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净之呆住。
赵绥宁边吐血边笑,傻傻地说:“我说这味儿怎么不正宗,原来是——”
吃错药了啊。
话说到一半她又笑起来。
先前只是嘴巴咧着,现在嘴角都要翘到耳朵了。她开始笑出声,边笑边咳,笑得越来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她的眉头是皱的,鼻子是酸的。
笑得好累啊。她想。想停下来。
赵绥宁靠在郁净之肩上笑。
“那,刚才给她吃的是?”郁净之看向李首花,问。
对方心虚地埋头:“阿宁妹妹留给我防身用的,含笑九泉。”
“会死吗?”他追问。
李首花保证道:“当然不会!”
“只是会笑一段时间而已……”
“具体多久?”
李首花的脸几乎要贴到桌面上了。
其实李首花也不知道。
“赶紧把治咳血的药吃了吧!”李首花连忙找补。
又为了药之后,赵绥宁果然不咳血了。
更好的是,她也不继续笑了。
郁净之松了一口气。
赵绥宁安静地盯着郁净之看,头微微偏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地、深切地看着他。
她说:“你好漂亮。”
郁净之也偏过头,别扭道:“我知道。”
“你是神仙吗?”赵绥宁张嘴笑,两只手不老实地摸着郁净之的身体。
从劲瘦的腰,到丰满有肉的胸口。
来回摸着。
“为什么我能摸到你?”她天真地问,“你真的是神仙吗?”
“我是人。”郁净之扒拉开赵绥宁的手,对着她说。
“你骗我。”赵绥宁瞪他,“你当我傻吗?人哪有这么好看的?”
她气冲冲地要跳起来,被郁净之眼疾手快地摁住。
“我骗你?”郁净之重复道,“你在装什么把戏?”
她舔唇,笑呵呵地举起手掌去碰郁净之的脸。
软软的,像面团一样。
眼前的人被青烟遮住,下一瞬就换了张熟悉的脸。
赵绥宁疑惑道:“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郁净之顿时愣住,警惕地扫着赵绥宁的脸,道:“你说什么?”
“夫君。”她说。
“谁是你夫君。”
心跳砰砰砰动个不停。像有一条狗在里面撞一样。郁净之虽然说着反话,圈着赵绥宁腰的手却不断握紧。
她叫他夫君。
她叫他夫君。
夫君。相公。郁郎。她可以随便叫,叫什么都行。
她记起他了?
她没忘了他!
郁净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赵绥宁直起腰,两只手左右开弓,一齐揪住郁净之的脸。
捏、揉、拽、拉。
“夫君真的是你?”赵绥宁的声音带着哽咽。
郁净之极为轻声地“嗯”了下。
“你这死鬼!”赵绥宁哭了,开始抓他的头发,打他的肩膀,用头撞他的胸口。
……这是怎么了?
他惹赵绥宁生气了吗?
郁净之呆呆地想。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是赵绥宁丢下他离开的。
他有些委屈。
他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也不阻止。就让赵绥宁打他。
“你这死鬼……”赵绥宁哭着骂他,“死那么早,我还没过生辰呢!”
“你说你死那么早干什么!章鹭!”她哭得更厉害了。
郁净之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直唰唰地刮着赵绥宁的嘴。
哦。
喊的不是他。
他不是赵绥宁的夫君。
那个章鹭才是她的夫君。
他不是赵绥宁心心念念的人。
章鹭才是。
赵绥宁还一直在打他,嘴里却不断喊着章鹭的名字。
郁净之轻笑,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扬起,在她后脖颈处劈了下去。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音顿时消失,她歪着脑袋,软绵绵地倒下去。
呵。
安静多了。
"阿宁她,她还活着吧?"李首花颤颤巍巍地小声发问,心里有点怵郁净之。
第六感告诉李首花,面前的男人不像善茬。
郁净之疑惑地问:“如何会死呢?”
“好恐怖。”他语调平平。
“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只是晕过去了。”他说,“赵姑娘身体不适,合该休息休息。”
他把赵绥宁的身体放平,让她能够躺在他的腿上,舒服一些。
“李阿姐,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李首花连连点头。
郁净之问出心中所想:“她一直这么吐吗?”
“是的,之前还正常,但是前几年突然开始咳血,偶尔还发癔症,出现幻觉什么的。”李首花面色凝重,“她自己会医术,但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找了别的大夫,也是一样,都说她身体好得很。”
“可是身体好的人,怎么会咳血咳成那个样子呢?”李首花叹气,犹豫片刻还是说,“郁郎君,我家阿宁很可怜。你若是也对她心存善念,便应了与她成亲吧。”
“就当是救她一命。”
救她?
郁净之问:“此言何解?”
“之前有人给阿宁算过命,说她十九岁生辰那天要能和夫君安度,到那山上还愿,才可保她性命无庾。”
“荒谬。”他说,“所以她才一直找人成亲?”
李首花点头:“是。”
“原先我们都不信,可是她越靠近十九岁,身体越差,只有和夫君结亲那几天才能保持正常。”
“上一个才死几天,她又发病了。”
郁净之低头,看着赵绥宁睡得安稳的面庞,深深凝视。
她找他也是利用他。
郁净之讨厌被利用。
“还有一个问题。”他轻声说。
“章鹭,是谁?”
