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料理师 第29章 焚鲜市集·上

停车场被钢架和防火布围起，里面停满了各色车辆。陈九声一下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流逼得眯起眼睛，仿佛还夹杂着细沙和泥土的碎末儿。这里混杂着各种语言：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急促的西语和阿拉伯语、韩语日语……还有很多他听不出出处的国内各地区的方言。外国面孔相当多，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里拿着资料或手机，眼神时不时往市集方向飘。

而停车场的边缘，明显比表面看起来更紧张。高耸的监控探头一个接一个，像冷漠的眼睛。外围土丘上架着便携式高倍摄像机，伪装得很隐蔽，但稍有留意就能看出是军用设备。几个身着便装的武警混在人群里，耳机线从衣领滑进袖口，不时有人用眼神交换信号。这里不仅是市集，更是国家重点关注的敏感地带。

陈九声抬脚往入口走时，余光瞥见几辆越野车靠在最边上，挡风玻璃上挂着相同的灰色标记，看不清具体图案。他还注意到，入口处徘徊的几个人好像在等什么人，他们目光疏离，却都在不经意间扫过每一个路过的身影。

空气里的热度沉甸甸地压下来，腥咸与焦灼的气息随风飘散，陈九声把车钥匙揣进口袋，深吸一口气，按下入口处的金属键，门打开了。

温度骤降，甚至带着点潮气，像人在沙漠忽然掉进深水井里的感觉。陈九声熟练地穿过这条降温通道,两边墙身依然布满新鲜的绿植和水幕，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这是要进市集的必经之地：签生死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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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相当空旷，装修是极简风格。摆着不少黑石圆凳，看着可爱但和海边的岩石一样冷硬。室内恒定25.5度，空气干净，隐约飘着木质香。四个工作人员游走着，帮助着第一次来的客人们。他们穿着笔挺的制服，神情冷漠。陈九声进来的时候，大家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几个工作人员看见是他，笑着跟他点头示意，旁边的客人都有点震惊，在他们看来陈九声就也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四面墙都是装着嵌入墙壁的电子屏，泛着浅蓝色的界面，冷光从下方照亮每一张面孔。今天人不多，陈九声走到其中一个面前，点开屏幕看向前方的镜头，他的虹膜很快被捕捉到，屏幕出现一行提示：

【请确认身份，仔细阅读后请签署责任书。】

他伸手在虚拟面板上签了字，指尖拖过的笔迹化成古老的篆体书法，旋即分解成数据流。掌心按上去的刹那，一股刺冷从皮肤钻进神经，像被扫描到骨髓深处。

十秒之后，屏幕浮现一个印章状的图案，这就是入场码——藏青色，方正，是古老的小篆字体。中心闪烁着个人信息的微缩编码，边缘环绕着普通人识别不了的纹路，肉眼看不清，机器却能精准识别。

【责任书存档完毕。入场码仅今日有效。】

陈九声看了看右手掌心，那枚小小的印章图案已经印在了上面。它是结合了当今最先进的纹身和贴纸手法创建出来的，必须和同一只手的全部指纹同时使用才会生效，但要洗掉很简单，用普通洗手液搓几下就行。

陈九声来到出口端，那里有五个闸机，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排着。每个闸机的扫描柱上是一个凹陷的手掌，只需要把刚刚打了码的那只手整个放上去识别即可。青色光束忽明忽暗，排着队的人有严肃紧张的，明显就是第一次，有来了很多次神情随便的，也有边排队边和同伴聊天的。

轮到陈九声了，他将右手掌放在扫描柱上，“滴”的一声轻响，闸机打开了。进去后，生死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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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闸机会有一段较长的加温通道，大约10分钟步行距离，目的是帮助进市集的人适应刚刚那个房间的凉和待会儿市集里的热。

这条通道的设计，当年是顾叶提出的。10分钟的路程，陈九声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顾叶第一次拉着他来这里的时候，焚鲜市集还只是一个半成形的雏形，钢骨架子裸露在烈日下，四周尽是沙尘和未封顶的建筑。顾叶像个兴奋的孩子，戴着护目镜脚步飞快，指着一处处施工区滔滔不绝地解释。

“你看，这一整片都是开放式的，烟气得往上走，不然毒素聚在一起，人一分钟都站不住。”

“还有这些降温池，我来之前就建议他们加上海水循环装置，没想到他们真的听了，建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声哥，以后全世界的新海鲜第一口都得在这儿尝！”

