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拉扯 第11章 第11章

“叔叔，你往树丛里撒的是什么啊？”小女孩前倾着身子，睁着眼睛，目光落在向海洋手里的那捧灰上，好奇地问。

“我......撒的是.......是......”向海洋握起自己的手，压住里面的阳光，“这里面是......是.......”左手扶着一个酱色木盒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好。

“叔叔，你为什么要将灰撒在这些猫猫的附近。我妈妈说，随便扔垃圾是不对的。这是不文明的行为。”

“这不是垃圾。”向海洋辩解道。

小女孩好奇地眨眨眼，继续追问道：“那这是什么啊？”

“这是......这是......”就在向海洋踌躇的时候，女孩的母亲突然从路的一个拐角处走了出来，忙拉起小女孩的手向他微微鞠了一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孩不懂事。打扰你了。请您不要介意。”

“没关系！”

“没事。不要乱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母亲回头看了向海洋一眼，微微一笑，回头拉着趔趄的小女孩就往路的另一边走，压低声音道：“尤其是怪叔叔。妈妈，没教过你吗？真是不懂事。”

向海洋：“......”我不是，母女两走得很匆忙，连他的一句解释，都来不及听，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看着那一抹残影，心内有一丝怅惘。

“你们以后要在这里乖乖的。知不知道？”向海洋收回视线，怔愣了片刻，回神看着脚下盘桓的猫群，叮嘱道。

“喵喵——”猫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地抬头望着他，喵喵叫。

“经常喂你们的姐姐现在来陪着你，好不好？”他蹲下身子撸着一只露出肚皮的猫的下颌，眼角有些微湿，“你们要好好活下去。我时不时也会带食物给你们吃的，好不好？”

“喵喵——”猫猫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有的还过来歪头蹭他安慰他；有的则向着不远处看了两眼，似乎看到了什么，喵喵叫个不停。

“以后，你就在这好好陪着猫猫吧。”向海洋顺着猫猫的视线望过去，对着那个方向，轻声说：“如果人生真有轮回，下辈子，李安乐投个好人家吧。不要活得那么苦了。或者不要再来这个人间道了。真的不是很有意思呢。”

路道口忽而起了一阵风，刮得两边的树沙沙作响，似乎是安乐在回应他。

向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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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李安乐。”女孩双手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大腿，“我叫李安乐。病例上有写。”粗糙暗沉的手，指了指病例卡上名字的位置，声音小小怯怯的。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到。”向海洋拿起病例，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定在子宫癌三个字上，心里咯噔一下，“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没关系。”李安乐的眼神闪烁，她的胆子似乎很小，不敢与人对视，看了一眼对面的向海洋，就迅速低下自己的头，非常地害羞。

“你这身体各项指标都不合格。平常饮食规律吗？有些营养不良啊。”

“我......我饮食......不太规律。有时早上不太来得及吃饭；有时晚上不吃，有时中午忘了吃。所以......”

“年轻人太不注重自己身体了。小女孩不要为了减肥，刻意不吃饭。”向海洋皱了皱眉，“这样对身体很不好？你看你这蛋白质含量还有缺铁性贫血维生素b12 和叶酸都不行啊。”

“.....”李安乐不太能听懂他的话，只是不停地收搓大腿，头垂得低低的。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要调整饮食习惯。平时饮食要注重营养。都吃蛋白肉和蔬菜水果也要吃。平常你饮食搭配怎样？”

“啊——”李安乐睁大眼睛，似乎还是没有听懂对方的话，脸上有些委屈，“我不.....是故.....意不吃的。就是有........时......候没挂面了，所以早上来不及买来煮。有时候晚上回来太晚，家里没有备货，就懒得下去买来。”

“你平常就吃这？”向海洋眉头皱得更深了，“连蔬菜都不吃吗？”

“吃......吃的......”李安乐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刺激，她咬了咬唇，强行挽尊道：“有时候超市下午打折，会多买些白菜，下几根到面里边。”

“......”向海洋看着她发黄稀疏细碎的头发，目光落在她土黄暗沉的脸上，叹了一口气，语气温柔了些，“以后要多吃蛋奶。也要吃些水果补充维c。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是抵不过化疗的。”

“嗯”李安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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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四周都很吵闹，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李安乐的身上。她稀疏发黄的毛发在微风中微微颤动，看起来更加地营养不良。整张脸镀了一层光，却还是蜡黄暗沉，毫无神采。

