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呀!”吊着嗓门的女人大声喊叫,戏谑道,“这是什么情况?”
“白日宣淫?”她啧啧称奇,“用不着这么急吧?”
赵绥宁听到熟悉的声音,双手继续撑在郁净之胸口,还借着力往下压了压,撑起自己上半身回头看去。
惊喜叫道:“花姐姐!”
“你怎么来这里啦?”她又好奇地问。
“我一听说你屋子被烧,大早上就搭了牛车来找你。”李首花拈着红帕子捂嘴,笑道,“谁成想,你竟在此处逍遥快活?”
“这位小郎君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二老可健在,资产如何?”李首花扭动着腰肢水蛇一般往前走,笑眯眯地看着被赵绥宁压在身下的郁净之。一连串的问题被李首花抛了出来。
郁净之看了眼赵绥宁,重复道:“起来。”
“别呀!”李首花按住赵绥宁的肩,说,“你们现在这样,真是好生般配。我李首花说了这么多年的媒,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般和谐的人。”
“如何?打算何时成亲?”李首花对着赵绥宁和郁净之笑道。
赵绥宁不好意思地单手摸鼻子,小声道:“还没商量好时辰呢?”
“我没答应你。”郁净之斩钉截铁道,然后乖乖回复李首花,“我叫郁净之,家住桃花村,娘亲早逝,没有爹,资产……够生活。”
“够买很多衣服,和首饰。”他补充道。
李首花笑得更开心了,直接“妹夫”上嘴:“妹夫。我瞧见你心里便欢喜。之前还说般配,现在看来更是天生的一对啊!”
什么天生一对。分明是天生仇敌。
郁净之心里反驳。
“你说这可巧不巧,我们阿宁妹妹也住桃花村,也没有爹娘,资产嘛,也是有一部分的。”李首花舌灿莲花。
赵绥宁偷偷拉了下李首花,小声说:“花姐姐,现在没资产了,全被烧了。”
李首花瞪大眼睛,同她耳语道:“钱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不带在身上!你还欠我一两银子呢!”
什么巧。
一点不巧。
他自己找上门的。
而且这女人说的一切,他都知道。
关于赵绥宁的,说不准,李首花还没他知道得多。
郁净之心里暗自比较。
“能不能先起来。”他开口。
赵绥宁压得他不舒服。
他不想和她靠那么近。郁净之别扭地想。
于是在地上交叉躺着、你贴着我我贴着你的二人终于分开,双双站了起来。
赵绥宁掸身上的灰。
郁净之掸赵绥宁碰过他的地方。主要是胸口。
他有些不自在,便自告奋勇道:“你们聊,我去给李姐倒茶水。”
“哦。好。”
赵绥宁拉着李首花坐到椅子上,点头。
等郁净之走远,李首花才拉近了赵绥宁,小声说:“你真要和他成亲?”
“当然。”她点头,“没别的办法了。”
“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赵绥宁隐晦道。
在里间倒茶的郁净之手上一顿,身体微微往外侧偏。
“可算你捡到宝了啊。”李首花笑着拍赵绥宁的手,“我跟你说,这郁净之可出名了。”
“年纪不大,长得还漂亮。关键是,手艺极好,又能下厨又能绣花的。一来就老多女娃去找我要说亲呢,我在几里外都能听到他的名声。”
“就是可怜了点,他夫人死得早。”
赵绥宁说:“对,我知道。他确实很好。就是可惜……”
可惜要被她缠上了。她咧嘴笑。
倒茶的郁净之身体往外偏得更厉害了。
可惜什么?
他心里躁动不安。他哪里不好?
“诶,你知道关于他那个死了的夫人的事吗?”李首花八卦地看着赵绥宁。
赵绥宁摇头:“不知道。我不太——”
她没说完的话被李首花打断了。
“听说他夫人被人下了毒给毒死的,整个人化为一滩血水,死得可惨了,连尸体都没有!”
