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形 第5章 爆炸再现5

处长办公室——

赵潜看着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的佘蚺，血压瞬间飙升。

“你看看你！站没站样儿，坐没坐样儿，一天天吊儿郎当的，像话吗？！”

佘蚺象征性地把身子挺直了些，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乖巧的不得了。

“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赵潜切入正题。

佘蚺抬眸，一脸理所当然：“按规定流程处理呗。”

“安置到哪儿？难不成让她一直待在行动处？”

“您没意见就行，”佘蚺完美贯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所谓地摊手，“我都可以。”

赵潜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响：“不能解决问题就给我滚出办公室！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摸鱼！”

“额……”佘蚺仿佛才被激活了思考能力，“实在不行，送到孤儿院？梦想之家？金南区总该有这类机构吧？”

赵潜疲惫地挥挥手，下了最后通牒，“保证她的安全就行，其他我不管！”

佘蚺不出意外地被轰了出来。

鼻梁差点被猛然关闭的大门扇了一巴掌，她对着门板撇了撇嘴。

做蛇难，当混形更难。

佘蚺溜达回大厅，眼前景象让她挑眉——四湖被同事们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怀里被塞了太多零食，堪堪抱住，模样有点笨拙的可爱。

“诶，你。”她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四湖像接收到指令的士兵，“唰”地站得笔直，连刚才还活泼摇晃的尾巴都怯生生地垂了下来。

“大人，”她小声纠正，“我叫四湖。”

这声“大人”瞬间点燃了全场：

“哈哈哈哈！老佘，看不出来啊，你原来好这口！”

“噗！队长，不是我说你……”

“佘蚺！对孩子态度好点儿！瞧把孩子吓的！”

“就是！就是！”

七嘴八舌的调侃几乎要将佘蚺淹没。

“收。”

效果立竿见影，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四湖，过来。”她的目光越过混形群，精准锁定那个试图缩起来的身影，“费阳，你也过来。”

被点名的费阳一个激灵。

“走。”

脚步在「翡翠」前停下。四湖的目光刻意地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敢落在车上，两根食指在身前小心翼翼地互相点着。

“要不……坐我的「格格」走？”费阳试探着提议。

佘蚺的目光在四湖不安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半分犹豫，利落转身。

“走。”

收容所坐落在城郊一条不起眼的街道旁，像一盆被世界遗忘在角落的精致盆景。

一道纯白色的矮木栅栏象征性地隔开院内院外。它被油漆涂抹得毫无瑕疵，找不到一丝木头的天然纹理，更像一道舞台布景而非真正的屏障。

栅栏内外，草皮呈现出两种生命状态：外侧肆意生长，内侧却被修剪得像一块浓绿的天鹅绒地毯，整齐得令人不忍下足。

花圃里永远盛开着当季最鲜艳、最规整的花卉。海棠、杜鹃或紫荆花，严格按颜色分区，构成标准的几何图案，没有一朵花敢于僭越探出头来。

一棵被精心塑造成完美球状的冬青树立在门口，如同一个沉默的绿色监视器。

院子中央，滑梯、秋千和跷跷板漆着鲜亮的红蓝色，却崭新得像昨天刚安装。橡胶地垫是统一的暗红色，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

整个游乐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听不到孩童的嬉闹，只有秋千空荡的链条在风中发出规律而催眠的“吱呀”声。

收容所的本体并非古老的哥特式建筑，是一栋刻意仿造“家园”模样的二层楼屋。

外墙刷着过于甜腻的鹅黄色，窗框与屋檐的线条笔直得像用尺规画出，屋顶则是像从童话里搬来的鲜红色。

整个建筑新得缺乏时间沉淀感，令人不安。尤其房门上方那枚精心雕刻的山羊盾徽，恍若在暗中监视着整个游乐场。

大门两侧，悬挂着一模一样的匾额：

天使收容所。

佘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这里的一切——刻意装扮的温馨、拒人千里的整洁，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这绝非一家正规收容所应有的氛围。

四湖内心同样惴惴不安。她看到了一些未知而危险的东西在空气中盘踞。出于本能，她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在佘蚺的身影之后。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佘蚺问道。

费阳摇头：“金南区能有这么一家已经很难得了。剩下的……只有黑北区，或者C城了。”

他说着，大大方方推开大门，径直走进那片过于整洁的游乐场。庞大的身躯有些滑稽地缩在窄小的秋千里，自顾自地晃荡起来。

“这儿挺好啊，”他享受着微风，浑然不觉，“风景优美，环境温馨，干净整洁，还有游乐场。”

费阳实在不明白，佘蚺究竟在犹豫什么。

“几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

房门无声滑开，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山羊裔混形缓步而出。他步入中年，姿态刻意保持着挺拔与沉稳，步伐缓慢而庄重。他微微低头，展现出一种无可挑剔的“谦卑”。

