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盛中学。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
阳光依旧明媚,走廊里的喧嚣也一如既往,但某些东西,在纲吉和吉田秋之间,已经悄然改变。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放松的嘈杂,吉田秋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纲吉的座位。
他看到纲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补眠,或是和山本狱寺他们小声交谈。
少年棕色的脑袋微微低垂着,双手放在课桌下,手指无意识地、焦虑地相互绞动着——那是吉田秋无比熟悉的、属于“吉田春”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纲吉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的一点,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浓重的不安里;那份不安,甚至比前几天在天台上得知秘密被揭穿时,更加外露和焦灼。
吉田秋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他站起身,几步走到纲吉的课桌旁,周围的喧闹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阿纲。”
吉田秋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询问意味。
纲吉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般抬起头。
看到是吉田秋,他棕色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前几天坦诚后的脆弱,有被关心的无措,但更多的,是此刻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的焦虑和恐慌;他下意识地想掩饰,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还没成型就僵在了嘴角,显得更加勉强和难看。
“阿、阿秋……”
纲吉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明显的慌乱。
“怎么了?”
吉田秋直接问道,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没有迂回,他能感觉到纲吉的不安绝不仅仅是因为前几天的事。
“是……是里包恩……”
纲吉不再试图掩饰,双手在桌子底下绞得更紧,指节泛白,“今天早上……就在家门口……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十年后火箭筒……打中他了……”
吉田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十年后火箭筒?那东西的“十年”交换时间通常只有五分钟。
“然后呢?”
吉田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了几分。
“然后……然后粉红色的烟雾散掉……”纲吉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困惑,“他……他没回来!阿秋!他没回来!已经……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正常早就该交换回来了!”
纲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安。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里包恩他……他从来没这样过!我……我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要出大事了……”
看着纲吉几乎要碎掉的样子,吉田秋心中也掠过一丝凝重。
里包恩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十年后火箭筒的异常,这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变数,结合自己刚经历过的时空穿梭……吉田秋的指尖微微发凉。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带着一种生涩却坚定的安抚,轻轻按在了纲吉因为过度用力绞紧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微凉的触感让纲吉的身体又是一颤,但这一次,没有躲闪。
“冷静点,阿纲。”
吉田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穿透对方恐慌的力量,
“里包恩很强。非常强。”
他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找到一个能暂时安抚对方的理由,
“也许……不是火箭筒失效,也许……十年后的他,遇到了什么……需要他长时间处理的重要任务?他那么厉害,总有我们想不到的计划和变数。”
这个理由其实很苍白,吉田秋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但此刻,他需要给眼前这个少年不安的灵魂一根稻草。
纲吉怔怔地看着吉田秋,看着弟弟那双沉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的眼睛,感受着手背上那并不温热却带着奇异镇定力量的触碰。
那句“他很强”和“重要任务”,像是一小股微弱的暖流,暂时融化了些许冻结他心脏的坚冰。
虽然那份强烈的不安感依旧盘踞在心底,沉重得让他窒息,但吉田秋此刻的存在和话语,就像在狂风暴雨中为他勉强撑起了一小片遮蔽。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翻腾的恐慌,对着吉田秋,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动作很小,带着沉重的勉强,但至少,他没有再失控地颤抖和语无伦次。
“……嗯。”
纲吉的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暂时的、脆弱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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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焦虑中,缓慢地爬行了两天。
吉田秋的目光,比以往更频繁地、也更隐蔽地投向教室里那个棕发少年的座位。
泽田纲吉依旧按时上学,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生气。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努力听课,努力和山本、狱寺他们如常交谈,甚至偶尔还会勉强地扯动嘴角。
但吉田秋看得分明——那眼底深处始终盘踞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压抑的死寂。
纲吉的手指在课桌下依旧会无意识地绞紧,眼神时不时会飘向窗外,带着一极不安心的等待。
里包恩依旧没有回来,那份源于十年后火箭筒异常的不安,沉重的在纲吉身上蔓延,也无声地侵蚀着吉田秋刚刚建立起一丝怜惜的心。
吉田秋自己也无法彻底说服自己,里包恩的消失太过诡异,远超常识。
他试图用“任务”、“变数”来安慰纲吉,又何尝不是在试图说服自己?那份潜藏的疑虑,如同冰冷的藤蔓,也悄悄缠绕上他的思绪。
然后,到了第三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预备铃已经响过,教室里喧闹的声浪渐渐平息,学生们各自归位,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吉田秋习惯性地,在落座前,视线扫过教室的后方。
纲吉的位置,空空如也。
紧接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狱寺隼人的座位——同样空着!