李首花尴尬地说:“里正的儿子。”
“她前几天刚死的夫君。”
“哦。”郁净之说。
安静躺着的赵绥宁突然动了起来。
她发着抖,手指紧紧地抓着郁净之的衣裳,用力到指甲泛白。怎么弄都不肯松手,好像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似的。
她哑着嗓子,无助地、止不住地哭泣,随后小心翼翼地喊着:“阿爹,阿娘……”
眼泪啪嗒啪嗒掉着,晕湿了郁净之的袍子。
郁净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这里没有阿爹阿娘。”
李首花抿着嘴巴不敢说话。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章鹭……”她又喊,“别死。”
郁净之了然,面上不动声色。
“那个,郁郎君啊……”李首花说,“时辰不早,我那里还有些姻缘没弄完,劳烦你照顾下我们阿宁,等我忙完再来接她。”
“行吗?”
郁净之平稳拍着赵绥宁的手臂,有规律地轻拍,哄睡的节奏。
他说:“我没名没分的,不合适。”
“让章鹭照顾她吧。”
“他是她夫君。”
李首花咽口水。
章鹭都死了。
魂儿都找不见了。
咋照顾。
但看郁净之不像愿意放开的样子,李首花决定开溜,这样郁净之肯定会照顾阿宁,不然见死不救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李首花吹着曲子悄悄挪出了院子。
郁净之知道。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赵绥宁进了屋内。
和赵绥宁有纠缠,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当时就该任由那些人埋了她。
反正她是大善人,心甘情愿下去陪她的相好。
也省得自己被她气这么多回。
郁净之咳嗽起来。
他下意识用手挡着。
动作间他左手衣袖下滑。宽宽的袖口裸露出来的,是清瘦的小臂,青筋凸起,健康不好的样子。
最显眼的是,他手臂上,许多陈年的疤。
深褐色的疤痕,歪歪曲曲的、像虫。覆在上面的,是粉嫩的新肉。
他瞥见伤痕,轻笑一声,拨着衣袖掩住。
黑黝黝的瞳孔攫住赵绥宁的脸。
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摸了上去。
“赵绥宁。”他轻轻拂过赵绥宁的脸,从下颌一直上滑到眉眼。
她长开了很多。眼睛大了些,睫毛长了些,眉毛浓了些;可脸上的肉少了些,下巴尖了些,唇白了些。
郁净之看着她。
和小时候一点不一样了。
性子也不一样了。
可为什么。
她还是能轻而易举搅乱他的心?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明知故问。
这些年,她又经历了什么?受过哪些伤、见过哪些人?
他自以为了解赵绥宁。可他不知道她受很重的伤到濒死,不知道她身上的预言,不知道咳血。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夫君姓甚名谁。
郁净之忽然意识到,被赵绥宁抛下的这十几年,他憋气,赌气,却把他和赵绥宁推得更远了。
像两个陌生人。
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们不应该这样。
哪怕仇敌,都比他们的关系更近一些。
这时,赵绥宁睁开了眼。
郁净之的手僵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继续放着。
“夫君。”
赵绥宁喊着他。
脆生生的两个字。
他不喜欢。
“我不是。”郁净之看着她,“你夫君死了。”
“你就是。”赵绥宁笑着握住他的手,“你摸我脸。”
郁净之狡辩道:“我没有。”
“你脸上有虫子,我帮你赶掉的。”
“哦。”赵绥宁看他局促的样子,心中起了恶念,“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随便。”郁净之微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
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故意的。他心想。她又戏弄他。
“随便,是要,还是不要。”赵绥宁继续抓着他的手,像玩小面人一样捏着他的手在她面上、发间浮动。
郁净之咬唇。
她在做什么。
“夫君。”
“你不是死了吗?”赵绥宁又开始说胡话。
把他的手抓得死死的。
郁净之不说话,不想理会发疯的赵绥宁。
可赵绥宁却像个得了新玩偶的小孩子,眼睛冒着光逗他,不停地和他说话,不停摸他,非要让他给出反应,不然誓不罢休。
“赵绥宁。”他无可奈何,生气地喊她的名字,“你看清楚。”
“我是谁。”
赵绥宁笑了,露出可爱的雪白的牙齿,歪着头在他手心蹭,她说:
“成亲吗?”
“郁净之。”
【小剧场之旅行的坏狗小郁】
《坏狗小郁寻主人前传》
坏狗小郁在清理完自己住的窝后,背上行囊毅然决然离开家,准备去寻找主人阿宁。
它要去咬死阿宁,为被丢弃的自己报仇。
它背着小行囊,走了很久很久,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迷路了。
因为坏狗小郁突然发现,它根本不知道主人阿宁在哪里!
这时,一位白胡子飘飘的神仙出现在坏狗小郁身前:“亲爱的小狗狗,你想找的是这个已经有很多小狗的主人、还是这个已经有很多小狗的主人、还是这个已经有小狗的主人呢?”
坏狗小郁:????
原来主人阿宁抛弃坏狗小郁,是因为,她在外面养了很多别的狗了。
“汪!”坏狗小郁朝白胡子老爷爷神仙叫。
老神仙满意点头,夸:“真是一只可爱又忠诚的好狗狗!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一道金光闪过。
坏狗小郁整个升腾至半空中,连带着不多不少的小小行囊。
坏狗小郁出现主人阿宁面前了。
——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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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