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曾爬过宁臻玉的床,这样不安分的性子,此刻居然也露出几分羞愧之色,眼底更多的却是痛苦。
他嘶声道:“不瞒宁公子,我被捉回璟王府后,王爷问我缘由,我说我是与人苟且,被谢大人捉了个正着。为取信王爷,我只好宽衣证明,他才肯信了。”
宁臻玉听到此处,下意识道:“是谢鹤岭……”
他当初便是这样想的,秋茗原是个雏,能骗过璟王,必定是谢鹤岭做了什么。
秋茗却面色一白,仿佛怕宁臻玉误会似的,连声道:“不不!我和谢大人并无关系……那晚我被大人捉去,为了活命,我便将我做的孽全部揽了,我也知道我若被王府捉回去,定会验身……”
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当初为了讨饶,怀着一点侥幸心思攀上谢鹤岭的衣袖,试图做最后一点挣扎。谢鹤岭却全无动容,抽了衣角,微笑着告诉他:“你自己想办法。”
因宁臻玉和谢鹤岭的关系,秋茗怕宁臻玉心里起疙瘩,只得模糊去这一点,泣声道:“我是……我是去求了谢府的其他下人,才留了一身痕迹,骗过了王府里的管事。”
当时自己是如何在管事的面前脱衣屈身,被冰冷视线扫过身下,他至今心里留有屈辱之感。
可比起之后遭受的事,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王爷似乎很憎恶谢大人,听说我惹怒了谢大人便很是开怀,我为此在王府里好过了几日,还以为时来运转。没想到……”
秋茗面色愈发苍白,抖着嘴唇断断续续道,“没想到有一日,我在后园的竹林里扫雪,不知怎的触怒了王爷,他便叫人将我拖去施刑,我熬了好些天,险些就这样没命!”
他说着,再也忍不住掩面低声痛哭,整个人摇摇欲坠。
宁臻玉听得沉默下去,外面都传璟王残暴,然而真正见识到了,他仍觉心惊,甚至有几分后怕。他总算明白当日在谢府,秋茗为何宁愿爬他的床也不愿意回璟王府了。
再看秋茗如今处境,即便当初曾经害过他,他也没法说出什么落井下石之语,心里暗叹一声。
秋茗见他神色有所松动,便又跪倒在地,捉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我做的孽已经遭了报应了,我知错了……宁公子您心善,救救我吧,我是真的要熬不下去了!”
宁臻玉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半晌道:“我在璟王面前也不过蝼蚁,如何救得了你。”
秋茗却急切道:“宁公子不能,谢大人能啊!”
他急声道:“求公子回去和大人说几句好话,我知道大人与璟王不和……”
说到这里,忽而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伴着几声“宁公子”的呼声,应是来寻宁臻玉的。
秋茗一下噤了声,慌张四望一番,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声道:“我只望求公子救我一救。”
眼看人要来了,他望着东边院子方向升起的亮堂烛火,面上的哀泣神色中,忽而掺了一丝诡谲的木然,轻声道:“宁公子,你很快就能看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
宁臻玉被引到东边那处别院,不比之前两次宴会的殿宇辉煌,却极有情调,温柔乡一般,甚至连灯火仿佛都旖旎几分。
宁臻玉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踏进去的不是温柔乡,而是鬼窟。
璟王倚坐在上首,座下一名美人侍酒。他见宁臻玉进来,露出微笑:“宁公子来的正好,请。”
宁臻玉落了座,却见江阳王正坐在对面,喝着酒瞄他。
然而很快,他的目光便不在宁臻玉身上了——美丽的少年们衣着暴露,随乐声起舞,这也就罢了,中央的高台上纱幔垂地,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是两个少年拥在一处耳鬓厮磨。
春色当前,江阳王睁大了眼,半晌抚掌笑道:“有这等好戏,璟王怎么如此小气,今日才叫我看到!”
璟王微笑道:“自然是怕掏空了江阳王。”
宁臻玉只将视线移开,心里有两分尴尬,不知怎的,他看到那两道人影,想起的是自己和谢鹤岭。
然而很快他又觉得不对,蹙眉转回了视线。
只见那两道拥在一起的人影,隐约间可见其中一人有几分眼熟,竟是璟王生辰宴上那位侍奉在璟王身侧的,蝴蝶一般的美人。
他美丽的脸已消瘦,纱衣下隐隐可见肋骨,连当初那几分妩媚风流之色也消失了,唯有刻意强装出来的沉沦。
他的手似乎也有些问题,竟是软垂着的。
宁臻玉只看了一眼,便想起秋茗麻木的痛苦的脸。
他心里忽而起了个荒谬的猜测,令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空气愈发炽热,这两人行着欢好之事,极尽亲密,然而等到动真格时,竟是那高壮些的年轻仆役转身跪伏下去,纤细的美少年用软垂的手,扶着他的腰背。那美少年身上的纱衣原就堪堪蔽体,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再不能遮掩。
江阳王的眼睛紧紧盯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急促的呼吸声陡然滞住,像被忽然间捏住了脖子。
只见一片刚愈合的丑陋伤疤,没有任何想象中的美色,这少年竟是要用残缺的躯体借外物行事。
这简直是一场折磨,两人脸上俱都露出痛苦之色,还要勉强做出欢愉之状。
璟王在上首哈哈大笑,轻拍扶手,仿佛真正欣赏得趣。他身旁侍酒的美人显见惧怕,背脊发颤,却不敢表露,顺从地随着璟王鼓掌媚笑。
江阳王离得近,整个过程看得清楚分明,只觉腹内一阵翻江倒海,呕得厉害。他忍不住大骂道:“倒人胃口!”
他不是没玩过小内侍,到底都是收拾妥帖的,此刻也无法忍受这畸形血腥之状,起身一脚踹翻酒案,指着璟王大骂道:“你有病不成,叫人看这个,你这疯子!”
璟王仿佛没听见,竟还拔下身旁美人挽发的金簪,丢在堂下作赏赐。那美少年用无力的手捡了金簪,像是知道该做什么,一把扎在高壮仆役肩上,用足了力气,立刻见血,背上尽是扎出来的伤疤。
眼看这荒唐场景,宁臻玉再也不能忍受,紧紧扶着桌案,几乎要将酒水呕出来。
*
江阳王大骂着疯子愤然离开,这戏码也总算到了尽头。
那倒在地上的高壮仆役已气息奄奄,显然不堪折磨。宁臻玉原先以为那美少年受的刑已足够残忍,这高壮的仆役却似乎更招璟王的恨,生生要折磨致死一般。
然而周边的那几名少年,依旧随乐起舞,不敢停下。
璟王观赏片刻,见那美少年握着金簪茫然不知所措,他终觉无趣,负手走下台阶,正瞧着宁臻玉惨白的脸。
“宁公子感觉如何,可还痛快?”
他见宁臻玉不说话,微笑道:“那仆役挑断了他的手筋,他恨得要命,本王给他一个机会罢了。”
宁臻玉盯着桌案,隐隐察觉了璟王想说什么。
璟王踱步过来,走到他身侧,一手放在他肩上,俯下身来。
“本王,也能给你这样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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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