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蚺家——
清晨七点,四湖被管家Ana轻柔地叫醒,现在,正在餐桌上大口大口地吃着丰盛的早餐,整个脑袋都快埋进碗里。
“大人。”四湖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囤食的仓鼠,两腮被食物撑得圆润,“一起呲(吃)咩(吗)?”
饭量挺大,倒是不护食。
Ana为佘蚺拉开椅子,她收紧了宽松的睡袍,坐了下来,等待早餐送上餐桌。
咽下嘴里的食物,四湖好奇地眨巴眨巴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问:“大人,您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佘蚺思绪纷飞。
她和江岁和昨天一直胡闹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加上洗澡、清理战场,再把531和录像上交,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了。
现在是几点?哦,七点。她这劳累奔波的命啊。
手撑着脖子,佘蚺大半个身子以手肘为支点,目光撇向手背上归于原位的寰宇,曾经森然的蛇首样电子通路,如今看起来索然无味。
离开531的第一天,想它……
“吃完饭,换身衣服,跟我走。”
缺乏睡眠让佘蚺没有胃口,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也勾不起佘蚺的馋虫。
Ana:“主人,需要我重新做一份满意的早餐吗?”
“不用。”佘蚺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今天的行动处出奇的热闹,就连赵潜都难得早早在大门口候着,估计是在迎接谁吧。
佘蚺怕赵潜拉上自己,驱动GA悄悄地停在隐匿的角落观察。
隔了大概十分钟,一辆奢华的星闪停在大门口,赵潜连忙快步上前,双手都准备好了。
“陈秘书,欢迎莅临。”赵潜满脸客气,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聚拢到了一起。
陈照理看人时,下巴总是习惯性地抬起,眼皮却耷拉着,形成一种自上而下的、打量货物般的审视。
眼神里没有真正的威严,只有一种精心计算过的轻蔑。他的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随时准备对不如他意的人报以一个冰冷的、讥诮的冷笑。
他冷漠地应了一声,人群不自觉给他让了一条通路,然后自顾自走进行动处,把赵潜晾在一边。
赵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看着陈照理走远的身影,骂道:“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的家伙,要不是看在江总的面子上,你连我面儿都见不着。”
“精辟。”佘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四湖站在赵潜身侧。
赵潜睨了她一眼,“你迟到了,扣工资。”
佘蚺歪头,不是,就那仨瓜俩枣还克扣?活不活了?
跟在赵潜身后,四人聚在会客室内。
陈照理坐在沙发上,眼神施舍地匀了赵潜一点儿,开口问:“涉事的混形呢?”
赵潜指了指佘蚺身后的四湖,“在这儿。”
“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居然把这么个不稳定的东西带进来,你知不知道你在为谁服务?”陈照理开始挑理。
赵潜沉声呵斥道:“陈秘书!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配合也可以,我可以向江总汇报申请换人。”
“能做就做,不能做麻烦走人。”赵潜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感谢多年的教养,那些脏话才没有脱口而出。
陈照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啪的一下拍向桌面,指着赵潜,“你……”
赵潜虽然圆滑,但内心还算正义,而且极为护短,这也是为什么佘蚺愿意待在行动处。
陈照理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最后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开始吧。”
打开星联,记录谈话内容。
陈照理:“姓名,年龄。”
四湖:“四湖,十岁。”
陈照理:“为什么到白西区闹事?”
四湖:“我没有闹事,我只是迷路了。”
陈照理:“跑到白西区做什么?”
四湖:“单纯迷路。”
陈照理:“迷路?动动脑子,换个有说服力的理由。现在都安了寰宇,你说你迷路?说!去白西区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
四湖:“寰宇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
陈照理:“你……”
佘蚺:“陈照理,注意你的言辞、态度。”
陈照理:“你算……”
赵潜:“陈秘书,不要诱导性提问。”
陈照理:“……说说你去白西区的目的。”
四湖:“我没打算去白西区,我迷路了。”
陈照理:“你打算去哪里?”
四湖:“边境线。”
陈照理:“去边境线做什么?你要挑起种族战争吗?”
四湖:“去边境线逃命啊,不然等着被强制做实验吗?”
