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墙急急闪避,陷入疯狂的墨速度和力道更甚,手里的大刀都被他锤的发颤哀嚎。
他真是不敢想象,这还是墨被秘境吸取灵力之后,展现出来的力量,要是没有被汲取之前,只怕是现在被墨按着打。
此处凝水不易,那点水也根本就奈何不了墨的烈火。
虽然有些心疼,但灵墙还是当即放出数百张金黄/色的特殊符箓。
他催符念咒,黄符纸隐散,只剩下手写的符文相连,像一根根金黄透明的缎带,密不透风地环绕在墨身边。
发狂的墨,不可控地显出兽耳,一双白皙而纤长的手变长了兽爪,鞋子不翼而飞,一双脚幻化成了后肢爪,脸上也带了点毛毛。
“……”现在他大概知道墨是什么兽类的妖了。
墨一击没中,挥着赤爪就要抓过来,但前后的符文一直包围碍着他前进。他朝符文上挠上去,却像打在了棉花上,那棉花还黏得不行,缠吸着他的手,四五条金字符文重叠在一起,自手腕将他绑了起来。
其它的符文缎带也开始爬上他身体,向上攀住他的脖颈,向下缠住他的腰腿。富裕的长毛尾巴没被裹住,从缎带中跑出来乍起,像一朵盛开的绒花。
墨气急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摆脱,他扭动着身子,裂开唇,嘴突然拉伸得很大,几乎超出正常人的极限,露出两排森森尖牙上嘴就咬。
灵墙手里掐着诀,控制着金字符文困住墨,他不指望这样形状的符箓能完全捉住他,只要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就行。
这里的两个核心阵眼都被他捣碎,按理说逆阵应该消失,但逆阵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扩大,变幻了模样,而这变化很明显是因为墨,灵墙料想,这逆阵的核心应该是重生了。
他目视四周,之前这里的阵眼被松月藏在巨树根下,既然现在景色变成了裂土熔岩,那很有可能阵眼隐藏到了熔浆里。
灵墙合上双眼,灵力汇聚于双瞳,再一睁眼,眼底闪现一丝幽蓝光。
在一条宽阔的熔浆流底部中果真藏着一个阵眼!
他手上覆盖了一层水,这里实在炎热,能够凝成的水也所剩无几,他的大刀也削弱了三分之二,毕竟是水凝纸糊的,再用个三次就不行了。
灵墙飞身到那处岩浆流,一刀直劈溅起些熔浆,阵眼都没看到,两边的岩浆流很快将那里填满。
飞溅的熔浆,溅到身上,衣服立马烧穿个大洞,露出他腰上一块上好的肉。
这岩浆看着不会主动动手伤人,但是要是不小心触碰到,却比那些黑触/手还要可怕,更别说它们还在扩张。
说实话,他不大会惯重型武器,大刀必然会导致速度下降,以致行动远远跟不上思考,但显然,这逆阵中的阵眼,需要强而有力的武器或力道才能将其冲破。
灵墙每用力挥出去一刀,大刀都要振得他双手发麻,几乎脱出手去,很难在短时间内,趁着熔浆没有回流前多来上几刀。
他回头看了一眼墨,那家伙连咬带吞,吃下去大半符文,看眼就要冲破禁锢——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灵墙直接解开了墨身上的符文,将灵力灌入大刀,接连两刀劈开岩浆,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墨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大喊一句,“墨!”
而后跳了下去。
他脚尖还没触碰到熔浆,灼热的空气已经烧着了他的鞋子,墨的拳头紧随其后,灵墙连忙按住墨的肩膀向下,轻巧一跃,道了句,“对不住”,将人家的拳头对准了阵眼——
大刀在散架成水的同时,形成了一个薄薄的护罩在两人身上,而两边的岩浆流像大门一样要再次合上时,阵眼却哄然消散,熔浆浪打在半弧的护罩上的一瞬间散成了点点星子,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逆阵彻底消失,空间缩回了摇摇欲坠的堂屋里。
被困在阵中的吴家人和松月也出来了,就算侥幸没有死,出来后他们的情况,怕是也不容乐观。
现在,灵墙面临着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刚才为了按住墨,将两人都包在薄薄的护罩,他一个跃起,骑上了人家的脖颈……
是的,墨的脸现在他的……嗯,下面……两腿中间。
而他刚才几乎蜷缩身子,头抵着头,抱着男人的脑袋——
灵墙抬首,依然躬着身子,他的头自然垂下,两人四目相对。
墨的眸子渐渐褪却红色,眼眶中划下眼泪,半黑半红的瞳仁,茫然地看着自己。
眼泪打在自己的手臂上,灵墙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松开了捧住他脑袋的手。
“墨你、你哭什……”他正打算跳下来时,墨居然俯首朝他下面咬了一口——
嗷!
