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计划 第5章 第五章

“我…我跟凌先生去阅览室！”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第一个怯生生地开口，他下意识地远离了地上的尸体，站到了凌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眼神却飘忽不定，似乎在躲避凌雁的目光。

“我也去阅览室。”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那里我们之前去过，相对熟悉一些。”

“那…那我也去阅览室吧。”搀扶过少年的大妈犹豫了一下，也选择了相对“熟悉”的路线。剩下的那个瘦高个男人看了看壮汉，又看了看凌雁这边，最终也站了过来：“我…我也去阅览室。”

“我跟着你们一起吧，要不到时候一个都回不来。”壮汉扫了那一群看起来就不怎么能打的人一眼说。

加上凌雁，这支小队一共六人：凌雁、少年、中年眼镜男、大妈、瘦高个和壮汉。经过连夜的胆战心惊，他们显然已经忘了对残片的恐惧。

另外两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男人，以及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女人（短发和扎马尾），还有那个不怎么说话的青年选择了跟随谢烬去探查更危险的藤蔓洞。

“一个小时后，无论有没有发现，回这里汇合。”谢烬指了指脚下的走廊交汇处，目光扫过凌雁苍白的脸和腰腹间隐隐渗血的包扎，“凌先生，悠着点，别把自己玩脱了。”

凌雁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水。“走。”他率先迈步，朝着通往一楼的楼梯方向走去。

通往一楼的楼梯间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气息。凌雁走在最前面，少年紧跟其后，中年眼镜男殿后，大妈和瘦高个挤在中间，五人保持着一种紧张而沉默的队形。

“就是前面，右转就是阅览室了。”少年小声地指着前方走廊的拐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雁在拐角处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阅览室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死寂，与他们上次离开时并无二致。

“保持安静，跟紧我。别忘了残片可以吸引怪物。”凌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他抽出腰间的折叠刀，刀锋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寒光，率先推开了阅览室虚掩的大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凌雁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阅览室，最后锁定在最深处那个堆满杂物的隔间入口。那里，是“电波声”的源头，也是瘦高个提到过可能夹着“幽影之核残片”的地方。

“残片的位置，你确定在档案堆里？”凌雁没有回头，直接问身后的瘦高个。

“是…是的！”瘦高个连忙点头，指着阅览室中部一堆倒塌书架压着的、散落得尤其厉害的档案袋，“就在那边！我们当时看到有几页纸不太一样，中间好像夹着什么东西，发着蓝光……然后隔间里就传来那鬼声音了！”

凌雁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那堆档案袋被倒塌的书架和书籍压住大半，一片狼藉，他迈步向前。

少年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眼神闪烁，目光不时在凌雁渗血的腰部和那堆档案袋之间游移。

中年眼镜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特别是那个发出过声音的隔间。

大妈和瘦高个则留在门口附近，紧张地看着里面。凌雁走到那堆被压住的档案袋前，半蹲下身。他没有贸然去搬动沉重的书架，而是用手中的折叠刀，小心地挑开散落在最上面的几本厚重书籍和部分档案袋。

灰尘被搅动，弥漫开来。凌雁的动作精准而稳定，尽管腰腹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呼吸略显沉重。

“在那里！”少年突然指着被挑开的一摞档案袋下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只见几份泛黄的、边缘卷曲的档案袋下面，压着一份纸张，一点极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蓝色幽光，正透过上面覆盖的薄薄灰尘透射出来！ 第二块“幽影之核”残片！ 凌雁眼神一凝，伸手就要去拿。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特殊纸张的瞬间——

“滋啦……滋……滋啦……” 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杂音，毫无预兆地再次从阅览室最深处的隔间里炸响！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刺耳，仿佛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被强行打开了最大音量！ 紧接着，那断断续续、带着强烈干扰的人声碎片再次响起，这一次，音量放大了数倍，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嘶吼和绝望，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呐喊，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 “……快……逃……离开……学校……怪物……要来……了……！” 声音凄厉扭曲，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警告！伴随着这嘶吼声，隔间那扇虚掩的门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撞击着门板！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引爆了阅览室内的恐惧！