吉田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猛地攥紧!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几乎让他窒息。
纲吉没来。
狱寺也没来!
两天前还在这里的两人,同时消失了!
一种比之前纲吉所表现出的更为冰冷、更为不祥的预感,如同黑色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吉田秋。
纲吉无故旷课已经极其反常,现在连那个狱寺隼人也一同消失……这绝不是巧合!
他强迫自己坐下,翻开课本,但那些字符如同扭曲的爬虫,根本无法进入脑海。
纲吉没来。狱寺没来。里包恩没回来。
这三件事像三个冰冷的齿轮,在他脑海中疯狂啮合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课间休息时,吉田秋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教室后方;他径直走到了山本武的座位旁,教室里只剩下山本这一个彭格列十代的核心成员了。
“山本。”
吉田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目光锐利地锁定在对方脸上,
“纲吉和狱寺呢?”
山本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抬起头,迎上吉田秋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爽朗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沉重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阿纲……和狱寺……”山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困惑,“对啊,说起来他们是生病了吗?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山本武那句带着困惑的反问,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吉田秋最后一丝侥幸。
山本竟然也不知道?!连作为彭格列核心成员之一的山本武,对纲吉和狱寺的缺席都表现出茫然,这比任何确凿的坏消息都更令人心寒!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吉田秋的心脏。
他几乎是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因为内心的焦灼而有些颤抖,快速翻出泽田纲吉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忙音,每一声都像冰冷的锤子敲击在吉田秋紧绷的神经上,无人接听。
与此同时,山本也反应过来,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狱寺隼人的号码。
“嘟…嘟…嘟…”
同样的忙音,同样的石沉大海。
两人举着手机,听着那令人窒息的忙音在喧闹的课间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吉田秋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山本脸上的困惑也彻底被凝重取代,他放下手机,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教室,仿佛在确认狱寺是否真的不在。
“都……没人接……”
山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紧张。
吉田秋的心沉到了谷底,纲吉和狱寺同时失联,结合里包恩的诡异失踪,纲吉之前那股强烈的不安预感……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方向。
不行!不能再等了!
吉田秋猛地收起手机,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他不再看山本,转身快步冲出教室,无视了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
午休的铃声仿佛还在远处回荡,但他已经冲到了教学楼僻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渡边叔。”
吉田秋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最高优先级,动用家里全部情报网,全球范围,立刻帮我查三个人:泽田纲吉,狱寺隼人,还有彩虹之子里包恩。”
电话那头,渡边沉稳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只有瞬间绷紧的凝重:
“好的,少爷。”
吉田秋挂断电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因为方才的疾奔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而剧烈起伏,冰冷的焦灼感并未因指令下达而消散,反而像无数根冰冷的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他的神经末梢。
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不安,转身回到了教室。
吉田秋挂断电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因为方才的疾奔和心理冲击而剧烈起伏。
冰冷的焦灼感并未因指令下达而消散,反而像无数根冰冷的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他的神经末梢。
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不安,转身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回到了教室,接下来的时间,对他而言只剩下模糊的噪音和扭曲的光影。
山本武投来担忧的目光,但吉田秋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空洞地落在摊开的书本上,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书页边缘,留下深深的凹痕。
放学铃声响起时,他几乎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步履僵硬地离开了教室,拒绝了山本欲言又止的搭话。
回到那座空旷冰冷的吉田宅邸时,暮色四合,宅邸巨大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愈发沉寂。
玄关处,渡边叔如同沉默的剪影,静候着。
“少爷,您回来了。”
渡边微微躬身,声音平稳,但那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吉田秋眉宇间几乎凝成实质的阴郁和那份几乎要冲破冰冷外壳的紧绷感。
吉田秋没有回应,只将书包递出,目光如炬地投向渡边:“有消息吗?”
