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域[无限流] 第6章 往事

夜色慢慢褪去，小镇迎来了白天。

李游随手摘下两朵荧光血百合。

“队长，昨天睡得好吗？”

“很好，我已经很久没睡这么好了。”

“嗯，那就好。我们先从哪入手？”

“先查查那名叫苏余的女子。”

学校查完后，他们四处打听消息。

转了大半个村子，两人看见在一家窗台上摆满了野菊花，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柱子上的苏余。

“咚咚咚——”李游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棕色毛衣的慈祥老太太开了门。

“老奶奶，您认识一个大概168cm，黑发金瞳的姑娘吗？”李游打听道，“她叫苏余，是我的朋友。”

老人抬头看了李游一眼，眼中似乎含着无法诉说的悲伤，“两位，进来坐坐吧。”

慈祥的老人为两人泡了一杯茶，与他们相对而坐。她翻了下针织的小包，递给了李游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身上缠满绷带，抱着一盆小雏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与石柱上的刻痕一致。

“她跑来我们镇的时候就浑身是血，镇上的人议论纷纷，说她是杀人犯，通辑犯什么的。”

“我一听吓了一跳。但她正好倒在我家附近，我总要回家，犹豫了很久才敢挤过去。”

“地上躺着的分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家里就我一个人，挺冷清的，也有空闲的屋子，我就收留了她。”

方侯的心里略感酸涩。这样慈祥善良的老人晚上竟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她一开始不爱说话，每天只对着一张照片默默流泪。”

“住了几个月后，她渐渐愿意和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了。有一天，小余突然告诉我，她想看看小雏菊，我就给她买了一盆，那天我第一次见她笑。”

“这张照片是您那时为她拍的吗？”李游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

“是啊。小余笑起来很好看，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就该多笑笑。”

方侯看看屋子，瞥了眼不知哪一年的日历，“她没留下来陪您吗？”

“她留下来了，那段时间我就像多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就不见了，我找遍了小镇也没有找到她。”老人无奈地摇摇头，“或许是想家了吧。她能幸福的活下去就好，不管在哪里。”

“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方侯道。

“小余不爱和同龄人交流，我一直担心她交不到朋友呢，现在好了，她有两个一直挂着她的朋友。”老人笑笑，“这间是她的屋子，你们看看吧。”

李游推开小屋的门，阳光穿透玻璃，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飘浮着。所有的物品都刻上了光阴的痕迹，召示着它们的主人已经离开了许久。

房间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书桌上没有杂物，只贴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缠着绷带的苏余在唱歌，另一位女子弹着钢琴为她伴奏，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真挚的笑容。

仿佛是感觉到了视线的存在，这张照片开始拼命讲述一段往事。女子弹钢琴的手移动起来，苏余的嘴巴不断开合，一段动人的旋律从照片中传出。

“照片在动。”方侯后退了一步。

“队长，进去之后不要慌。如果和我分开了也不用找我。按照我留下的提示，完成任务。”

李游的话音刚落，他们就被吸了进去。

再次醒来时，两人出现在一辆货车的车厢里。

“小余，咱们得逃走。这些人一定会把我们送到可怕的地方。”一个个头比其他孩子高的小男孩拉住小苏余的手。

“跑的话会被抓回来的。我就你一个好朋友了，不要离开我，好吗？”小小的苏余颤抖着，回握住男孩的手。

“小余，没人会来救我们的。”男孩冷冷道，“不逃我们都会死。”

“但，”苏余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男孩充满怒火的眼神，又把到口中的话吞了下去，“那好吧，我们一起逃。”

“你们呢，你们想逃跑吗？”男孩询问道，“想逃的举手。”

有四个孩子颤抖着举起手。

这一批孩子一共二十个，大多数都穿着破旧的衣服，身上有些畸变。

车子左转右转，没有人知道他们将被带到何方。

“那好，等过一会车停了，我们一起找机会逃跑。”

制定好了计划，六个孩子紧张地移动位置，他们都挤在靠近车门的位置。

方侯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法发出声音。他伸手想要制止男孩，却直接穿过了男孩的身体。

旁边的李游没有什么动作，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其中有一个缩在角落的小女孩与她长得很像。李游与那个小女孩对视，一个冷漠，一个麻木。

车终于停了。方侯感觉距他上车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这些孩子多半回不了家了。

一个面相凶恶的中年人打开了车门，“跟我走，快，跟上！”

中年人一边抽着电子烟，一边推搡着他们前行。方侯与李游如幽灵般跟着他们。

“铃~”中年男子的耳机响了一下，他听了一下，语气有些焦急，与电话那头对骂起来，随后惊骇地看向那个高个子的男孩。

“跑！”走在最前面的男孩大吼。

画面扭曲了，血与尖叫声混合着，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狰狞的，大喊的男孩被中年男人扯住头发，一把锋利的武器正要刺入他的身体时，男孩爆炸了。