“啊——！又来了！又来了！”大妈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就往门外跑！ 瘦高个也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跟着往外冲：“怪物！隔间里有怪物！” 中年眼镜男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举起手中临时捡来的木棍对准隔间方向，声音发颤：“凌先生！快出来！” 凌雁的动作在杂音响起的瞬间就顿住了。他猛地抬头，灰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并非因为隔间里的撞击声，而是因为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他腰间那处被荆棘侵蚀的伤口，骤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伤口深处那暗红色的光芒疯狂闪烁，一股冰冷到极致的邪恶能量如同苏醒的毒蛇，顺着伤口猛地向他体内钻去！剧烈的眩晕和冰冷感瞬间席卷了他！ “呃……”凌雁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折叠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果然，多增加一片幽影之核残片，污染就会更重几分。他一手死死捂住腰腹，指缝间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透了包扎的布条，滴落在散落的，档案纸上，晕开刺目的暗红。

“凌先生！”中年眼镜男惊呼。而就在凌雁因剧痛和侵蚀跪倒的刹那，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与他年龄和怯懦外表绝不相符的、冰冷而贪婪的光芒！他如同鬼魅般，趁着凌雁失去平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隔间异响吸引的瞬间，猛地扑向地上那份散发着暗蓝幽光的特殊纸张！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敏捷和狠厉，完全不是之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是我的了！”少年低吼一声，手指如同铁钳般抓向纸张中心的幽蓝光点！

“砰——！！！”

隔间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在内部剧烈的撞击下轰然向内炸裂！碎裂的木片如同霰弹般四溅！一股阴冷、带着浓烈潮湿泥土和腐朽腥气的恶风猛地从漆黑的隔间深处狂涌而出！ 借着阅览室窗户透进的惨白光线，众人惊恐地看到，那隔间深处根本不是什么杂物间！里面没有桌椅，没有箱子——只有一片疯狂蠕动、纠缠在一起的漆黑藤蔓！它们如同无数条饥饿的毒蛇，虬结盘绕，表面覆盖着粘腻的、反射着微光的暗绿色苔藓！而在那藤蔓漩涡的中心，一个模糊的、由藤蔓和阴影勉强构成的扭曲人形正发出无声的尖啸，无数条带着尖锐倒刺的藤蔓触手正疯狂地抽打着空气和墙壁，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隔间乃至阅览室的地面都微微震颤！ 那恐怖的“电波声”和嘶吼，正是从这个由藤蔓构成的怪物核心发出的！它被惊动了！或者说，它感应到了残片的气息！

“跑啊——！”中年眼镜男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向阅览室大门狂奔！大妈和瘦高个早已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而凌雁，正处在怪物与少年陈默之间！ 剧烈的灵魂侵蚀和腰腹的剧痛让凌雁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冰链锁住，动作慢了不止一拍！

他眼睁睁看着陈默那只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和贪婪的手，如同秃鹫的利爪，狠狠抓向地上那份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纸张！

凌雁眼中寒芒爆射！强忍着眩晕和依旧存在的剧痛，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左手猛地撑地，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弹起，右手快如闪电地探向地上那份纸张！目标直指那幽蓝的核心！

然而，陈默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休想！”陈默低吼一声，竟不闪不避，完全无视了再次疯狂扑来的藤蔓怪物（那怪物似乎对爆发的幽蓝光芒也产生了瞬间的忌惮和混乱），合身扑上！他不是去抢残片，而是直接撞向凌雁！

