
客人:“听闻南疆巫族与监察司定约,是否比从前更好说话?”
姬小楼:“并非如此。巫族在朱雀一战后元气大伤,正是休养生息不肯外人打扰的时候。要找他们,只有监察司一条明路。”
客人:“第三个问题,北境无相境落成,温越与沈庭燎双双消失,大半个月都没动静,欢喜阁可有他们的踪迹?”
“东风太快,就算是欢喜阁的脚程,也赶不上啊。”姬小楼习惯性地抬手,想捻自己胡须,结果摸了一手毛刺,他的小胡子剃了,还没完全长出型。
姬小楼摸摸短须,从腰间抽出扇子张开,扇面一张纸笺顺势飞出,落在客人面前。
“你要的荒原月下香所在地图。”
客人将图纸收好:“我出双倍价钱买南疆的培植地位置。”
“不用。这是公开的消息,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姬小楼打着扇子笑,“地点在古蜀道,那里被监察司设了玄关严密把守,更有巫族布下重重陷阱,擅入者死。”
竹篱笆外面人影一闪,客人离开。
姬小楼:“来人。”
竹林内传来应答。
“阁主。”
“知会一声商行那边,留意市面上有没有奇怪的高价货。北境后花园被灭,先前结出来的果子更贵重呢。”
……
北境。
这是片落了叶的林地,林木疏疏,在秋日的原野显得无比空旷。
四下里寂静非常,间或有两三声鸟啼。阳光几乎受不到多少阻碍,照在斑斓落叶上,叶片堆得厚,一眼望去像铺满绒绒的毯。皮革的靴子轻轻踩过,叶底传来温沉柔和的声响。
“为什么不用轻功再靠近一点?”后面一个声音问。
沈庭燎观察着周围环境,回答道:“根据漠北刀给出的消息,被派到道虞镇查探但失联的人,最接近目标时是在城外五里。五里路,是提示危险的距离。”
穆灵宝:“我明白了。道虞镇已被草原部族占领,镇子外面全是平原,稍有靠近就会立刻被察觉,只有这个林子能稍微遮掩形迹。陷阱也同样等在这里。”
说话间,她发觉沈庭燎忽然站定。穆灵宝抿着唇向下看去,就在他们身前,有一根细弱到透明的蛛丝,因为被触碰才稍稍闪出点微光,此刻正安静地贴在沈庭燎穿靴子的小腿上。
穆灵宝警觉出刀,一缕黑气自落叶之下冲出,尚未待其发出尖啸,就见刀光一闪,邪气被碾压得粉碎。
“动作很快。”沈庭燎道,“你术**夫怎么样?”
“一般。”
沈庭燎思索片刻,从怀中摸出一枚孔雀翎,对那雀翎吹一口气,大量细细茸茸的幽蓝碎羽纷扬而出,纵横点缀在林间。
勾勒出无数张交错的蛛网。
“厉害,是那头蜘蛛精吧?”穆灵宝道。
“他是修行了邪术的人。”沈庭燎将孔雀翎收好,道,“两个推测。一是这里没有尸骸,说明陷阱触发后会有人来查探,二是魔物提前布置了强力的陷阱,镇子里警戒可能相对薄弱。所以,我们要在对方发现异状前尽快处理完,不能让更多人过来送命。”
二人施展身法,从细密蛛丝间穿过。林子另一头距道虞镇的城墙很近,沈庭燎道:“术法一般,那轻身功夫如何?”
穆灵宝:“比不上东风误,但属一流。”
“我用潜踪术,跟紧。”
“好。”
沈庭燎手掐咒诀,足尖点地,东风误身法飘逸,从容自小镇城墙飞跃,没惊动一个值守卫兵。
“都是草原六部的兵,萨哲、乌伦部为主。”穆灵宝低声道,“而且是漠北东部的兵力,西部的军队很可能已抵达天山附近。”
沈庭燎:“天山在靖王战死后,北境军就由新的将领接管了。”
穆灵宝:“失去靖王,其实天山一带,包括全北境的人,都心中不安,或许你不能体会——”
“我能体会。” 沈庭燎落地站定。
这是间不起眼的民居,此刻空无一人。餐桌上放着散乱碗筷,像是饭吃到一半就离席,饭菜俱已发霉,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穆灵宝转到灶台后,那里堆着木柴干草,翻开是痕迹斑驳的墙,一道小小暗门隐藏在墙上。
两人矮身进入,暗道略长,走到尽处看见一条人影。
穆灵宝举着火折子翻看:“是漠北刀的,死了一段时间了。”
那人肚腹中了一刀,沈庭燎看了眼,道:“恶鬼弯刀的伤口。”
他将破裂的衣料从尸体手中扯出,上面蘸血写了几个字:玄关毁于兵败之前,必有内鬼,同门与驻守监察司御使皆亡,我命不久,暂避此,来者切勿停留。
穆灵宝:“道虞镇都沦陷好久了,这条暗道还没被发现,内鬼难道没透露道门据点的消息?”
