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5月27日,直播片段】
记者(带着兴奋而镇定的语气):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曙光三号(Dawn-3)的升空时刻。这是人类前往火星的第三次载人任务,也是继前两次成功完成绕轨和资源投放任务后的关键一步。现在,点火顺利……推进器推力稳定,飞行器正穿越对流层顶,进入平流层……一切正常。”
(几秒后,画面中火光一闪,星舰在大气层边缘出现异常抖动)
记者(声音顿了一下,语气明显慌乱):
“呃……观测到飞行姿态不稳……它……它正在进入对流层顶与平流层交界处,大约19公里高度……主引擎燃烧舱似乎出现了过热警报……”
(画面中,星舰骤然一声闷响,外壳断裂,随后整艘飞行器在空中炸裂开来,碎片燃烧着划破长空)
记者(声音颤抖,几乎失声):
“天啊……”
(片刻沉默,背景音只剩惊呼和哭喊)
记者(声音低沉,带着哽咽):
“根据飞行控制中心的即时回报,前段指令舱在爆炸波冲击下起火……两名宇航员被困于主控模块,火焰……火焰吞没了他们所在的舱体……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失去了他们,失去了‘曙光三号’……”
(在点火后两分四十八秒,曙光三号彻底在大气中解体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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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视,关掉!”第五遍后,江凛焦躁地声控关机了。
“好的,小江。”65寸的屏幕里,光影一点点收束,直到彻底熄灭,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客厅陷入黑暗的几秒钟,江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胸腔却因一股压抑而微微起伏。窗外的车流声和三年前那场事故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在她脑子里不断重叠。
窗外的霓虹灯光不时透进来,映在墙面上,形成一条无声闪烁的彩虹。
这是戎城独特的文化标志,楼与楼之间有大量的古早霓虹灯广告牌。政府把这种时代遗留打造成了文化标签,每年都会拨一笔专款,更换灯管、维修加固框架、清理清洁、检测等等。
所以那些彩虹光长期保持着清亮,游客和本地人都非常喜欢。
特别是江凛。她觉得这些光束和映射,很像深空,和那些神秘星体的色彩。小时候父母常常带她登山露营,叫她看星星,看银河。他们不在身边的日子,这些光束一直陪着江凛长大,温暖地包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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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段视频,她早已看过无数遍。
今夜又被她翻出来,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挚爱的母亲消失在“天火”里。
她记得那天,也记得那之后的整整一个月,视频被各大媒体、素人、不同领域的博主,在各个社交平台反复引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剪辑,被循环、被解读、被……祭奠。
那时还有一场空前绝后的全球悼念。由于没有遗骸,联合国为两位宇航员紧急建造了数字悼念空间。
全球人类在那里点亮了超过千亿支蜡烛和十万亿颗虚拟星星。
快三年了。她和父亲也很久,没有提起过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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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澜殊,Elenya Sheng,中籍英裔科学家。牛剑博士,在华科院和英国皇家天文学会双重挂职,专门研究外太空微量元素和高能物质采样。她的论文至今仍是许多航天院校的核心教材。
媒体称她为“探索神秘物质的先锋”,联合国航天局称她是“跨越国界的桥梁”。她两次成功执行火星任务,在第三次任务中不幸殉职。三次,都是作为核心科学家登船的。
在公众眼里,她冷静坚毅,又和蔼可亲,有时甚至俏皮可爱。她既是解读星辰的第一人,也是写儿童天文科普的温柔作者。
可在江凛心里,这个名字从来不代表着举世的荣耀,也并非天文界的符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她江凛的妈妈。
小时候的她对天文学极有兴趣,妈妈便写书、和她一起创作小画,把深奥的理论变成彩色小册子解释给她听。
妈妈虽然忙,却从未缺席过她的成长。放假的时候,她会蹲在江凛的书桌前,耐心地帮她改掉作文里的错别字;会为她和爸爸做自己为数不多的、擅长的菜;会带她去攀岩馆玩抱石,帮她在那些免费香蕉里挑一根最香的;会开车载着她和爸爸去海边看日出……父亲常常笑着说:“小小凛呀,你妈妈是个混血天才!一边写着天书,一边做着极限运动,还一边把菜做成艺术品哈哈哈哈!”