就在这时,堂屋终于支撑不住上顶,不堪重负地倒塌。
轰的一声巨响,一切不堪都掩盖在废墟之下。
灵墙苦着一张脸从破烂堆里爬出来,将墨和松月都挖了出来。
他捂住下腹,看了一眼周遭,朝暾初露,到处七零八落,吴家宅院连着的几个院子全都遭了殃。
但看样子,其他的宾客和家仆应该是逃了出去。
吴家出大事,重云派的人不少也死在了这里,现在这里消停,一会儿可就要来人了。
剩下的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人就由他们来挖吧。
灵墙怀里抱着一个,背上扛着一个,离开了吴家。
*
墨和松月两个人损失了太多灵力和生气,均昏迷不醒,灵墙自己也累得浑身够呛。
他将两人扔在无名的草丛里,自己撑坐起身子,原地打坐,直至日上中天,才稍稍调息好。他张开双眼,一左一右的两个人还在昏睡。
他先是检查了松月的情况,松月的修行不如他们,损伤得最为严重,身体严重亏空,他只得给松月输了些灵力,确定她死不了,才去查看墨的情况。
他蹲在地上给墨把脉,墨并无大碍,甚者脉象十分平稳,没有一点之前走火入魔的征兆……
灵墙:“……”他觉得有些奇怪,灵息是不会骗人的,墨之前泄露出的灵息的确紊乱,但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眼睛往人家的脸上瞅。娟好而静秀
墨应当是用多了灵力,脸蛋依然粉红。他合着眼,漂亮的眼睛藏在眼皮下,面容不再具有攻击性,鸦黑的长睫毛宛如小扇子,让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过,身上就不大好了,衣服几乎被金绳绞烂,露出来的皮肤还能看见宽宽的红痕……灵墙摸/摸鼻子,从指环中挑出一件镂空纹样的正红色锦服,跟墨原先穿的那件差不多,算是赔给他了。
灵墙连着好几天没有休息,加上耗费了大量灵力和精力,他精神松懈,恍然想起墨划下来的那道泪痕,是从右眼接近眼尾的位置开始,划过微微起伏脸颊,一直流到下巴……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指尖触碰到墨脸颊的霎那间,躺着的人睁开了眼。
灵墙尴尬地愣在原地,偷摸就算了,还让人抓个现行。
墨那双手的指头还不胜自己的粗,却强而有力地捉住了自己。
“林、林七一……”
墨眼睛半合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手垂下去,再也没了下闻,他又睡了过去。
“……”手背上的温热一闪而过,灵墙的心脏狂跳,简直快要蹦出来!
刚才墨那微弱的一声,他还以为是在喊自己。
灵墙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怎么可能?听错了吧。
他俯身凑耳,又听见墨在喊林岚、林岚……
应该就是听错了,墨意识不清,梦里还念着师姐呢。
灵墙摇了摇头,将脑中的胡乱思绪都抛出去,他站起身,拍尽身上的草叶灰渣。
估计地上的两人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灵墙用自己刚刚恢复一点的灵力,凌空画了几道咒文字,那咒文隐现,像两条游蛇将两人分别缠了一圈。
这样就算两人醒了,他好歹还能感知到。
临走前,他看了看两人,拿出一对足衣和一双鞋子给墨穿上,末了,拔了点杂草给两人身上盖上。
然后回去了酒楼。
不只街道上众口纷纭,酒楼也在讨论吴家昨天发生的异事,听说重云派的人也下来了。
灵墙回去接蛊雕,小家伙不知道在哪里偷了一头牛,吃完了骨头就吐在房里,灵墙一进房看见那堆白骨,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幸好,小家伙没有到处乱跑。
他收拾了那堆白骨,退了客房,他打算去打听一下重云派的消息,松月所知道的消息固然重要,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需要和付罗碰个头,毕竟带走付罗才是他最主要的任务。
灵墙又回到了吴家宅院。
吴家的主家人损失大半,吴家主吴永豫和新娘“林岚”更是连灰都找不到,现在主持收拾残局只剩吴家的几个旁系。
重云派的人也在这里。
付罗衣着重云派首尊弟子的银卷云纹白袍,与其他弟子的服饰略有不同,他被众人聚于中间,面肃庄重,长身玉立,端的是出尘风采。
在探查了整间堂屋后,他道,“这原来是八卦阵,被人强行改为了逆阵,放置的法器改动了位置,有的法器也换了——你们看那里、那里……还有那几处,那些都是树精的残躯,他们以身献阵,驱动逆阵,致使逆阵吸去所在阵中人的血液和生命,才会造成如今的惨状……”
“这群树精真是该死!怎会下如此毒手!”
“就是,咱们的长老和同门师兄弟,还有吴家这么一/大帮子人呢……”
“妖物果然就是妖物!”
“对,他们哪懂人伦长情,一群不开智的疯子罢了!”
“就是……”
“……”付罗听着这些恶语,不禁皱眉,这些树妖又不是傻子,做什么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杀人,只怕是仇杀。
弟子甲自认为有眼色,开口道,“小师祖真是厉害!这么快就看出来……”
“是啊是啊,小师祖果然人杰天才!”
大家一改口风,开始夸赞起付罗,他们一口一个小师祖,实则大多数年龄比付罗还要大。
付罗不禁夸,又是难受,又是不好意思。
他此前一直跟在首尊身边修行,这几年才得首尊和各大长老的首肯,开始同其他同龄人接触,到现在还没适应过来众人的吹捧。
弟子乙道,“小师祖,那些这被烧焦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也是那群树精弄的吗?”
“你真是笨,”有人应他,“这怎么可能是那群树精弄的,我看应该是咱们长老和弟子奋力抵抗的结果……”
树精擅长木法和土法,火焰唯恐避之不及,若说这焦痕是树精弄的,实在不可能。
“虽然他们还是……但是他们尽力了,那不然那么还会有幸存者!”
“说的对,长老和师兄弟们真是太无私了……”
众人的对话由一开始的讨论阵法,到咒骂树精、拍付罗马屁,最后到赞美长老及一干弟子??
灵墙听不下去了,直接走了出来,“你们长老和弟子有那个能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