沈庭燎:“重点是玄关,不是人,一座玄关建成不易,耗费灵器、符箓等物甚多,像汉月关那种很快修好的,是没被毁得彻底,基本阵法还能运转。当然,内鬼的心思也值得揣摩。”
他回望一眼长长的暗道:“上去看看,当心。”
谷粒倾泻一地,从外表看,此处只是道虞镇一座粮仓,常有人看守,少有人来往。确如沈庭燎所说,阵法被完全破坏,残破焦黑的符纸遗留在地,用来搭建阵法的器具全不见踪影。
由于存放粮食的关系,粮仓狼藉的地面不见尸体,连血水都被清洗过,现场有淡淡的血腥气。
穆灵宝神色略为复杂:“虽然没拜过漠北刀山门,这些人死了我也很遗憾。”
“嘘。”沈庭燎比了个手势,两人跳上谷堆。一阵脚步声响起,仓库门打开,进来几个草原部族的兵。
酒气熏天,这些人应是大吃大喝过一番,说话也带三分醉意。
“喂,这里不是搜过么,哪还有值钱玩意?”
“让查就查,少啰嗦!”
“听说有中原人的阵法啊,万一……”
“阵法早就毁了!”为首的小队长一巴掌拍过去,“胆子连老鼠都不如,你来前怎么对长生天发的誓?”
被拍的汉子五大三粗,瓮声瓮气道:“队长别气,我是在女人肚皮上昏头了,誓言一刻不敢忘。”
众人一听,脸上俱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小队长哈哈笑:“这是长生天赐你的福气,好好享受,多少人想吃这口都吃不到呢!”
穆灵宝蹙眉,听语气,说的就是炉鼎。北境月下香培植地被毁,那些没来得及转移的炉鼎都就近送到了草原部族军营?
她转头看向沈庭燎,沈庭燎没说话,指了指外面。
有谷堆遮掩,两人没怎么费力就潜行而出。
沈庭燎侧耳倾听,隔着一道墙传来练兵声。
他清楚道虞镇布局,粮仓外有围场,要派人把守,不远处是个小规模的兵屯,外族兵马进城,那里自然被占领。
穆灵宝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道:“你伤还没好,刚才动了真气,不要紧吧?”
沈庭燎摆手:“查探而已,我要进军妓营。”
穆灵宝捏紧了鼻子。空气中若有若无飘着股腥香气,哪怕只闻到一点点,也令她万分不适。
还有一些下流的动静。营帐内男女在媾和,甚至不止两个人。
她大皱眉头,悄声向沈庭燎道:“你想怎么查?”
沈庭燎面色如常,指向一处营帐:“那里,还有一个炉鼎。”
“什么?”穆灵宝一愣。
“方才有个人进去又很快出来,腰带却松散了,裤子上多了点血迹。”沈庭燎又指指他们旁边的营帐,“然后他就进了这里,加入其中。”
“……”穆灵宝道,“你说得有道理。”
沈庭燎一掀帘子,那股腥香气愈发浓重,一张铺着兽皮的矮榻上躺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腥香气,来自她身下流出的血液。
穆灵宝惊骇:“这……”
“血液污浊,她身体有异状。”沈庭燎道,“这个人得带回去,否则必死无疑。”
女人眼神空洞,看到他们进入,神色也不为所动。穆灵宝于心不忍,拿起散落在旁的衣衫将她裹上。
“快离开吧。”
沈庭燎:“再去趟军医处。”
穆灵宝点了女人穴道,将人背在背上:“她还在流血,你——”
话音未落,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沈庭燎心下一凛,听见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把这里围起来,一个个搜!”
沈庭燎:“估计是据点暴露了,待会儿我先出去拦住他们,你借机带人离开,到城墙会和。”
他摸出一道符:“到了之后捏碎藏身符,原地等我。”
“嗯!”