赵绥宁瞪大眼睛:“那确实好惨。”
只不过,就是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她皱眉。
“真是可怜。”她又怜惜地说,“不知是谁,这么可恶,竟用这般下作手段去害人。”
郁净之端着杯盏,轻轻放到桌上,姿态优雅。
“喝茶。”他笑着说。
两杯茶分别被放在赵绥宁和李首花面前。
“多谢。”她说。
李首花也道谢,同郁净之说:“郁郎君啊,我家阿宁实在可怜。”
可怜?
他心中冷笑,是挺可怜的,三年嫁了十六个。
谁比她可怜。
“确实。”他看向赵绥宁,道,“赵姑娘想必吃了不少苦,这般瘦。”
这么一说李首花就更来劲了,积极道:“你是不知道。阿宁刚来桃花村的时候,还是我帮的她。那天我在路边捡到她,头发都黏在肉里,浑身是伤啊,没有一块好肉。”
赵绥宁不好意思地笑笑。
郁净之桌底下的手兀自捏紧。
这是她们俩合伙起来骗人的把戏。他想,这番话肯定同许多人说过,肯定早就编出来了。
“我当时那个吓得哦,把她带到好远好远的医馆去找大夫看,一看就说没命了,活不了了。”李首花叹气,想起那时候的事还是心里难受,“我就又带她去别的地方看。一连着了五家,方圆十里就这几家,全找了个遍,都说她活不了了。”
“我心想,这么小的女娃娃,上天怎么就忍心把她带走呢。等到我回了家,她都快不呼吸了。那个干巴瘦成柴的胸口哦,起伏就那么微弱。”
郁净之抿唇。
“还好她福大命大,躺了一个月之后居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李首花的语调拔高,“我就说她命不该绝!”
他不知道这件事。
郁净之低头,看着那碗卖相极好但清汤寡水的面条。
脑中有个声音不断重复。
「她那样又不是你造成的。」
「她活该!」
「是她自己跑出来不要你的!」
郁净之烦躁,感觉手腕处结痂的地方又发痒了。
“是我运气好。”赵绥宁笑着说,“不过还是要谢谢花姐姐,你是我的恩人。”
李首花骄傲地昂起头。
突然,郁净之拿起筷子,把赵绥宁之前做的面条一口一口吃掉。
赵绥宁诧异:“你饿了吗,郁郎君?”
“凉了就不好吃了。”郁净之笑着解释,“种地产出不容易,不能浪费粮食。”
“你那碗,还吃吗?”他问。
这么饿啊。
赵绥宁想了想,决定做个好人把中饭让出去。他摇头说:“不吃不吃,我不饿。你吃吧。”
她把面前的碗推出去,感慨地说:“快吃吧。”
没想到她这次居然做这么好吃。她进步这么快吗?
赵绥宁又美滋滋地笑。
她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着郁净之吃。
郁净之埋头,眼睛全钉在面前的两碗面里。
他毫不犹豫地夹起面条,还有白菜,鸡蛋,一点一点送入口中。
不好吃。
又苦又辣又酸又咸。
不好吃。
他吃得很认真。
可是不吃的话,他手腕上难耐的瘙痒止不住。
他不喜欢面条。也不吃葱花。
赵绥宁从来不记得。
她和李首花聊得火热。郁净之埋头吃面条。
突然,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一口血从她嘴角流出。
郁净之慌了神,立刻放下筷子摁住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声音紧张:“你怎么了?”