苏余感觉一切都混乱了，世界都在向后倒去。

眼前的影子渐渐清晰，苏余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解剖刀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她全身混乱的血肉最终被缝合。

她还是被抓住了，但她还活着。还算活着吗？其他人怎么样了呢？

“这一批就三个活下来的。”

“但他们三个的适应性都很强。”

方侯看着手术台上的小姑娘，想到了不断接受手术的自己，下意识地反胃，十分急切地想要阻止那两个拿着手术刀的人。

方侯刚抓住其中一个人，进行实验的白大褂就变成了一个穿着白毛衣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的五官极其标志，右眼眼角有颗痣。方侯连忙松开她。

白毛衣女孩小声道，“你听说了吗，今天会来一位新的研究员。”

“负责什么的？”苏余喝了一瓶营养液。

“不是负责项目的，好像是来给我们讲基础理论的。”女孩的脸上有点疲惫，“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也是实验的一环吗？”苏余叹气道，“直接用机器灌入不是更快？”

“我不知道，或许如你所说，教课只是实验的一环。”

一间纯白的房间中放着桌椅，所有的同学都像流水线出来的机器一样，坐得非常端正。

一个女人踏着铃声走入这间新建的样板教室，她没有穿白大褂，倒是显得亲切一些。

“同学们好，你们可以叫我艾老师。”艾老师微笑着看向她的“学生”们。

她的学生们冷漠地看着她。

在这间教室里，十个摄像头无死角地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天，两天，三天，艾老师就这样认真地教着课，仿佛他们真的是老师和学生。

画面变得模糊。旋转，撕裂，又被重组。

艾老师弹着钢琴，微笑着看向苏余。苏余满身伤痕，却唱着一首欢快的歌，全心享受着音乐。

阳光洒在她们中间，照亮了窗边的一颗幼苗。穿着白毛衣的小姑娘满意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音乐渐渐变得飘渺，方侯与李游浸入了黑暗。

“苏余，离开吧，你撑不住下次实验了。”艾老师带着苏余出了实验基地。

“老师，你不和我一起走吗？”苏余右手吊着绷带，只好用左手轻轻拉住她。

艾老师摇摇头。

“艾老师，你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苏余，我们必须要等祂到来，在此之前人类必需活下去。这些实验是必要的。”

“快走吧，在我没改变主意前。”

苏余看着艾老师决绝的表情，止住了之后的话语。她只能咬牙离开，甚至都说不出道别的话。

这一段方侯实在看不明白，只能知道他们在利用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做人体实验，至于什么“祂的到来”，什么“人类必需活下去”，都让他感觉格外的突兀。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方侯与苏余心中都产生了这个疑问。

雨密密地织着，苏余用尽全力逃跑，终于倒在了一个小镇上，一个老人救了她。

太阳东升西落，老人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只是这个家并不能长久。

雾气笼罩了小镇，村民出现了异变，他们竟然开始互相吞食彼此，再然后他们像蜡烛一样开始融化。

正在这时，苏余见到一个提着皮箱的男子出现在小镇附近，他正是苏余的白色恶梦之一。

“他们的实验能找到拯救小镇的办法吗？”

她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做到如此极端，但现在她有点明白了。如果这些实验真能止住异变，剩下的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苏余叫住了他，那名研究员有些惊讶，将她顺路带到了地下，继续进行实验。

苏余最终死在了实验台上。但她的表情并不痛苦，只有平静。

这里就在教堂的地下，离小镇不过一公里，而那位老人却始终找不到她，因为苏余就是看到变成食人者而不自知的她，才选择回到自己的噩梦中寻找出路。

方侯瞥了眼实验报告，新历1003年12月25日，实验体1053X死亡。

一切崩塌为细沙，方侯看到了墓碑前的荧光白百合，看到了被送到教堂里的自己，看到“他”完整地重复自己前几天的行动。

最后，他死了，血肉模糊，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冷汗浸透了方侯的衣服，等到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回到了贴着照片的房间。

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这个叫苏余的女孩真的存在吗？那个实验室真的存在吗？什么样的实验能与人类的存亡有关？

方侯撑着桌子，扶着头站了起来，目光定格在照片旁多出来的一块手表上。

他理了理思绪，拿起手表，“你还真是说走就走啊。”

“手表，时间。李游留下的手表是想告诉我这里的时间吗？”手表已经停了，停在七点上，这正是小镇黑天的时间。

“按照照片中的故事看，这个黑夜的小镇存在的时间应该早于苏余死亡的时间。那我需要另外找到这个时间，对，这应该是李游想让我做的。”

方侯准备好白天顺来的水果刀，打算在这里等到晚上七点。

他一个放弃治疗的病人死活都无所谓，可还有三个年轻人等着他。