沈庭燎一挑帘子,钻了出去。
阿如罕被突然出现的人晃了下眼,那张容色夺目的脸分明陌生,却带着隐隐熟悉的神情,淡然到极致,像平芜尽处的风烟。
“又见面了,阿如罕。”沈庭燎靠在帐门口,“你离开苏兰草场后,也参与屠城了吗?”
阿如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你!”
门帘一动,穆灵宝背着炉鼎疾步而出。她轻功步法利落,眨眼蹿出老远。
阿如罕带的兵当即挽弓,不料还未搭上箭,一道清冷剑气就悄然拂上他们咽喉。
士兵倒了一地,从隔壁营帐冲出数个衣衫不整的兵,阿如罕大喝:“回去!”
“太晚了。”沈庭燎道。剑气如风,带起他青衣一角。
不过须臾,死伤殆尽。阿如罕眼疾手快放出信号,一朵烟花在上空炸响,他拔出腰间佩刀:“我不怕你,赵沉,我们再比一场!”
“鄙人沈照,大宁御前监察使,幸会。”沈庭燎道,“你哥哥哈丹在军中品级不低,如果他弟弟死了,这份合作岂不是多了点不愉快?”
阿如罕一怔,就见剑影兀然直逼眉心,忽而弧光一闪,黑影落地,他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活鬼窟。”沈庭燎点头,“你们的头领青雀呢?他叛出正道,杀害大宁子民,这笔账我还没找他算。”
为首的恶鬼道:“死劫迟来一百年,该被算账的是你们。”
沈庭燎:“如果你认为邪魔道得势,你就会成为彼此倾轧中的上位者,那我该为这份信心鼓掌。”
“少废话,”恶鬼道,“他心脉有损,拿下他!”
弯刀尽出,杀气如天罗地网,阿如罕武功不差,却清楚这是根本加入不了的战局。草原部族信奉强者为尊,苏兰草场相遇,他对这个年纪相仿的人有亦敌亦友的相惜之情,但,大宁御前监察使……
这是军营重地,援兵很快就到,假如这人真被擒下,那将是莫大的军功,哥哥也会对他露出惊讶赞赏的表情。
阿如罕脸颊微微发红,他的手蠢蠢欲动,捡起地上的弓箭。
然而。不知是否心力不济的缘故,沈庭燎停驻原地。恶鬼看他并指成剑,剑气断续如点墨,不似有威慑力,仿佛任意一刀斩上他心口,就能逼他跪倒臣服。
仅仅半寸。
刀锋无力,再无寸进。阿如罕手脚冰凉,弓弦拉开,绷得太紧,僵住了,迟迟不得射出。
鬼众倒下,他在电光石火间隐约看见那人指尖,一抹纯青剑芒吞吐。
沈庭燎神色淡然依旧,话音不高,却清晰递到他耳畔:“留你一条命,为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天空中有丝丝缕缕的云。乍见秋日晴空白云袅袅,可看久了,总觉得那云泛着点灰,像哪里不太干净。
日头出来没多久,甘州军驻地的士兵就开始了一天的操练。当他们来到校场时,发现东面的合黎山上多了个白衣身影。
“明明看不见,怎么还能到处跑。”一个小兵嘀咕道。
“喂!我听人讲了,剑道修士修出剑心境,不用眼也看得到哩。”老兵捅他一肘子,“那是御前监察使送过来的人,可别乱说话,当心你的小命!”
“啊?这样可怕,”小兵小心翼翼道,“可是两天过去,沈大人都没来我们这儿,是不是不打算亲自巡察了?”
老兵:“谁知道。前线凶险,弟兄们就是卖命的,与其闲得琢磨这些,不如早点把工事加固好,打起来能多撑一会儿。”
被他们议论的人袖手站在合黎山头,衣带当风。他在等。
人很快就来了。
甘州军都头兵曹名叫郑恭,说话爱翘兰花指,被众兵背地里称作“郑娘娘”。郑娘娘人不粗俗,比较和气,温越以天子客卿身份住到军营里,都是他一手接待,甚至还专门为他延请名医。
眼下郑恭一脑门官司,态度仍然客气:“温掌门,听说你把我们一个修工事的人扣下啦?”