当然,她也常常出差,穿梭在研究院和发射基底之间。她总爱半开玩笑地说:“人类的未来,在星辰之间。”可那时的江凛并不懂。
直到后来她长大,选择了一条和爸爸相似的辛苦之路,妈妈也没有失望。只是无论再忙,都会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平安第一。
……
江凛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张早已干透了的照片,看着茶几上那部拍立得,眼神里有着决然。
“拍立得啊拍立得,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群孩子和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是害死我妈妈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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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声离开警局后,没有立刻回五味堂,而是沿着昏暗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夜风裹着潮意,拂过他的风衣。他走得很慢,借此来帮自己理清思绪。
费艾的子宫舱。先生。方芳。不老症。
少年兵。拍立得。江凛妈妈。凯尔特结。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却隐约有一条线,正在黑暗里把它们慢慢串联起来。
刚才江凛把拍立得塞他手里,那是他第一次认真触碰那部老式相机。
他一直就对那物件很好奇,于是趁此机会摸遍机身,指尖在铭牌下方的位置,碰到两块凹进去的冰冷的类金属质地的东西,在当时整个发热的机身上格外突出。
如果是普通的拍立得,那不过是测光孔。但这台显然不普通。
不过他没有声张,因为那种触感让他想起了一样东西——他脖子上吊坠的那圈环形陨石。
但那是由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月球陨石打磨而成的,也从来没有发热或震动过。
“小叶,是你吗?”陈九声摩挲着脖子上的吊坠,那圈陨石环在夜色下冷冷泛光。
他一向冷静,很少会感到慌乱。但此刻,他确实被推进了一种不安的茫然里。
脚步再慢,他脑子里的思绪也还是很乱。像一只乱撞乱叫的疯狗一样,还四处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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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竟出现了熟悉的大门。戎城最古老的儿童乐园。
在那场他至今不愿回忆的街舞世锦赛之前,顾叶带他来过这里。
当时大门的牌匾锈迹斑斑,四个字里有三个都是残缺的。门口的小丑木牌也早就被扯掉了两只手臂。他脚下的海豚,眼睛和身体的颜料都褪去了,只剩下灰白的脆弱的木质结构。灯光熄灭,乐园死寂。
记得当时顾叶拉着他的手说:“声哥,无人机拍戎城夜景的全貌时,这里,是在左眼的位置。黑漆漆的,像被挖掉了眼珠子一样。右眼位置是最潮的幻乐天地,24小时灯火通明!”
他看着陈九声说:“所以我联系了市政府,捐了一笔钱,让他们重新修葺这里。”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两三年后,这里就会'啪‘!焕发新生!”
陈九声笑着,用手抚着他的脸颊,还摸了摸耳垂,宠溺地说:“好,就让它焕发新生!”
然后看着一直乐得傻笑的顾叶,忍不住亲了下去,再看着他惊慌失措,脸羞成小西瓜瓤的神情。
然后“喂!”了他一声后,拉着他猛猛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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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站在乐园门口,愣了很久。
这里真的焕发新生了。虽然灯还没亮,但铁门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全新的门票感应机,还做了遮雨的顶棚。旧日的破败小丑和海豚也被换成了棉花叔叔和可爱的小狗小猫。
工程还没完全完工,门口还立着警示牌。探眼望去,里面一半仍是防水布和钢架,但乐园已经脱胎换骨。
最显眼的,莫过于入口处那几个彩色霓虹大字:“叶叶世界”。
门口还立着一个很可爱的顾叶小像和石碑,碑文简短却饱含感激之情:
戎城的小朋友感谢顾叶哥哥资助翻修乐园[亲亲和小心心emoji]
陈九声有点眼热,吸了吸鼻子,一个翻身越过围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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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顾叶第一次坐旋转木马,还是在森城,住着孤儿院的时候。
他印象很深,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空气里混合着糖葫芦和爆米花的甜香。
十岁的他们跑在相似的石板路上。顾叶穿着一件浅色T恤跑在前头,风把刘海吹得凌乱。
“声哥快点快点!旋转木马要关啦!”他笑着回头喊,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乐园。
那一刻,陈九声的心脏剧烈跳动。活人感。
像他姐姐叶久祎说的那样,只有在顾叶身边,他才有活人感,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
此刻的他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记忆里的声音太真切了,仿佛能透过夜色钻进耳朵里。
他沿着新铺的石板路往前走,时不时摸一下修整得很好的植物丛。
看来,承包这个项目的公司,真的有在用心执行这项慈善工程。
崭新的“叶叶世界”不大,他很快就走到了旋转木马的位置,新木马全部已经安装完毕等待测试。
他走到一匹崭新的白马面前,手指轻轻落在木雕的鬃毛上。指尖传来粗糙冰凉的质感,耳边似乎还响起了顾叶的笑声:“哈哈哈哈声哥,你看这匹马,好像你喔!哈哈哈哈!”仿佛还能看到他在一圈圈彩灯中,在上下移动的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耳边传来枯叶轻脆的碎裂声。
“从我出市局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跟着。”话音刚落,陈九声猛地转身,往刚刚碎叶声的方向跑去。
下一秒,他的右手已经扣住对方脖颈:
“你真的,很烦人。郎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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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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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拍立得的秘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