“以后那些大量废弃的甲壳类的壳，他们都会压碎了混入水泥沥青里面，去铺外面的路，做到尽量环保一点。”

这时的顾叶，眼睛亮晶晶的，像能把水泥沥青说成是某种鲜活的生命。

那天他们还在试验摊位偷偷品尝了工人们烤了的“潮汐绿牡蛎”，灰白色的壳里装着深绿色的生蚝，传统的蒜蓉辣椒是无敌的搭配，在热力下咕嘟咕嘟冒着汁水，溅在炭火上，滋起了大量白烟，又迅速被收拢成烟柱子，呼呼地往上走。原来上方有一排抽气管吊着。

顾叶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是我审批通过的物种，已经确定无毒可食用！声哥，这跟我们在法国见过的绿牡蛎不同。这种一整只都是天青色的！”

白烟消散后，顾叶戴上手套拿了两只，配上筷子递到他嘴边：“快尝，我之前吃过的，超好吃！”

味道居然很清新，有浓郁的海带苗的味道，口感是普通牡蛎的肉质口感，很丰润多汁，在咽下去的那一刻迸发出鲜甜。顾叶看着他惊讶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又弯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超好吃有没有？！”

当时的风，带着点蚝壳灰，而顾叶笑的时候，那份干净的热烈，让陈九声觉得比任何火焰都要真切。

那天回到家里，两个人都臭烘烘的，虽然回来的路上，车里的空调把两人的汗都吹干了，但依然感觉黏黏的。顾叶速度要跑去洗澡，陈九声却一把拉住他抱在怀里，低头这边嗅嗅他的脖颈，那边嗅嗅他的鼻尖说：“急什么？我们小叶还是香香的。”

顾叶怕痒，一边笑着躲他，一边开启“撩机”模式：“就是急着洗，急着和某人一、起、洗。”最后拖长音节说的三个字让陈九声整个眼神都亮了，顾叶此时已经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他，下巴抵着肩头，咬了他耳朵一下说：“声哥你刚刚吃了很多绿牡蛎……所以你待会儿要注意，不可以那么凶……”然后把脸埋进陈九声的颈窝蹭了蹭，整个人软软的，像小兔子撒娇，特别乖。

陈九声下意识一怔，整个人迅速燥热起来，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颠了颠，收紧手臂，嘴唇抵着顾叶眼角轻声说：“原来还有这功效呢！”接着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往浴室去了，欢呼道：“去洗澡咯！去洗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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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on！陈九声？！哎居然真的是你！”陈九声右肩被人拍了一下，脑海里温馨的画面被打断。陈九声皱紧了眉头转身，呆住了，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刚刚在路上还想着可能会看见他，果然！

面前的这位，是他的第一单活死人料理的委托人，土耳其籍华人庞天聪，Ritzy Pang，当选过“最帅的世界一级方程式赛车手”。他的中文很普通，下意识会先叫陈九声的英文名，Orion，Orion Chan。

陈九声松开了眉头，回礼似的拍了拍庞天聪的肩膀：“我来的路上就在想会不会又碰上你。”

“你知道我的，我两个礼拜不吃一顿绿蚝我就无法训练的！”庞天聪说着打量了一下陈九声，“倒是你，很久没看你在这儿出现了。”

“来找点消息。对了，你对患有不老症的人有什么了解吗？有没有听说过什么组织的负责人是叫，先生的？”陈九声想，庞天聪经常满世界跑去参加比赛和训练，说不定还真听说过什么。

“不老症我听说过啊，不是有个什么可怕电影，忘名字了。”庞天聪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至于组织负责人叫‘先生？'”他担心地看着陈九声说：“在土耳其，但凡是个男的都叫先生。你还好吧？还没找到Lucian？”

Lucian是顾叶，意思是光之人，Lucian Gu。

陈九声摇了摇头，“算是有点线索吧。你呢，还没追到？”

庞天聪突然有点害羞，压低了声音说：“还没，但我感觉今年肯定能成！”然后他又很豪迈地说：“追老婆嘛，肯定得有耐心才行！”

以庞天聪的财力，犯不着为口吃的每两周亲自从土耳其飞过来，他主要是为了追市集里的一位档主，一名十分能干又相当冷酷的女性。

陈九声认同地点了点头，说着他们已经快走完加温通道，温度缓慢增加，体感还可以，但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通道终点没有任何门、闸机，焚鲜市集粗暴地在大家眼前铺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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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焚鲜市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