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听得赶紧打住肖茂:“我可担不住你一声姐姐,王文风,是肖大人救得你,还不给恩人道谢。”
王文风用衣袖胡乱在脸上一摸,哐当跪倒在地,“姐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日后定当做牛做马,姐夫喊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姐夫喊我上山我绝不下河,就是姐夫,我几日没吃饭了能给口吃的吗?”
说着王文风快看不清五官的脸上露出一排雪白的牙,甚是滑稽。
这下轮到林荫傻眼了,“姐夫?”
林荫和肖茂都瞪着王文风,李彦之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扇子在鼻尖一点,开口道:“原是真是王家的小姐。”
李彦之接着问:“只是,小姐为何姓林?”
“王老爷是我舅父。”林荫转过头问,“不过,王文风,你叫他姐夫什么意思?”
肖茂打断几人的对话:“彦之,扶我回房。”
李彦之动作很快,两步便跳到肖茂身边,“走走走,肖大人,小心脚下,诶诶诶这为了救文风兄受伤的腿可要好好保养!”
林荫见王文风还望着肖茂的背影,声音更高了些:“王文风。”
张敏姝赶紧拉住林荫,“让王公子先用饭吧,他吃完再说不迟啊。”
王文风吃完饭在林荫面前哆哆嗦嗦坐下,“姐姐。”
林荫直接道:“说清楚。”
“肖大人的父亲驻守边塞的时候遇袭,被祖父所救,当时就结下了这门亲事,只不过两家都只有儿子,不然早就是亲家了,他大哥可是将军,姑母更是贵妃娘娘,不知道多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林荫愣了愣:“所以你们这十八年从不来寻我与母亲,如今需要个出嫁的女儿便来寻我了。”
王文风赶紧解释:“不不不,怎么会,父亲一直觉得愧对姑母和姐姐,只是上月才寻得了消息知道你们的去处。”
“是么。”
“是真的,我们出远门都会打探一二的,你们的消息还是我见芝芝时打探到的,一回来我就告诉父亲了。”
林荫心中杂乱,抬手挥开王文风,王文风识趣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肖茂的头和腿一样疼。
“这下不是好了,你娶的不是人家小妾,本就是你未婚妻。”李彦之颇为高兴,肖茂倒是一言不发。
李彦之:“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肖茂面色凝重:“王家小姐,我恐怕娶不得。”
李彦之:“这男未婚女未嫁如何娶不得,还是肖兄你喜欢有夫之妇?”
肖茂:“说了你也不懂,明日回泉州。”
“不去见肖将军了?这里离军营不过一个时辰,若是。”
肖茂看着受伤的腿,“不去了,去了也是让他担心。”
次日,王文风天没亮便被李振喊醒去帮忙,看着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开箱验查,然后被搬上马车,王文风眼睛都直了,悄悄地问:“李大哥?这是什么?”
李振是个实打实的大汉,扫了他一眼,王文风心里哆嗦了一下。
“这是我们肖大人,寄存在这的东西,今天拿回去。”
王文风望望身后牌匾上刺史府三个大字,又看看眼前能装下两个人的大箱子,心想完了,这下知道不该知道的了,赶紧面向别处,“呵呵,李大哥说的是,我这被关了几天饿的头晕眼花,都没看见箱子里装的什么。”
李振打开其中一个箱子,还有些着急,“你没看见?”
王文风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紧闭着眼睛,“李大哥,我早上没吃饭,这会儿饿的站都站不住了。”
李振拿起箱子里一块金子,递到王文风脸上,“你看,这是金子!”
王文风眼睛都没睁,摸索着地面爬起来,转身一溜烟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李大哥,我先回去吃早饭了,你别急,慢慢来!”
等李振驾着马车回到客栈,大家都已经收拾好了,李振向肖茂复命。
肖茂:“他都看见了吗?”
李振回想着自己都快把金子塞他眼睛里了,郑重的点头。
王文风硬是要和林荫挤在一辆马车上,张敏姝感念他们二人姐弟情深,让出了马车。
此时肖茂被李振扶着站在客栈外,晨光打在他缎面暗花的衣服上,反射出圈圈光晕,高挑的身影像一棵树般挺拔,林荫撩起车帘许久不曾放下。
王文风趴着车窗,“姐,姐?”
话还没说完,远处有个人紧赶慢赶的跑向肖茂,林荫认出来是刺史葛宇。
葛宇弓着腰,“肖大人,下官来迟,您这就走了?”
肖茂嗯了一声。
葛宇眼珠子一转,“大人受委屈了,是下官招待不周,来日有机会定邀请您过府一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笑纳。”说着摆手让人送上一个精美的盒子。
肖茂眉头一皱,大声呵斥:“本官不过是微服至此,葛大人如此是至于我为何地。”
葛宇战战兢兢,“下官愚钝下官愚钝,肖大人果然是清正廉明。”
一来一回的声音传至车内,王文风嗤之以鼻:“呸,做戏。”
林荫嫌弃的撒开被王文风口水差点喷的到车帘,“你又在发什么疯。”
王文风像是吞了苍蝇般,声音低闷,“没事。”
望着林荫逐渐皱的更深的眉头,王文风没憋住,“我说我说,这个肖茂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看那最后一车,都是刺史偷偷给他塞的金银珠宝,这会当着我们的面演两袖清风!”
