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有余 第20章 命陨前尘归旧梦6

南岭带着殿内的仙君处理完了城中事务，死去的百姓也都埋葬山中，几位仙君念诵了六天六夜的咒文。

此生已落来世转生皆看身业，来时两袖清风，去时尘埃落定；这世恩，来世报，这世果，来世承；望下一世安康无忧，喜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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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微青是在第三天醒的，这三天他过得并不安稳，日日被梦魇缠身，南遥没办法只能陪着他用神识稳固他的心海，但等他真的醒了，对上了那双不谙世事的双眼，让南遥有些慌神他怕对方不能接受双亲的死亡，但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中的安静，知未倒像是绷了许久终于瓦解，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只是，过于安静了。

此刻柳微青正跪在柳父、柳母墓碑前，默不作声的烧着纸，低垂地双眸看着铜盆里的火苗，金色的元宝渐渐被火舌吞没，留下一层厚厚的灰末。

“微青”

柳微青动作一顿，轻声道：“嗯”

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南遥犹豫片刻，喉结微动，道：“…别太难过”

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种苍白无用的话。

柳微青没有说话，但动作不停，安静了许久，只剩铜盆中发出的噗滋声，等纸全部烧完，火焰跳动间逐渐熄灭，他才缓声道：“我从小便知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所以从未畏惧过死亡。”

“那你为何如此伤心？”

“我伤心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失去。就算人生有下一世，就算再次相遇也终归不同了，我们的缘分已然尽了；很遗憾此生如此短暂。本来以为是我先死，却不想…，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他们亲自送我…”

南遥一时没有说话。

柳微青转头看着他，问道：“你能听懂吗？或者你能理解这种情绪吗？”

他问完南遥真的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迎上他的视线道：“我能听懂，也能理解”

柳微青嘴角微勾，没说话。

南遥问道：“你不信？”

“…我信，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能懂。”

南遥愣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柳微青跪直身体，既端正又庄重的给父母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又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中。

他转身，两人对视片刻，微风吹过，柳微青垂下双眼，对南遥道：“南遥你可以走了，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不用再被我束缚”

“……”南遥愣住，犹豫道：“可是，如果我走了，那人找上你怎么办？”

“我不过是个凡人，就算找到我杀了我又如何，反正我已了无牵挂。”说着柳微青转头看了眼墓碑。

南遥也跟着看去，复又转回视线，喃喃道：“你想求死？”

“我不是求死，而是命已该绝，我这副身子活着只是累赘罢了，什么也做不了。”

憔悴年来甚，萧条益自伤。如今说的不就是他。

南遥忙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没觉得你是累赘，反倒是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护我之事我铭记于心；如今我也不过是滚落泥潭的泥人，身上粘得脏事一大堆。”

“你与我不同，你是仙人哪怕被贬也与我不同…”

“微青，你信我吗？你若信我，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的刀、你的利剑，我同你共进退！”

柳微青看了他许久都不曾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伸来的那只手，南遥有些着急，道：“人间万劫，妖孽横行，哪怕神官镇守还事故频频；你脑子好使是个聪明人，如果有你在我身边就一定可以。”

“…………”柳微青沉默许久道：“你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南遥顿住，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你往后还是少看些话本吧”说完柳微青转身往城里走去。

“？”南遥没明白什么意思，转头看了眼墓碑，低声道：“往后的日子，我定护他周全，助他所守，做他所期。”

凡人的生命固然短暂但异常坚韧。

话落，追去了前方的身影。

风过，墓前燃烧的香炉之上烟云袅袅，随风波动，似是在回应着什么，春风裹挟着那雾消散在半空中。

烧毁的禾木居中。

“我想了下，还是要去趟鲁州，我母亲的祖籍在哪里，此事应当告知外祖母”柳微青道。

南遥道：“好，那就去鲁州，路线你可记得？”

柳微青道：“大致记得，鲁州-徐知州，徐家。找起来应当不难”

郑安道：“反正你们去哪我只能去哪，当初师叔让我来跟着你，我总不能半路跑回去”

柳微青看向他问道：“你没有被贬这样算是对南遥给予帮助吗？你会不会有麻烦？”

“放心吧，我天天在凡间待着，这只是日常工作，恰巧与他顺路而已，再说师叔既然敢让我来就一定能堵住他们的嘴”