温越:“我与他有故旧,请他喝杯茶。”
郑恭:“工事进度等不得,战事紧着呢,缺人手……”
“真到要紧,雇人来也做得,不差这一个流放犯。”温越转身,郑恭看见他正脸,嘴唇丰润,弧线优雅,上方鼻梁到额头之间覆着白布,遮住一双眼睛。
哪怕隔着一层布,郑恭仍觉得对方在看自己。听他这么说,郑恭犯了难,兰花指略有僵硬:“这……”
温越微笑:“这样,我亲自去和统帅说,免得你为难。”
郑恭连忙摇头:“这等小事,哪里用得着惊动统帅,何况统帅今日不在军中。那,就一天,你留他一天,明早一定要放了他。”
“好说。”温越抬步,“那我该回去,抓紧时间与他叙旧。”
郑恭和他一道下山,离开前眺望一眼,合黎山以东,河水奔流不息,光影似真似幻,更远处黄尘瀑布高悬天际,再怎么不愿去看,也难以忽视。
“温掌门,这条河真是忘川支流?”
“假如它是忘川支流,你认为起点在何处?”
“明面上水是从黑水城漫过合黎川东去,但甘州一带没有大冰川,水从地下来,起点还在西面,看草原部族架势,或许在天山。”
“嗯。”
郑恭看他一眼:“我猜对了吗?”
“不知。”温越道,“不过你猜的方向没错。而我还有一个疑问,自古黄泉一条道,何来东西两条支流?”
郑恭:“这远超我能思考的范畴了。”
温越笑了声:“闲聊而已。人能洞悉的太少,不妨做得更多。”
两人走回甘州军驻地,就听传报,道是御前监察使来了,还带回一个女人,正在温越休憩的宅院让大夫医治。
自汉月关一别,温越再没见过沈庭燎,闻言心中一动,道:“在下先行一步。”
郑恭未及应承,就不见了他身影。
“怪哉,我就眨了下眼睛啊。”郑恭惊叹,招呼来一人,“查清楚了吗,那修工事的什么身份?”
“都头,查清楚了,那个俞劲节,是原两淮总督俞伯廉的儿子,去年牵扯桃源忘川图一案被流放到了北地,本该在贺兰驻军做苦力,后来调到了甘州。”
郑恭心里一咯噔:“神仙打架,惹不得。记住,这件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温越进了门,就见穆灵宝眯着眼靠在廊下晒太阳,手边炉子上煎着药,看见他来,忍不住道:“我任务完成,还要回师尊那儿复命,你师弟倒拿我当药童不放行,自己去看‘金屋藏娇’的热闹去了。”
“万万不能乱说,”温越笑眯眯道,“我屋里可没藏人,人绑在外面呢。”
甘州军驻扎在州城内外,温越住在内城驻地边缘的一个宅子,环境清幽,宅子分三进,最内是他居住的院落。他穿过客房向内走,院里没俞劲节的气息,主屋房门大开,沈庭燎坐在门槛上批阅邸报。
听到他脚步,沈庭燎动作一顿,笔尖饱蘸朱砂,悬空滴落在纸面上。
“师兄,”他拭去朱墨,将邸报收起,“披麻戴孝七天,师尊回魂找你了吗?”
温越走到近前:“这么呛,不喜欢我穿一身白?”
沈庭燎仰头看他:“松风剑去了哪里?”
“黑水城。”
沈庭燎沉默,温越道:“把人关耳房去作甚?”
“看他不顺眼,反正你会向我解释。”沈庭燎起身回转屋内,“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
温越挑眉,随他进入:“这么在意啊。”
衣衫簌簌,温越站在屏风前,抚摸上了身的新衣,摸到滚边勾莲纹的刺绣:“什么颜色?”
“兰苕。”
氅衣披上,沈庭燎没等他问就道:“很素净,衣襟前有玉兔拜月的绣像。”
“哦?”温越问,“兔子在哪?”
沈庭燎牵他的手去摸,温越忽然反手扣住,十指交缠贴在胸前,感觉得到血肉里的心跳。
温越抚摸他残存剑气的指尖:“送你的师门剑喜欢吗?”
指尖发痒,沈庭燎脱开手,取出象征桃源境主人的桃木戒。沾着黄泉冷意的圆环,束起白皙修长的手指,像要束缚他师兄一生。
“倘若我说不呢?”
“监察使大人好生挑剔,这该如何是好,”温越笑着道,“不如把我抓起来天天给你铸剑,直到你满意为止了。”
一双手忽而穿过腰际,借氅衣遮掩紧紧拥抱。
世间缘劫无定,沈庭燎蓦然回首,无上剑道清寂苦寒,为何一捧春江水,俱在眼角眉梢。
温越心下温软一片,将人回抱入怀。
“别哭,巫山风景如画,今生今世,我只陪你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