声音里的沙哑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渡边叔轻轻摇头,脸上的凝重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抱歉,少爷,全球情报节点已全部激活,‘深网’和暗线都已介入;关于泽田纲吉、狱寺隼人、里包恩先生……目前反馈汇总:无踪。”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无出入境,无交通记录,无医疗住宿登记,地下世界亦无任何风声。“
吉田秋静静地听着,下颌绷紧如石刻。
每一个“无”字都像重锤砸在心口那份冰冷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知道了。”
他最终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转身准备上楼,背影僵硬得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巨石。
“哥哥。”
一个清冽又带着天然暖意的声音,如同春日融化的溪流,轻轻打破了客厅沉重的寂静。
吉田瑞站在楼梯口,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身形纤细,黑色的短发衬得小脸愈发白皙干净,那双总是清澈透亮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落在吉田秋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他像只敏锐又温柔的小动物,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兄长身上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和挥之不去的阴霾。
吉田秋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吉田瑞几步轻盈地跑下楼梯,来到吉田秋面前,微微仰起头,小巧的鼻尖几不可察地嗅了嗅空气,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他伸出微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轻轻拽了拽吉田秋垂在身侧的衣袖一角。
“哥哥,”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软,像怕惊扰了什么,“你回来的时候……脸色好白。”
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像倒映着星光的静谧湖泊,
“是不是……不舒服?”
他没有直接问渡边叔说了什么,也没有提泽田纲吉的名字,只是用最柔软的方式,敲击着吉田秋紧闭的心门。
吉田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缓缓低下头,对上弟弟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关心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探究的锐利,只有温暖的、毫无保留的担忧,像冬日里突然照进来的一束阳光,让他冰冷坚硬的外壳裂开了一丝缝隙。
他张了张嘴,想用惯常的“没事”搪塞过去。
但看着瑞那张写满认真和等待的小脸,看着那拽着自己衣袖的、带着依赖和安抚意味的小手,那冰冷的、关于“无踪”的焦灼报告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告诉这个总是用纯粹温暖包裹着自己的弟弟,那个也曾笨拙地试图靠近自己、给自己带来一丝暖意的棕发少年,连同他重要的朋友。
像水汽一样从这个世界上突然蒸发了?告诉他连吉田家的情报网都对此束手无策?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感,混杂着一种不愿让这纯净目光沾染上污秽的强烈保护欲,席卷了他。
“……没什么。”吉田秋的声音低沉沙哑,避开了吉田瑞直直的目光,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只是……有点不开心。”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常一些,但那份强压下的沉重感和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根本无法掩饰。
吉田秋静静站着,那句“有点不开心”的轻语在空旷客厅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垂着眼,没有看弟弟,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像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雾霭,沉甸甸地压在吉田瑞的心上。
吉田瑞仰着小脸,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那点细微的“不开心”,在他敏锐的感知里,不亚于一场风暴。
他小小的眉头又蹙紧了些,拽着哥哥衣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用力地晃了晃,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和纯粹的关心。
“哥哥……”
吉田瑞的声音软软的,像裹着糖霜的羽毛,轻轻挠着吉田秋冰封的心防,
“是不是……因为阿纲哥哥?”
他问得很小心,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澄澈的担忧,他知道那个叫泽田纲吉的哥哥对哥哥来说似乎很不一样,哥哥总是很关注他。
吉田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吉田瑞看着哥哥紧绷的下颌线,小脑袋瓜飞快地转着,他知道哥哥现在需要什么——不是追问,不是道理,是暖暖的、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的东西。
“哥哥,”
吉田瑞的声音忽然轻快了一点,带着点小小的雀跃,试图驱散那沉重的空气,
“你看看我嘛!”
吉田秋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依言低下头。
只见吉田瑞仰着小脸,嘴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最大最灿烂的弧度,眼睛也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儿,他甚至还努力鼓起了两边软乎乎的脸颊,像一个努力想把自己变成小太阳的、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喏!”
吉田瑞保持着这个“元气满满”的笑容,声音因为鼓着脸颊而有点含混不清,却充满了百分百的真诚和努力,
“你看你看!我笑得是不是特别开心!哥哥,你也笑一个好不好?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那笑容笨拙又用力,带着孩子特有的、毫无保留的治愈力,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猛地刺穿了吉田秋心头的阴霾。
他从未教过阿瑞这样哄人,也从未见过阿瑞如此刻意地、用力地“表演”开心,这份笨拙的努力,纯粹得令人心头发酸。
看着弟弟那鼓起的、像小仓鼠一样的脸颊,还有那双努力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快看我多开心”的期待和“希望你也开心”的祈求的大眼睛。
吉田秋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艰难地从心底最深处渗透出来。
“……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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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篇开启!吉田秋和未来云雀暧昧又紧张尴尬的甜甜日常快开始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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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少年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