一对盘曲的犄角自额侧生出，其下是一双大而湿润的深色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让它们显得无比真诚、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下巴上那一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始终挂着固定模式的笑容，然而那双眼睛深处，矩形的瞳孔却冰冷空洞，毫无暖意，仿佛一个精心烧制的人偶面具。

在无人察觉的瞬息之间，那矩形瞳孔会骤然收缩如针尖，泄露出暗藏的冰冷与算计。

“请容许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杨山，是这座收容所的院长。”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稳。

“杨山院长，您好！您不知道在金南区找一家混形收容所有多不容易。”费阳熟络地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感叹。

杨山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脸上浮现出那模式化的悲悯笑容：“混形的处境，非我一人所能轻易改变。我能做的，也不过是稍尽绵薄之力。”

他话锋微转，将话题引向正轨：“不知几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费阳一拍额头，侧身让出一直藏在身后的身影：“您瞧我这记性！我们是想给这孩子找个暂时的落脚处。四湖，来，跟杨山院长问好。”

“是只小老虎啊。”杨山俯下身，试图与四湖平视。

四湖却猛地向后一缩，紧紧挨着佘蚺。杨山不以为意地直起身，呵呵一笑：“有些怕生啊。”

“小孩子，在所难免。”佘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向前半步，无形中将四湖护在更安全的位置，“杨山院长方便带我们参观一下吗？”

“方便，当然方便。”

佘蚺的目光在手背掠过，531在她眼底投下一抹幽蓝的微光。

她顺势抬腕，对众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语气自然地解释道：“你们先去，我向处长同步下情况。“

说罢，她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费阳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疑惑：队长什么时候……这么讲究流程规矩了？

教室空荡得过分整齐，桌椅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色彩规则，仿佛被尺子精细地丈量过。

墙上清一色挂着印刷精美的励志标语——“所有混形是一家”、“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这里似乎容不下任何出格的痕迹：没有孩子的随手涂鸦，没有贴歪的私人照片，所有个性化的印记都被小心地清除了。

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和柠檬清新剂混合的、略显刺鼻的味道，干净，却完全嗅不到一丝应有的生活气息。

“孩子们呢？” 费阳问道。

杨山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还没过，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

与此同时，佘蚺正独自行动。

她在大门外目送费阳等人进去后，按兵不动，冷静地观察完所有监控，规划出一条隐蔽的路径，才悄然潜入。

在531的掩护下，佘蚺撬开一扇窗户，翻身而入。

收容所内部大得出奇，工作人员却少得可怜。佘蚺所在的医务室空无一人，静得有些反常。

佘蚺锐利的目光扫过室内：整面墙的药品柜里，药瓶按身高和色系被严格归类，标签像接受检阅般齐刷刷朝外。

墙角立着体重秤和视力表，一辆小药车孤零零地停在一旁——上层是几支拆封后凌乱的针剂，下层托盘里却整齐地码着规格统一的透明药液。

她隔着纱布拿起一袋药液，看到了标签上的字样：“生长液E174”。

生长液？

这里的伙食已经差到要靠注射来促进生长发育了？

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心生警惕。她不再多想，当即用针管抽取了一些样本。

【门锁已开启。】

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就在佘蚺留样的片刻工夫，531已完成了对房间的扫描，并成功解锁出密码——没办法，专业对口了。

伴随着“滴”的一声轻响，一道暗门在她眼前滑开。

门后的空间隐秘而空荡，唯有一个衣架立在中央，上面挂着一件与杨山同款的西装。

奇怪……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这间暗室更深的内部传来。

暗室里面，竟然还套着另一间暗室？有意思。

来不及细想，也无处躲藏，佘蚺当机立断，身形一闪便掠出医务室，迅速隐入窗外的一棵大树之后。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同时，一道身影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

是一名混形。

杨山？

佘蚺心头一凛：他不是正该带着费阳他们在别处参观吗？

杨山离开后，佘蚺迅速绕回收容所外，佯装刚打完电话，不紧不慢地朝里走去。没走几步，迎面撞上正出来的费阳一行人。

费阳一脸轻松，显然对参观颇为满意：“队长，杨院长带我们看了教室和食堂，环境真不错，你怎么看？”

佘蚺像是例行公事般扫视一圈，随口接道：“是挺好。不过现在春夏交替，小孩抵抗力弱，所里有生病的孩子吗？”

杨山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警官放心，我们医务室药品齐全，小问题都能处理。”

“那就好，我们回去会尽快和领导沟通，有劳你了。”佘蚺语气如常，滴水不漏。

费阳悄悄瞄了她一眼，满腹疑问硬是咽了回去——有外人在，不方便多嘴。

“应该的，几位慢走。”杨山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笑容却在转身的瞬间彻底消失，脚步匆匆直奔监控室。

不过他注定什么也查不到。

一出大门，费阳就忍不住打趣：“队长，没看出来你还挺守流程。”

佘蚺的视线从收容所大门冷冷收回，低声说：“这家机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