砰！

两个身影狠狠撞在一起！凌雁本就重伤的身体被撞得再次失去平衡，伸向残片的手被陈默死死抓住手腕！陈默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少年，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放手！”凌雁的声音冰冷刺骨，另一只手紧握的折叠刀闪电般刺向陈默的肋下！角度刁钻狠辣！ 陈默瞳孔一缩，被迫松开凌雁的手腕，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柔韧度向后扭曲，险险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刺！同时，他的脚猛地踢向地上那份纸张！

“嗖！”

那份坚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纸张被他踢得飞了出去，打着旋落向阅览室另一个堆满倒塌书籍的角落！ “吼——！！！” 藤蔓怪物彻底狂暴了！幽蓝光芒的刺激和两个“猎物”在它领域内的争斗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数条带着粘液和倒刺的粗壮藤蔓触手，如同攻城巨弩射出的长矛，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同时卷向凌雁和陈默！腥风扑面！

凌雁和陈默几乎在藤蔓袭来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两人如同有默契般猛地向两侧翻滚闪避！

“轰！”

“咔嚓！”

藤蔓触手狠狠抽打在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将散落的书籍和木质地板砸得粉碎！木屑和纸片横飞！ 凌雁翻滚中单手撑地，强行稳住身体，腰间的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黑，但他目光死死锁定着残片飞落的方向——那堆倒塌的书山深处。

而陈默则如同灵活的壁虎，翻滚后迅速贴着一个倒塌的书架起身，同样死死盯着那个角落，眼神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贪婪，还有一丝对凌雁可怕战斗本能的忌惮。

阅览室内，尘埃弥漫。藤蔓怪物在隔间门口疯狂舞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和嘶吼。凌雁与陈默，隔着飞舞的木屑和弥漫的灰尘，在怪物的阴影下形成了短暂而致命的对峙。空气凝固，杀机四溢。残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谢烬一行人还未靠近中心那座爬满枯萎藤蔓的破败亭子，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便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压了过来。那是腐烂血肉、潮湿泥土和某种粘稠分泌物混合的味道。

“就…就是那里！”扎马尾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着手指向亭子后面那堵几乎被墨绿色藤蔓完全覆盖的墙壁。藤蔓粗壮虬结，如同无数条沉睡的巨蟒，层层叠叠，将墙壁彻底遮蔽，只在最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黑黢黢的不规则洞口。洞口边缘的藤蔓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血迹——那是老李被拖进去时留下的。洞口附近的地面一片狼藉，散落着被拖拽时刮蹭下来的碎布和鞋子，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惨烈。

“妈的，这鬼地方……”壮汉握着锈迹斑斑的扳手，手心全是冷汗，嘴上骂骂咧咧，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另外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更是紧紧靠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谢烬站在队伍最前方，眯着眼打量着那个藤蔓覆盖的洞口。他的感知远超常人，能清晰地“听”到洞口深处传来的、细微而粘稠的蠕动声，仿佛有无数条蛇在泥泞中爬行。危险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都别靠近洞口五米范围。”谢烬说。他指了指洞口周围相对空旷、没有太多遮蔽物的区域，“你们几个，退到亭子那边，背靠柱子，拿好家伙，盯着洞口和周围的花坛。有东西出来，别管是什么，给我往死里砸！制造动静！”

壮汉等人如蒙大赦，连忙按照谢烬的指示退到破亭子的石柱后面，背靠冰冷的石柱，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石块等简陋武器，眼睛死死盯着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藤蔓洞口。谢烬则独自一人，放轻脚步，如同狩猎的豹子，沿着花坛边缘，开始绕着藤蔓覆盖的区域缓缓移动。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寸地面，每一根藤蔓的走向，以及洞口周围任何细微的痕迹。

血迹……拖拽的痕迹……还有…… 他的脚步在洞口侧面不远处停了下来。那里的泥土明显有被翻动又匆忙掩盖的痕迹，与周围自然的状态格格不入。谢烬蹲下身，用消防斧的斧尖小心地拨开松软的浮土。一个深棕色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一角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