林荫瞧着确实多出一辆车来,“你从哪里知道的,肖大人为救你都受伤了,别胡说。”
王文风举起四根手指,压低声音,“我亲眼看见的,姐,那几口大箱子里都是装的金银珠宝,李振亲自去刺史那儿押回来的。”
林荫自是不信,“那准是你瞧错了,救命恩人也诽谤,你还要不要命了。”
“姐,我们为了救你还给他送了五百金呢。”
林荫敷衍着:“五百金?这下好了,我还没嫁呢,王家损失不小啊。”
“姐,你看他就差把贪官写在脸上了,不行,我回去要告诉父亲。”
林荫不想理这个不聪明的弟弟,闭上眼一路假寐。
刚入泉州,肖茂安排人将林荫和王文风送回家。
王家七八个人都守在门口,看到马车上下来人,赶紧拥了上去,林荫站在一旁,看着王文风被拉着左瞧右看,人群最后是莲沁。
莲沁眼泛泪光,看到林荫挪不动脚步,见林荫望向自己,眼泪叭叭的往下掉,终于忍不住三步并着两步扑到林荫身上,“小姐,我怎生把你弄丢了,都怪我,都怪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
林荫抱着莲沁,“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一家人风风火火的进了屋,老太太杵着拐杖,侧着耳朵,问身边的老嬷嬷,“慧琴,五郎如何?”
慧琴扶起来老太太,“回来啦回来啦,都没事呢。”
王文风将这几日的遭遇吐露,王夫人摸着他脸上的伤心疼不已,“真得感谢肖大人,救回来阿荫和五郎。”
王老爷连连点头,“对对对,快,再送五百金到肖大人府上。”
王文风瞥了林荫一眼,“五百金?那个肖大人只怕是看不上。”
王老爷:“你又掺和什么。”
老太太听着吵吵闹闹的大厅,捏了捏慧琴的手,慧琴声音拔高了些:“都别说了。”
众人都知道是老太太的意思,闭上了嘴。
“这五郎才回来,你们就吵吵嚷嚷,还不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老太太向王文风招手,捏着他的手,“五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祖母的乖孙,都怪你父亲,没有给你安排好护卫。”
说着就要抹上眼泪,王老爷赶紧将老太太打住,“母亲,您就别添乱了,慧琴,带老太太回去好好休息。”
送走老太太,王老爷又吩咐王夫人:“多做几个好菜。”
王夫人眼眶红红的,眼神从儿子身上移开,才回应,“是的是的,阿荫,你喜欢吃什么?这几日在外面受苦了,可得好好补一补。”
林荫微微一笑,“舅母做主便是。”
“母亲,我想吃东坡肘子,还有鸽子汤。”王文风丝毫不客气,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
王夫人笑盈盈的答应:“行行行,都给你做。”
折腾一番,林荫总算可以回去躺躺,路上被人叫住,“阿荫。”
林荫回头,一个看着比王夫人稍年轻些的女人,身上鹅黄色衣衫,衬的她肤色白皙,女人身边的侍女小声提醒:“小姐,这是方夫人,王夫人的妹妹。”
“阿荫哟,我看看,这几日真是憔悴了,瘦了还晒黑了,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别客气!等七郎回来,让他给你也带份见面礼。”这方夫人倒是比王家人还要热情,塞给林荫一个金丝线镶嵌的荷包。
林荫:“谢谢夫人好意,夫人真年轻,我远远看着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
方夫人很是受用,“阿荫真是个可人儿,有空到我屋里坐坐。”
荷包里面是一只剔透的玉镯,林荫将玉镯把玩一阵问莲沁:“这方夫人也住在王家?”
莲沁性子沉稳早就将王家打探了个七七八八,“她夫家十年前糟了水灾,家里就剩下她和一儿一女,老爷夫人心善便收留了他们,认作六郎和七小姐。”
“王家倒是个个心善。”
林荫将镯子收好,凳子还未坐热,屋外吵闹的声音渐近。
“姐姐!我们来看你啦!”王文风嚷嚷着和四五个人进了来。
“阿荫,阿荫,看你三哥给你送什么来了。”
“你那个哪有我的好,四哥给你送的才是稀罕物件!”
三郎四郎是一对双生子,进门先后都要争上一争。
“你们干什么呢?堵在阿荫门口,快给大嫂让路!”一个绿衣女子搀扶着肚子微微凸起的红衣女子。
三郎从袖口里掏出个夜明珠,白润光泽,一看便是上好的物件,四郎不甘落后,捧着一扇玉观音摆件就放在桌上,“你们评评理,是我的玉观音更好还是三郎的破珠子好。”
林荫接住三郎递过来的夜明珠,着实沉重,侍女捧着一盘朱钗头面,眨眼的功夫桌上已经堆满了东西,二嫂声音洪亮:“阿荫,你大哥二哥在外行商,这些是我们的心意,欢迎妹妹归家。”
大嫂手帕捂面,声音和芝芝一般温柔,“阿荫,我行动多有不便,今日才得空来瞧妹妹。”
林荫一眼便瞧出大嫂娴静二嫂热肠,站起来向二位嫂嫂道谢,“合该是我去拜访哥哥嫂嫂的。”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甚。”
四郎将三郎挤到身后,“阿荫明儿我带你上街玩儿,咱到柳梢阁去听戏。”
王文风也不甘于人后,“我也去。”
三郎一手拍开王文风的脑袋,“已婚的要自觉,怎么还能玩乐,你就好好陪着芝芝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