陈照理还想再问,被赵潜打断,“今天的访问先这样。”
陈照理瞪了他一眼,“我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赵潜神在在地说:“那是你的水平问题,况且,你这次来,不是代表你自己,我会向江总反映的,请回吧。”
陈照理心有不甘,但于事无补,临走前,小牌大耍,狠狠地关上房门。
“接下来怎么办?”佘蚺问。
赵潜笑意盈盈地说:“放心,江总都交代好了。”
“重新记录。”他吩咐星联,“四湖,把你亲身经历的事情讲出来,不用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四湖望向佘蚺,得到了佘蚺的肯定,放下心来,袒露自己的过去。
“我叫四湖,兽态是金虎,今年十岁。我是被捉走的,和一大群混形叔叔阿姨关在一起,他们年纪有大有小,兽态有很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类实验员送来一些叔叔阿姨,然后再带走一些,他们基本和我一样。都是被非法捕捉的。我不清楚他们之后怎么样了,但是从他们被带走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一年前,囚禁我们的那层空间被缩小,空出来的区域建了很多观察室,那群实验员不断地往里输送实验体。我们看不见实验体,但也知道作为实验体的死亡率极高。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一个实验体在被关进观察室前大喊,‘你们这群疯子,拿同类做实验,你们还算人吗?’,我不想理解这句话其中的深意,因为未来的某一天,这也许就是我的下场。直到……”
“直到实验室在昨天终于被捣毁了,我们跑了出来,我清晰地看到一排排观察室里是人类和混形的拼接体,我不清楚他们是人还是混形,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实验室没有被炸,我没有跑出来,或许下一个出现在那些观察室的,就是我,或者我的身体。”
四湖说完停住了,赵潜还在消化刚听到的海量消息,佘蚺朝她点点头,结束了记录。
赵潜错愕地追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确定看见了……”话没有说全,可赵潜却在隐隐地期待,希望他听到的是假的。
在听到四湖的“我确实”之后,大失所望,“也许,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是疯的。”
待赵潜回神,他神情严肃地叮嘱四湖:“出了这间会客厅,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和谁都不要讲,听明白了吗?”
四湖郑重地点头。
赵潜回到办公室,联系到江岁和:“江总……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四湖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
“知道。我还知道,逃脱的那些混形除了极少数被射杀的,剩下的基本被联盟保护了起来。四湖,是我手里为数不多的筹码。”
“陈秘书的事。”
“废物一个,不用管他。”若不是为了卖李彻一个面子,真以为就凭他自己也配进入恒星,一个私生子,倒是宠爱得很。
当天下午,一个名为《爆炸再现,是否重演悲剧?人体实验背后是否有人性尚存?》的视频在星联上广为传播,引起了轩然大波。
「拿同类做实验?我听到了什么?」
「眼见为实,没图没真相,我不相信。@恒星」
「十岁的孩子,人类疯了吗?他们怎么敢?」
「当年的条款是狗屁吗?联盟呢?我们需要一个解释,谁来保证我们的安全?。@联盟」
「我昨天凌晨听到的‘轰’一声,不会就是实验室爆炸吧?@党派」
「真的假的?在什么位置?」
「真的,我在繁城小区,听得清清楚楚,老热闹了,消防、警局、军队都出动了。」
「繁城小区?是死人的那个小区?」
「都别装死,@财阀@党派@联盟,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人民和混形需要一个答案。」
……
短短两个小时,舆论的发酵进入白热化阶段,空前高涨。
党派——
李彻猛地站起身,手臂带着一股不假思索的蛮力,从桌面上横扫而过。桌上的文件、笔筒,在一阵尖锐的碰撞声与碎裂声中,被他一股脑地抹了下去。
他瘫倒在转椅上,生硬地扯着领带,大口喘着粗气,“养你们一群人是吃干饭的吗?几个小时了,方案呢?措施呢?”
“绝大多数人都怀疑到我们头上了,你们脖子上的是球吗?想办法啊。”
办公桌另一侧几个人毕恭毕敬地低头挨训,不是他们不想办法,实验室是在A城炸的,他们百口莫辩。
况且涉及人体实验,这一天,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