向海洋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叮嘱置若罔闻。她像一棵丧失全部营养和生机的植物，窝在一个土壤龟裂干枯的花盆里，即使拼命挣扎，也难以挽回自己即将萎缩的命运。

李安乐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迎来送往的人群，很多时候眼里都是暗淡无光的。

只有在看见与自己患同样病的女孩，在父母的陪伴下，撒娇撒痴时，她的眼神才有一丝光彩。

看得出来，她是满心满眼地羡慕她。

李安乐的目光追随着那女孩很久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的眼里的神采又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李安乐，坐在这里干什么，吃过早饭了吗？”向海洋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故意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转移她的注意力。

“刚刚复查完，有些累，坐在这里歇一歇，向医生。”李安乐站起来，看了向海洋一眼，又将眼睛转过别处，“还没有时间去吃早餐呢。”

“正好。我刚从食堂吃完早餐回来，还剩一个鸡蛋和苹果还有一个馒头，你不嫌弃你就拿去吃吧。要不，扔了也可惜。”

“谢谢，向医生。”李安乐本想摆手不要，但听说他要扔食物，心里觉得可惜，只能接过来，“每次都要吃你带的东西。很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反正我是医生，吃饭有员工打折，有时候拿东西没准头。所以总是会多一点。现在国家也提倡清盘行动。你能帮我不浪费食物。我还要感谢你呢。”

李安乐“噗嗤”一笑，眼睛里有星星在闪光，“当医生真好。可惜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读书，也像您当个医生。”

“.......”向海洋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片刻恢复正常，他不想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只能打岔道：“我还有个手术需要准备。先走了啊。”

“哦，好的。向医生，您加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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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你谈过恋爱吗？”李安乐两脚往上一缩，蜷曲在床上面，双手抱着大腿，她的脸色更加地灰白，无力地看着向海洋，突然问道：“爱是一种什么感觉啊？”似乎是十分地好奇。

“我当然谈过恋爱了。大学初恋。不过，毕业就分手了。”向海洋在她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挠了挠头发，“现在单身很多年了。差点忘了恋爱的味道。”

李安乐：“.......”

“不过谈恋爱还是很快乐的。它很甜很暖会让你充满力量，不畏困难。但是有时候也挺酸涩的。”向海洋望着她好奇渴求的眼睛，“不过，父母对自己的爱是很深沉的。跟恋爱的感觉不一样。润物细无声。但在某个瞬间，你又会惊觉它的伟大。”

“真的吗？”

“真的。”

“向医生，真羡慕你。你被如此爱过，真好。怪不得能成为这么好的人。不像我。每一年每一天都在期盼期盼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好好爱我。可是未来并没有人来。我想以后，也不会有了。”

“不要这么说。你还那么年轻。以后........”向海洋的心沉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了，“咱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什么都会有的。未来一定有个人会好好爱你的。”

“不会的。向医生，我这一辈子都活在失望里。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天天盼着父母来拯救我，盼不到父母，就想着有一对好人家收留我也好啊。可是并没有。没人喜欢我。现在也一样。”

向海洋：“......”

“向医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好，你说——”

“这个账号.......”李安乐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向海洋，“等我死了以后，您就帮我注销，可以吗？”

“好的。”向海洋哽咽了一下，但已无力说一些安慰的话。

“其实，我不用那么悲观的。你看还是很多网友关心我的。”李安乐越说话越没力气，最后需靠在床上的枕头上，“他们得知我得病，还纷纷要捐钱给我呢。可不必了。把钱花在我这种人身上，不值得。我命贱。没必要。”

“你别这样说。不是这样的。”

“向医生，你别安慰我了。我是什么样我是知道的。”李安乐无力再撑着自己的身体，瘫靠在枕头上苦笑了一下，“向医生，我还有件事需要拜托你。不知道麻烦不麻烦？”

“你说——”

“我以前在我住的小区喂养了一些流浪猫。我现在恐怕不能再去喂它们了。但我好担心它们。你如果有空不麻烦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喂它们一下。”

“好的。放心。我也是爱猫人士呢。我会去喂养它们的。”

“嗯嗯，谢谢。向医生你真是个好人。”李安乐交代完后事，似乎有些心安了，“我有些累了。需要睡一会儿。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

向医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