柳微青点点头，南遥宽慰道：“放心吧，郑安这种没什么威胁力的小辈，天上不会难为他，只是，我召唤不了赤鸢了，恐怕要慢慢走去鲁州了”

郑安咂摸片刻：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舒服，但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没事，也不急于一时”说着柳微青望向院中水池边烧成碳木的梨树，道：“可惜了这梨树，养了好些年再过不久花就开了。”

几人转头看去，原本枯枝就好燃，这下整个院子都光秃秃的了。

“……”南遥低头沉默半响。想起柳微青说过邀约他在庭院喝酒的事情。

思索片刻，他双手合十，暗光从掌缝中透出，缓缓展开时指间金色光芒大盛但又没有攻击性带着祥和的气息，只是这光线耀眼看不清他手中是什么东西，直到光芒减弱才看清他掌中是一棵精致小巧的梨花树，金光逐渐褪去显现出真容。

金色流光的梨花树出现在众人眼前，其树梢上盛开的梨花则是碎裂后的夜明珠点缀而成，朵朵逼真璀璨；金光随之消散，只剩通体鎏金的梨花树在光照下流光溢彩。

南遥将树随手递给柳微青。

郑安看的眼都直了：“不是，师弟，这夜明珠碎了可就不值钱了，您还真是重金一投，为君笑啊，”

柳微青拿在手里，不重不轻，栩栩如生，每跟枝杈都盛开着白花金叶，听了这话柳微青眨眨眼反问道“不值钱了？”

郑安呛咳一声道：“柳兄此言差矣，值不值钱要看你怎么看待，这么说吧，这树干可是用殿下灵力制成，这整个天庭有金色灵力的可只有四人，天帝天后、蘅芜殿下、再就是眼前这位。再说这夜明珠产量极少几千年不过就那么几颗，殿下这么挥霍也不过是仗着龙宫根基深这玩意多了去，可我们却见不着啊”他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用，但它坚不可摧至纯至阳，能砸核桃能辟邪，好好收着吧”

南遥别扭半天道：“一个观赏物而已”说完斜睨了郑安一眼，显然是嫌他话多。

虽然这小玩意费了他全部灵力，但他不想柳微青再难过了。

“我会好好收着的”柳微青看着手里的精巧小树抬头又对南遥郑重道“谢谢你”

南遥刚要说什么，柳微青常住的房间传出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一路滚到门前，轻磕了一下门槛停了下来。

几人看去，是那日灯会南遥送给柳微青的那只滚灯，外层的布料已经被烧毁，只剩黑乎乎的架子，盒子里盛满的蜡油随着灯滚落一地。

柳微青走过去想捡起，却被南遥拦住，道：“算了，既然没有缘分就罢了”

“可那是你送我的”柳微青犹豫道。

南遥看向他怀里的梨花树道：“它与你更有缘分，你看看屋里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确实有，我去找找”柳微青说完进了屋内，南遥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看见没齐师弟，咱这小殿下可不得了了，哄人的一把好手啊”郑安啧啧道。

齐礼看了他一眼，道：“背后不可议论他人，小殿下自有他的道理”。

“嘿，你这话说的，不过你话虽如此但眼里怎么想的已经暴露了，还需多加修行啊，师弟”郑安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礼：“……”既然看的明白又何须多言。

屋内南遥看他和知未忙碌的收拾行李，屋里也烧的差不多了，收拾的也是些没被烧毁的银钱细软。

“没想到这些私房钱竟能派上用场”柳微青摸了摸手里的木盒，这盒子是雪松木制成，阻燃抗火。

南遥无奈道：“我还能短了你的钱财？找这些做什么？”

柳微青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在凡间处处用钱，还是要做好打算”

凡间他确实不怎么了解，所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说话。

他或许没多想，柳微青还是道：“只是有备无患”

齐礼与郑安刚迈进房门一步，两人对视一眼，郑安动作没停摇着折扇走进去，道：“对了师弟，齐师弟说他要跟我们一起去鲁州，说是北边怎么怎么着？”说着看向齐礼让他自己说。

南遥停下手里的动作，当然他也没干什么知未动作很麻利根本不需要他插手，故而他把手里一根焦黑的木头扔到一边，问道：“你也要去？南岭这边应该挺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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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命陨前尘归旧梦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