“赵绥宁?”他伸手去拍赵绥宁的背。
她咳得更剧烈了。
连手指尖都在发抖。
她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做什么。下一秒又弓着腰咳嗽。
郁净之眼里只有那块艳红的血迹,他不由想,也许这也是一场戏。
是赵绥宁故意演给他看的。
就是想让他低头,想让他答应成亲。
这是一场戏。
可是她咳得那么难受,身体颤抖得那么厉害,她还哭了。
大口大口鲜血流出。她已经不是咳血了,是呕血。
这是一场戏。郁净之多么希望,这就是一场戏。
就像当年她用一滩血水假死离开他一样。
她不能离开他。
郁净之手掌冰凉,颤抖着捂住赵绥宁的嘴。
“别吐血,别吐了。”
别死。
求你。
别死。
他不杀她了。
曾经赵绥宁突然消失的孤寂感又再次笼罩住他。
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说:“别吐了。”
而被他捂住嘴巴的赵绥宁更是难受。
她本来就咳,老毛病了其实没什么。
一看到郁净之吓成这样,她张嘴就想安慰说别怕,小问题。
结果一开口血比话冒得多。
好不容易缓过来,刚想解释。这下嘴巴又被郁净之捂住了。
咳出的生理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视线被阻隔得很严重。
只知道郁净之的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
她还在继续吐血。
让她先说一句……赵绥宁无力地闭上双眼。
李首花被这番画面惊到,缓过神来在衣服袖子里掏着东西,嘴巴里说着:“郁郎君,你且松手,莫捂着她。”
郁净之没有松手。
他反而捂得更紧了。
不要死不要死。
“郁郎君,我这里有药!”李首花摸到了药瓶,连忙打开想喂赵绥宁。
手掌摊开。郁净之哑声说:“我来喂。”
“可以吗?”他又补上后半句。
赵绥宁这才得以说话。
“别担心。我没事。”她笑着冲郁净之说。
然后郁净之眼睁睁看着赵绥宁流得血更多了,把她的衣襟、胸口全都染红一片。
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闭嘴。”他恶狠狠说,然后颤抖着把药丸往赵绥宁唇边递,“吃药。”
她也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李首花那里留过药,配合地张开嘴巴。
药丸被咽下去。
赵绥宁砸吧砸吧嘴。
口感有点奇怪。难道是受潮了?
她的头已经完全靠在郁净之肩上。
那股热意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
好烫。她又想。
见她吃了药,郁净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她擦下巴上还未干涸的血迹。
赵绥宁又仰着头冲他笑,俨然一副没事的样子。
做戏。骗子。
郁净之别过头。
他不会再相信她了。
他就不该相信她。
这时,李首花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
李首花把新拿出来的和旧的对比,然后尴尬地看着依偎着的两人,心虚道:
“呃,那个,我好像拿错药了。”
【小剧场5】
坏狗小郁又想起它第一次见到阿宁的那个雨天。
那时坏狗小郁还是只流浪小狗。
偶尔会有好心人喂它想带它回家,可是坏狗小郁每次都跑得很快,宁愿饿着也不要和别人离开。
它讨厌别的坏狗,讨厌人类。
小郁天生就是只坏狗,唯一的牵绊就是它的妈妈。后来它的妈妈睡在一个小土坑里,坏狗小郁又是一个人了。
小郁又饿、又孤独,还经常会被成群结队的野狗欺负,不过小郁天生就是坏狗,被欺负了它也不怕。
坏狗小郁过得很艰难,还好它天生就是只坏狗。
锋利的犬牙、尖锐的叫声、还有不要命的勇气,这是坏狗小郁最依赖的东西。
阿宁无意间惹了很多坏狗,被追着跑,坏狗小郁就在旁边悄悄看着。坏狗小郁喜欢看人类狼狈的样子,这会让它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它冷眼看着。
可是阿宁一把抓起它,把它当成武器用。坏狗小郁无奈只能加入战斗。
最后那些坏狗都被小郁打跑了,但是小郁也受了很重的伤。
坏狗小郁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咬阿宁,它想报复这个把它当靶子用的坏蛋人类,但是它实在伤得太重了。
迷迷糊糊晕过去的时候,它听见阿宁说了什么。
它发誓,等它醒来,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个讨厌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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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